轟隆隆。
暴雨如瀑,此刻從驚雷殿向外看去,只能看到灰濛濛的一片,遠處的山水樹木已經看不然太清楚了。
驚雷殿內兩道身影前後佇立,默默不語。
李柏青的目光從門外雨簾中收回,淡淡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秦雙,嘴角動了動,道:“白炎他...如何了?”
秦雙肩膀一抖,卻沒有回頭,她的右手輕輕放在門框上,指尖傳來木質紋理滄桑古樸的觸感,她眉頭一蹙,冷冷道:“白炎若不是因血妖一脈天生有凝血固魂功法,恐怕早就死在自己師父掌下了!”
李柏青嘴角一動,突然嘆了口氣,抿脣不語。
秦雙見他半晌不再說話,突然回過頭,眼中似有火花跳動:“亦君呢?莫非亦君便不是你徒弟了?”
李柏青看着她,依舊不語。
“你當真懷疑亦君是那心術不正之人?”秦雙冷冷道。
李柏青眉頭一皺,嘆息道:“我不想懷疑,可師兄和徒兒我究竟該相信誰?”
秦雙身子一動,走到他身前,道:“你果真有事瞞我?!”
李柏青點了點頭,神色裡露出幾分掙扎,許久之後,他取下腰間白玉葫蘆大喝了幾口,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上月深山處的異動並非什麼仙草降臨,而是......”他看秦雙,見她臉色鎮定,似乎早已猜到上月異動並不正常,不由繼續道:“是禁地處的降魔塔被人毀了!”
“什麼?!”秦雙心中雖早已預料上次異動並不尋常,卻萬萬沒想到竟是這等大事,那降魔塔是當初封印九尾妖狐之後所建,其材質皆是天山炎木,屬至陽之物,用於連通封印,壓制妖狐修爲,對於狐族來說,是剋制之物,而塔內供有青鸞古劍,用於點開龍脈靈眼,集結浩然正氣,如今降魔塔竟然被人毀了?
“青鸞劍被人盜了!”李柏青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轟隆!
驚雷炸響天際,風起,雨勢又大了幾分。
秦雙終於臉色大變,身子向後退了一步,她臉色發白,目中滿是不可置信,聲音也有些顫抖:“是誰竟有這般手段,闖入九幽山脈竟然無人發覺?!”
李柏青搖了搖頭道:“異響剛至,掌教師兄便立即趕了過去,居然連他都無法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甚至連生人的氣息都察覺不到。”
秦雙心中思緒萬千,突然,她神色一變,低聲道:“掌門懷疑.....是教內...?”
李柏青擡手又喝了一口酒,緩緩道:“去年八重幻境一事,掌門首度是懷疑是狐族一脈,當時便派了忘諾前往崑崙之地,如今一年過去,忘諾至今杳無音訊,此事掌教隱瞞至今,直到上月......”
秦雙怔怔地望着李柏青,神色複雜道:“掌門如今懷疑亦君與外人勾結,裡應外合?”
李柏青低下頭,沒有說話,秦雙心中思緒萬千,沉吟了片刻,低聲道:“亦君是仙島後人,一直守護青龍陣,你我皆知他嫉惡如仇,一心想要找出當年血案兇手,又怎麼會做出這等事來?”
李柏青輕嘆了口氣道:“我怎會不知他秉性,可是,他的身上確實有太多秘密,他初入門時,資質平平,可那次測他靈力我令他凝聚一層靈力,他凝聚的靈力卻是如此恐怖,如今入門未滿十年竟已經達到幽冥決六層巔峰,這等逆天之人,我從未見過!而且他的靈力竟也不在五行之內......”
秦雙眉頭緊鎖,緩緩踱步到門邊,外面雷雨依舊,偶有涼風襲來,帶着微涼的溼氣打在臉上,她想起了昨日慕亦君身上迸發的魔氣,同時亦想起了當年地魔君一戰,她慢慢閉上雙眼,陷入沉思。
“忘諾失去音訊之事已經要瞞不下去,如今九幽山脈靈眼已斷,也不知爲何如今竟有幾分邪氣滋生,長久下去,恐怕不妙,”李柏青憂心道。
“原來你也發現了,希望你時刻警惕,不要再受這邪氣干擾,又險些將自己徒弟殺死......”秦雙怒嘖道。
李柏青臉上一熱,連忙道:“我如今已是化虛境,哪有那麼容易被這幾分邪氣干擾!”
秦雙面露怒色道:“那你便是真想殺了亦君?”
李柏青輕輕嘆了口氣,看向門邊那綠裙女子,低聲道:“我只是想重傷於他,多拖些時日而已。”
秦雙臉色緩和幾分,擡頭望向遠處山間湍急的瀑布,聲音柔和道:“我怎會不知你,亦君硬破封印,憑他修爲若只是那點傷,終究會引起懷疑,我只是沒有想到白炎他......”說到此處,她眸中露出幾分心疼來。
李柏青嘆息道:“白炎終究還是放不下他弟弟啊......”
秦雙點了點頭,忽然轉過頭道:“去看看他們吧!”李柏青點頭應允,二人對視一眼,立即化作兩道長虹而去。
驚雷峰後山,兩座連接在一的庭院在雨中顯得十分寂寥,庭院中原本開的十分欣榮的素馨花此刻已被暴雨重刷地零落滿地。
齊白炎房內,書桌上燃着一爐龍涎香,牆上有潑墨山水畫,與數年前慕亦君被救回時一模一樣,此時齊白炎躺在榻上,毫無血色的皮膚彷彿蒼白到透明一般。
轟隆隆!
雷聲炸響,只見他睫毛一顫,似乎被這雷聲驚擾,幽幽睜開了雙眼,他的雙眸清澈如水,眸中微不可見的閃過一抹憂慮,過了片刻,他才緩緩坐起,起身間,他的眉頭一緊,臉色一白,嘴角有鮮血溢出。
“咳咳.....”胸口傳來劇烈的痛楚使他猛地咳起來,數息之後才稍有好轉,他伸手取過外衫披好,正欲起身,正在這時,他突然感受到一絲壓抑的氣息,彷彿有一雙眼正在暗處,緊緊的盯着他。
“誰?!”他眉頭一皺,猛地站起怒喝一聲,入虛境的氣勢威壓頓時外放,立即窗外傳來破空之聲,一道黑影閃過,齊白炎手握點睛扇,連忙追了出去。
雷雨依舊,天空是灰濛濛的一片,齊白炎追到門外,神識大開向四下探查而去,正在這時,慕亦君房門突然‘轟’的一聲破碎開來,一團黑氣從屋內飛出,翻涌着向後山方向飛去。
齊白炎見狀,手中點睛扇如水一般的光芒流瀉開來,他身形一動,立即化作一道長虹追了過去。
前方黑氣故意在林間低飛,不斷在轉變方向,齊白炎緊跟其後,絲毫不落,已不知追過幾個山頭,一片竹林出現在他眼前,眼見黑氣進入,齊白炎也追了進去。
竹林密集,黑氣在其中穿插不止,齊白炎心中暗暗吃驚,察覺到對方似乎故意與他保持距離,而他卻又無法在林中隨意施展身法,生怕一息停頓便放走了那神秘黑氣,於是心中暗下決定使用血妖消耗精血之法來暴增靈力,口中咒語剛起,他身形突然一頓,臉色蒼白,‘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那黑影倒也奇怪,似乎察覺異樣,居然也在不遠處停下身影,遙遙而立,似乎在等着他。
齊白炎擡手拭去嘴邊鮮血,白衫胸口處留下幾點鮮紅,顯得極爲刺目,他看向那團黑氣,冷冷道:“閣下擅闖九幽教,果真是好膽識!”
黑氣翻涌着,突然發出一陣陰測的笑聲:“如今你自身難保,卻還有心思管我?”
齊白炎冷哼一聲,道:“即便我有傷在身,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說話間,他點睛扇打開一半,揮手間,藍芒一閃,立即天空落下的雨滴齊齊停在半空,化作一根根針一般的形狀,咻咻咻地一齊向那黑氣激射而去。
密密麻麻的針雨打在黑氣之上,發出噗噗噗的聲音,黑氣急速翻涌,向後連退。齊白炎見狀擡手掐訣,手中半開的點睛扇突然全部展開,扇面赫然出現一隻潑墨應龍,扇面展開間似有龍吟傳來,齊白炎深知自己重傷在身不可久戰,直接便使上殺招。
龍吟間,那應龍如同活過來一般,從扇面游出,周身變大數倍,遊走在齊白炎周身,齊白炎此時雙眸已經變作水一般的澈藍色澤,他眼睛微眯,見那黑氣仍舊被針雨所困,立即飛身而起,擡掌便向那黑氣劈去。
黑氣被那天空四面八方不斷落下的雨滴凝結而成的針雨所困,卻也留心到齊白炎的變化,只見對方那墨色應龍遊走間突然凝聚在他的掌心,方知這一掌威力極大,不由得冷哼一聲,黑氣如同煮沸的開水迅速翻滾,轟的一下向四周散開。
天空的雨滴停止了凝結,恢復如初,紛紛落下。黑氣散開後,原本包裹在裡面的人突然出現在齊白炎的眼前。
那是一張與齊白炎幾近一模一樣的面容,唯一不同的是,那人臉色蒼白泛青,周身有黑氣遊走,眼中滿是陰厲。黑氣散開後,他的樣貌顯現,同時也露出了另一道身影,昏迷的慕亦君此時正被他挾持在手。
齊白炎心中大駭,這一掌他是盡了全力劈出,眼見收拾不住,他眉頭一皺,最終選擇強行收掌。
噗!
藍光散去,應龍一聲長鳴回到扇內,齊白炎口吐鮮血,險些站立不穩,他看向前方,目中露出不可置信。
挾持着慕亦君的男子向後退了幾步,與他保持數丈距離,見他強行收掌傷及肺腑,似乎早就預料到一般,嗤笑道:“你這心軟的毛病遲早是要害死你自己。”
齊白炎目中藍色褪去,恢復到幽深的黑色,他望着那人,喃喃道:“小狼,你真是小狼......”他目中露出痛色“既然你沒有死,爲何我這些年感應不到你的血脈氣息?”
那人神情微微一變,瞬間又恢復正常,冷冷道:“你說的那人早已經死了,你自然感知不到他!”
嘩啦啦啦......
雨勢依舊,齊白炎身子踉蹌向前一步,目中充滿愧色:“小狼,跟我向掌教認錯領罰吧!若是......”
“閉嘴!當年明明是有內宗弟子騙我說有有人闖入禁地讓我前去支援,我根本沒有做出違背師門之事!如今你還是不相信我!”齊小狼怒大聲怒吼,眼中滿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