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別院。
暖風拂面,院內白色素馨花在陽光下盛開,幽幽花香傳入鼻間,齊白炎深吸了一口氣,環顧四周,面上浮起笑意。
慕亦君見他如此,不由笑道:“師兄,我原本以爲你去了南疆就不願回來了!”
齊白炎走至是桌旁座下,嚮慕亦君招手示意他過來坐着說話,慕亦君連忙跟上前去。
今日齊白炎身着一襲月牙白長衫,長髮束冠,額前落下幾束碎髮,腰間別着一支碧玉短笛,慕亦君細看過去,只覺得眼生,似乎以往從未見過。
齊白炎察覺到他的目光,淡然笑道:“南疆之地民風淳樸,風景秀麗,奇花異草四處可見,不過南疆之地常有異獸出沒,又因封印帝魔君之故,多處都是溼地山谷,所以人煙稀少,至今只有十三座山寨。”
慕亦君眼中露出嚮往神色,片刻之後見齊白炎不再說話,不由轉眼向他看去,卻見對方正望着自己一臉笑意,不由得臉上一干,輕咳一聲道:“師兄,天下之大,我真想同你一起遊歷一番!”
“崑崙一代雪景極美,因四季嚴寒,據說崑崙山下南部小鎮有一種天下知名的烈酒,名爲烈陽酒,不久你便可以去嚐嚐了!”齊白炎笑道。
慕亦君臉上露出苦笑,道:“現在半月峰的人各個都對我恨之入骨,怕是崑崙一行……”
齊白炎擺了擺手,打斷道:“你是怕那半月峰的霽素顏吃了你不成?”
慕亦君見其打趣自己,不由失笑,笑了片刻,突然想起些什麼,不由收斂笑意道:“師兄,你還要去南疆嗎?”
齊白炎搖了搖頭,道:“南疆處並沒有可疑跡象,現今教主也安排了其他弟子過去,我便也懶得再去了。”
慕亦君點了點頭,一時無話。
齊白炎見他半晌沒有作聲,臉上浮起擔憂,輕聲道:“你在顧慮什麼?”
慕亦君本就沒有瞞他的意思,見他此刻詢問,於是將自己莫名吸引邪氣,擾亂心神,遲遲無法踏入入虛境之事說了出來。
齊白炎聽罷先是一愣,隨即啞然失笑道:“你這番話若是被其他人聽去,怕是要活活氣死,一般資質想要到入虛境,至少也要百年,資質奇佳者也是要花上數十年,如今你十年便已經在《幽冥訣》九層巔峰,竟然還在這裡抱怨?”
慕亦君見其這般還在打趣自己,臉上一熱,急道:“師兄,我沒有與你說笑!”
齊白炎見其似要惱了,連忙收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修真最忌諱心急,容易走火入魔,心生執念,你本就有執念在心,如若再這樣操之過急,恐怕這些邪氣更加會趁虛而入,擾你心神,壞你修行了!”
慕亦君聞言豁然大悟,齊白炎見他有所明悟的模樣,突然道:“平日莫要再有雜念,事已至此,該來的終會來,大膽走下去便是!”
慕亦君一聽此話,心中生出幾分感慨,他將目光落在這一年未見的二師兄身上,見他目光璀璨,宛若星辰,心中一直以來的陰鬱終於散去。
三日時間,眨眼便過去了。
辰時還未到,萬霞臺上便聚集了近百弟子,其中以半月峰弟子最多,半月峰弟子圍在一起,中間站着三男一女,那女子模樣生的極好,身旁衆人也似以她爲首,此時正高聲議論着什麼,引得其他門下弟子,紛紛側目。
“師姐,如今魔教動作不斷,你途中千萬要小心!”一名青年弟子,目中露出傾慕,語氣擔憂道。
那女子原本臉上還有些憂色,聽他一說,臉上神色微微緩和,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天空上方兩道長虹飛過,正是慕亦君與齊白炎趕了過來,二人正巧落在半月峰一干人等旁邊,引得半月風的弟子紛紛看了過來。
齊白炎原本就身材修長,氣質儒雅,加上樣貌俊朗非凡,眉若遠山,一時間許多女弟子臉色都紅了,而齊白炎身側的慕亦君衆人看着眼生,見其模樣清秀,十分內斂害羞的模樣,一時也多看了幾眼。
其他人沒有認出他,半月峰方纔人羣中心的那女子卻將他認了出來,十年前她曾與師尊忘諾在青龍陣內見過他,想起當年之事,又想起師尊忘諾失蹤,那女子突然從人羣中走了出來,對着慕亦君冷冷道:“你就是慕亦君吧?!”
話音落下,方纔那些目光似乎都變了,原本有些議論聲音的人羣聽到這個名字也都安靜下來。
慕亦君聽到這聲音先是一愣,隨即循聲看去,一眼便認出了那個面色不善的女子,如今十年過去,那個似乎獨愛緋色衣裙的女子依舊硃脣皓齒,亭亭玉立。
慕亦君心知來者不善,但仍舊躬身是拱手道:“正是。”
霽素顏微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道:“此去崑崙路途甚遠,慕師弟入門雖僅十年,一直深得教主厚愛,望你途中切莫橫生枝節,又惹出什麼禍來!”
此話一說出口,周圍內宗弟子裡便有許多妒忌的目光灼灼盯嚮慕亦君,自慕亦君入教以來,因其身份特殊,便直接被納入內宗,還是受教於教主當年在華山聖宗的師弟李柏青座下。這下便已經在教中傳出許多不滿之聲,偏偏之後教主似乎對他極爲愛護,無論是破格八重幻境試煉,還是偷吃飛雲峰藥魚,亦或是擅闖禁地一事如今早已傳遍九幽教,導致教中上下都知曉了這位被極爲愛護的弟子。
原本內宗甄選就極爲嚴苛,許多弟子在外宗呆了數十年也不見得能夠選的上,此人不過是家逢大難,便直接進了內宗不說,期間屢犯教規,竟然都不了了之,怎能不讓其他弟子心生記恨?
加之忘諾本就是因爲八重幻境慕亦君被襲擊之事前往崑崙,如今音訊全無,生死不明,半月峰上下都怪在了他的身上。
齊白炎聞言,俊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正欲開口說話,慕亦君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師姐訓誡的是!”
霽素顏對然竟然沒有被激怒,反而態度謙和有禮,全然不像一個被教主長老寵上天的紅人,她愣在原地一時無言以爲,反倒是她身邊方纔對她噓寒問暖的那名師弟,冷不防輕聲嘀咕了一句:“只怕是心虛了吧?”
這年輕弟子將說話聲音特意壓低,常人在細聽之下也未必聽得清,而在這內宗精銳弟子的耳朵卻能聽的一清二楚,周遭衆人此時都圍了過來,齊白炎向來溫和如玉的目光裡,此刻也終於泛起寒意,只是他嘴角仍舊掛着溫潤笑意,看向那方纔說話的年輕弟子道:“這位師弟,你剛纔說的什麼?可否再說一遍?”
那年輕男子看向齊白炎,只見此人溫文爾雅,臉上帶笑,偏生自己看他一眼卻覺得莫名的寒意襲遍全身,於是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霽素顏見此情景,心中暗罵了一句,連忙道:“無關痛癢的話,齊師兄何必在意?”
“哦?無關痛癢?方纔我倒是聽的清清楚楚,他說我師兄心虛呢!”一道清脆如鈴的聲音傳來,一襲藕色長裙的彩姬從天而降,恰巧落在了霽素顏面前:“你讓他說說看 ,我師兄心虛什麼了?”
彩姬的出現,立即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霽素顏向來在內宗都是衆星捧月一般的存在,之後彩姬的出現便生生分走了許多男子的傾慕,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心中冒出無名怒火道:“難道他不該心虛麼?”
彩姬被她一噎,頓時氣得臉色通紅,擡手指向霽素顏怒道:“你說什麼?!”眼見二人四目相對,火花四起,慕亦君頭大如鬥,連忙上前擋在彩姬身前溫聲哄道:“好了,不要胡鬧了!”
彩姬原本還想發作,但想到今日師兄就要離開九幽山,不由神色一鬆,正要說話,沒想到霽素顏反而在一旁冷嘲熱諷道:“你看他一副心虛的模樣,鬼知道他來歷......”
話未說完,彩姬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推開慕亦君,袖中飛出一條烈焰長鞭來,猛地向霽素顏那方抽了過去。
她的出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待衆人想要阻止時,那火鞭眼見就要落在霽素顏的身上,霽素顏也是大吃一驚,連忙閃身躲過,可惜人雖躲過,衣角卻被火鞭打中,火苗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
霽素顏連忙揮手,掌風拂過,火苗熄滅,她臉色鐵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臉上露出狠意,手中悄悄凝聚靈力,彩姬原本方纔氣急,也只是想嚇唬嚇唬對方一番,畢竟以自己的修爲,對方理應躲得過,如今見那女子被自己害的十分狼狽,心中也升起悔意,正欲道歉,突然見對方擡起一道強勁的掌風突然向自己掃來。
霽素顏被忘諾從外宗看中,帶回半月峰教導已經有數十年,加上她天資聰慧,如今《幽冥決》也有七重圓滿,這一掌之快是彩姬根本無法躲過,只能擋下的。
況且她這一掌也用了七層力道,想必是心中怒極,打定主意要讓這小輩師妹吃一番苦頭了,何況方纔是對方先動手,若是追究下來,指不定還是對方落下個目無尊長,教內動武的罪名來!
想到此處,霽素顏嘴角一勾,眼見這一掌就要落在霽素顏身上,對方根本來不及招出結界抵擋,突然,一隻手凌空出現,先是橫在彩姬面前,之後手掌翻轉,竟是向那霽素顏氣勢洶洶的裂空掌迎了過去。
周圍衆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想着慕亦君恐怕是要吃一番苦頭了,電光火石間,兩掌相碰,勁風四起,霽素顏之前見有人阻擋,發覺是那慕亦君不知深淺,竟敢與自己正面對掌,心中原本就對他懷恨不已,於是暗中加了 一層力道,想要藉機一抒心中惡氣,哪知道,兩掌相碰,自己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向自己,震得她連連後退掌心發痛,胸口一悶。
反觀慕亦君反而一動不動,站在原處好無事人一般。
齊白炎早已經料到結果如此,淺笑着搖了搖頭,反倒是霽素顏一擊之後,臉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瞪嚮慕亦君,此時周圍早已圍滿了人,個個看熱鬧一般想要看他出醜,沒料到結果竟是這般出乎意料,一時之間衆人都是目瞪口呆,看向慕亦君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
慕亦君暗中化去對方掌力,原本也不想將此事鬧大,於是輕輕將其震開 ,並暗中震亂其靈海,令她一時無法再度出手,只是在化解掌力時,他發現對方這一掌非同小可,若是落在彩姬身上,怕是定要傷及肺腑,想到此處,他原本清秀俊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陰沉神色。
彩姬見他臉色不好,連忙上前關心道:“師兄,你沒事吧?”
慕亦君輕輕搖頭,目光仍在霽素顏那方,見對方也看着自己,他冷聲道:“師姐這一掌怕是不下七層力道,對我師妹這樣的小輩出手,不知是何意?”
“你入門不過十年便能接我這一掌,竟然毫髮無損,你又如何解釋?”
慕亦君未曾想到對方竟然提及此事,他眉頭一緊,一時失言,霽素顏看在眼裡以爲自己說中了對方心事,不由臉上浮起冷笑道:“你這一身修爲莫非入教之前便......”
“住口!”一聲怒吼爆發開來,霽素顏話未說完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卻見是李柏青、萬鶴祥以及大師兄上官楚三人不知何時從九幽殿內走了出來,而方纔開口怒斥他的正是那忘諾的大弟子上官楚。
三人原本在彩姬出手之時便已經從大殿出來,原本李柏青事想要出聲制止,那萬鶴祥卻攔住他低聲道:“小輩之間摩擦總是有的,你又能管何時,看看再說吧!”
李柏青自然是知道萬鶴祥看熱鬧的心思,也知道那藥魚一事令他記恨至今,轉眼又看向一旁不動聲色的上官楚,他心中立即明瞭這二人的打算。
不過因齊白炎在場,他倒也放心,任由二人去了,到如今事態變化並沒有向他二人所想處發展,那上官楚終於按捺不住,喝止了差點犯下大忌的霽素顏。
此時霽素顏被這一聲怒吼驚的心頭一跳,原本還想告狀一番,後來見上官楚眼神不對,心中細想了片刻,立即驚出了一頭冷汗。
柏青從華山聖宗到如今九幽教早已看多了諸累爭鬥心機,心中懶得在與他們計較,緊接着朗聲道:“辰時已到,不要讓教主久等!”霽素顏見無人追究此事,暗鬆了一口氣,連忙向大殿內走去,慕亦君與齊白炎相視一眼,無奈搖頭,向李柏青施了一禮忙跟着幾人走了進去。
無滅將不同弟子分配地點以及諸多要事吩咐安排了一番,便叫他們收拾一番即可出發,此時大殿外萬霞臺上早已守候了許多人,見他們出來紛紛圍了過去,又是一陣叮囑道別。
慕亦君剛從殿內走出,彩姬便立即跑到他身邊,雙眼微紅道:“齊師兄,慕師兄,你們在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秦霜不知何時也趕到殿外守候,他她眼眶微紅,神色擔憂,李柏青見二人如此,不由怒道:“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權當歷練一番,你們這是做什麼?”
兩個女子本就擔憂,聽他一說生離死別四個字,臉上擔憂更甚,李柏青無奈 ,正要發火,慕亦君連忙道:“師父,怎麼沒有看到大師兄?”
李柏青一愣,眸中飛快閃過一抹不明色彩,但立即消失,他低聲道:“戒律閣事務繁多,怕是一時趕不過來了吧!”
慕亦君心下了然,也不多想,點了點頭,李柏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隨手將他背上揹着的寒鬆劍取了下來,慕亦君不明所以,一時愣在原地道:“師父?”
李柏青神秘一笑,突然擡起一隻手來,接着從驚雷峰方向爆發出一道蒼青色光芒,那束光芒直衝雲霄,接着化作一道長虹向李柏青這邊飛來。
臺上衆人也注意到天邊動靜,紛紛看了過去,那長虹呼嘯間,一聲劍吟之後,落在了李柏青的手中。
古樸雄渾的氣息四散開來,衆人皆是驚歎不已,無不露出羨慕的神色,這時另一邊的萬鶴祥似乎認出了這把劍,忍不住驚歎道:“竟是止水,他倒是大方!”
止水古劍乃是護竹祖師年輕時遊歷期間在忘川河邊找到一塊晶石之後帶回鑄造而成,並將其命名爲止水,這晶石來歷不明,天下間再未發現第二塊。
這止水劍原本護竹祖師賜予了自己極爲疼愛的一位女弟子,正宗內亂,那女弟子似乎在內戰中死去,李柏青與她相熟,將她安葬之後便將此劍收藏至今。
許多弟子不知背後由來,只覺得此劍晶瑩剔透,古樸精緻,定是一把極品好劍,紛紛羨慕不已。
慕亦君也是驚歎不已,一時露出嚮往神色。
“拿去吧!”李柏青將止水拋向慕亦君,慕亦君連忙伸手接住,立即一股雄渾的劍氣從手中傳了過來,他雖不知此劍來歷,但也能猜到怕是世間難得珍稀,不由面露惶恐,正要說話,李柏青突然道:“待你找到趁手的法寶,再將它還給我便是!”慕亦君眼眶一熱,連忙躬身一拜道:“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