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吳瑞蘭說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朦朦朧朧感覺有人不停替她揉背,一邊揉背一邊哭,說一些對不起她之類的話。但是我想當時她情緒波動那麼厲害,想睡着估計是不太可能的事。所以我認爲,她應該是悲傷過度,哭岔氣了,以至於不能自控,背過氣了。所以纔有人爲她揉背,當然這裡需要糾正這個不是人,而是她的兒子李華光。
所以真正的情況是這樣的,吳瑞蘭背過氣去,有一個人不停爲她揉背,一邊揉背一邊哭,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話。說話內容大概是:媽呀,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帶走老爸,我很後悔,我要爲她守孝兩天。兩天後,我就把老爸還給你,你自己要好好過日子。
當吳瑞蘭緩過氣來,天已經亮了。從那以後,她就變得渾渾噩噩的,跟掉了魂一樣。因爲這個所謂的夢比較詭異,所以她也一直沒敢往外說。她就在井塘邊緣呆了兩天,兩天之後,李存忠的屍體果然慢慢浮了上來。如何出殯,如何下葬,這些東西都不用說。但是吳瑞蘭真得是頹廢到了極點,整天在家裡面哭到半夜,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我想如果事情到了這裡就停住的話,也許吳瑞蘭在時間的作用下會慢慢忘記這段悲痛的經歷。但是,這個時候黃玄龍出現了,黃玄龍的出現把她的生活完全打亂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吳瑞蘭從此變得神神秘秘的,充滿邪氣。
吳瑞蘭一開始並不知道玄黃教,還是孫大頭跟她提到的,說李存忠和李華光魂魄不能輪迴,需要超度,而加入玄黃教禱告就能幫助他們輪迴。
我想這個時候黃玄龍實際上並沒有控制住李存忠父子倆,孫大頭之所以這麼說,其實是爲了替他女婿做宣傳。我認爲這是極下流卑鄙的事,拿死人來說事,來欺騙鄰里相親,非常不厚道。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也許孫大頭也就是這麼一說,但是吳瑞蘭卻相信了。於是她天天去做禮拜,非常虔誠,而且每次都上所謂的香油錢。要說黃玄龍如果真得能爲李存忠父子超度也算得上大功一件,然而這個畜生實在是鐵石心腸,野心勃勃,爲了將自己的教會做大,竟然暗施馭鬼術困住一羣野鬼爲自己做事。其中就包括李存忠父子。黃玄龍是一個有點道行的人,算得上是隱藏在民間的一個異能者之一,然而他心術不正,不該走這條路,不該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據吳瑞蘭說,兩個禮拜後的一天,她去給李存忠燒化紙錢,因爲這個時間正好是他的週年祭日,但是她一打着火要去點紙錢時,火焰總是撲一聲自己熄滅了,像是被人吹滅一樣,但是火焰卻沒有發生任何漂移,就是無來由的熄滅。這種情況在農村是有說法的,就是死者不願意接受給的錢,原因有好多種,包括不滿意後人,有其他的訴求等等。吳瑞蘭當天回來就做了一個夢,夢見李存忠和李華光向她哭訴自己被黃玄龍困在井塘底,讓她不要再去做禮拜了,黃玄龍不是好人。一開始吳瑞蘭也沒放在心上,一切照常,該做禮拜做禮拜。但是這個夢連續做了三個晚上,而且李存忠和李華光哭得一次比一次兇。吳瑞蘭終於明白了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於是就去找黃玄龍理論,哪知黃玄龍竟然壓根兒不接這一茬,只是一味地說自己已經幫她化解了,到後來黃玄龍連理都不理她了,還揚言如果她再胡鬧就是對聖母的褻瀆,要治她下跪想黎山聖母謝罪。
吳瑞蘭這纔看清玄黃教的真面目,於是撕破臉皮退了教。
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我沒想通,鬼傳達信息給人一般來說是託夢,起風,或者上身,但不論是那種方式都必須有他自己的意念在裡面。但是黃玄龍既然有左右鬼魂的能力,那他爲什麼不在吳瑞蘭提出質疑時不困住李存忠,不讓其託夢呢。這個問題以後還要提到,這個地方先不說。
黃玄龍見吳瑞蘭退了教,還四處揭露玄黃教是非,認爲這對發展教會十分不利,於是便隔三差五派去一些東西去騷擾她,想讓她知難而退,同時又讓這些東西四處作亂,自己再出面收服他們,這樣既能蠱惑人心拉攏羣衆,又能騙取錢財。
其他的事先不說,只說吳瑞蘭。她被這些東西騷擾後,天天夜裡被鬧醒。有時被敲門聲吵醒,有時被笑聲吵醒,有時聽見牀下發出“咯吱咯吱”的磨牙聲,有時正睡着突然感覺被人拍了一下,反正叫醒的方式五花八門。吳瑞蘭被鬧得精神恍恍惚惚,整日神經兮兮的,她明明知道這是黃玄龍做的手腳,但是看不見摸不着,沒有什麼證據。而自己就一個普通人,憑什麼跟他鬥。思前想後,吳瑞蘭就想起去請神跟他鬥法,其實在請神上面她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因爲和平常人一樣,她也認爲這些東西根本不可信,再者黃玄龍那裡也是神,你再請神來對付他,這個恐怕不合適。
但是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起來該怎麼辦,一方面是來自黃玄龍的直接威脅,另一方面是自己丈夫和兒子被他鎮住。吳瑞蘭別無選擇只能作此嘗試,並且要請大神,多請神。唯一的支持她這麼做的觀點就是黃玄龍既然有神靈,那就說明神確實存在,既然存在自己只要心誠就會請到。
關於請神,在民間存在很多種形式,具體有什麼講究,應該和當地的文化和認知是緊密聯繫的。我曾在廣東見過一次,其實請神是一整套流程,我個人認爲大致可以分爲請神,遊神,拜神,送神。我見過的請神就是在年前把神從廟裡請出來,用一個高背太師椅,在兩側綁上兩根竹竿,着四個年輕的小夥子擡着,並且這四個人必須是村裡面的人,也就是當地人。太師椅上就放着神位和神像,上面支着一塊布擋着陽光。前前後後跟有幾十號人,敲鑼打鼓,這個神要放到當地的祠堂裡面,並且當晚會舉行一系列活動來慶祝,比如木偶戲,放電影等等。當然,在廣東那一塊演得都是一些潮汕劇,當時我也聽不明白。在年後拜神則更爲熱鬧,成羣結隊的人們帶上果蔬貢品來祭拜,在祠堂周圍則豎上很多衝天高香,這種香足有三米來高,小腿粗細,另外定時定點還要放長卷鞭炮。遊神其實在請神之後和送神之前都要舉辦的,很簡單,就是擡着神圍着村子轉悠。送神,是最後一個重頭戲,據說先由當年家裡添丁的男人,每人手持一根竹竿,兩兩一組並排成隊,每一組兩人手裡的竹竿在頂端上綁着被單一類的東西連着,然後令年輕人擡着神像從這些被單底下走過,前後依然簇擁着很多人。這個有什麼意義,我曾問過,但是當地人說的方言,我一句也聽不懂。
吳瑞蘭選擇去西安請神,具體位置大概是在藍田縣一個山區。那個地方我沒去過,也不知道吳瑞蘭說得到底對不對。而她之所以選擇去那個地方,是因爲她的一個姨哥在那裡,據說她這個姨哥也知道多多少少懂一點這些東西。吳瑞蘭就迷迷糊糊地過去了,但是這裡面有點奇怪,她一輩子沒出過村,當然也就沒坐過火車,甚至連西安在什麼方向都不知道,那麼她是怎麼找過去的,況且她的精神一直處於恍惚的狀態。
而據吳瑞蘭說其實一路上都感覺有人在她耳邊說話,一個女人,告訴她怎麼走,怎麼做。一開始她還有點害怕,但是到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所以她總是能知道火車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停,下車後又坐什麼車去山區,最後還真得就讓她給摸到地方了。
請神過程十分簡單,就是和她姨哥一起去了一趟那裡一座高山。據說那個山很高很深,裡面有很多蛇鼠,個頭都非常大。她去了一座廟裡,拜了很多神,抄下了很多神仙的名號,說出自己的訴求,就是希望他們移動尊駕跟她回去。你還別說,請了神之後,各種詭異的事情就出現了。據吳瑞蘭說她只要往家的方向一看,就能看到村子,甚至能看到誰誰死了,死了之後埋在了哪裡。還能看見自己屋子裡面,牀邊就坐着三個披頭散髮的惡鬼。等她回到家之後,和別人一聊到村子裡的一些事情,竟然絲毫不差。這點我之前也曾聽別人提起過,但是都沒當真,現在又聽吳瑞蘭這麼說,才感覺好像真有這麼回事,看來事情真得已經超出了常規的認知範疇。
回來之後,吳瑞蘭就建起了那個神壇,每天三遍香從不間斷。村子裡有一些被上身的人找她驅,她也能幫人驅趕,誰家丟了什麼東西找不到,她一眼就能幫人家找到。堂屋裡黃玄龍派來的東西,也隨着神壇的建立,無處安身,只得銷聲匿跡。
吳瑞蘭先是對黃玄龍下了詛咒,就是那個小麪人,吳瑞蘭說她一共下了兩道詛咒。第一個是在夜裡子時手裡攥一把黃紙邊燒邊退,心中不停咒罵那個人,退二十步,然後在這個位置再用黃紙燒一堆火,將麪人丟到火裡燒。第二道詛咒就是在屋中間放一個火盆,燒上黃紙,把拴有紅繩子的麪人放在火焰上方燒燎,然後再把麪人放在神壇上方,日夜詛咒。我問她這些東西從哪學來的,她說就是耳邊那個人告訴自己這麼做的。我說有用嗎。她說有沒有用不知道,但是下第二道詛咒時,火盆裡的灰燼下一子盤旋着飛了起來,在屋裡一直飄,不過最後還是全部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