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起來陛下要親自喂藥了,雲翳只得幾步上去將藥奉上,瓷器碰撞的聲音後,雲翳擡起頭,驚得叫出來:“陛下不可!”
龍瑾蘭蹙了眉端,卻只斜着眼睛瞥了眼雲翳,竟然第二次將勺子裡的藥汁靠近嘴脣,半響才平穩的端着,用另一隻手繞過子冉的脖頸託着她的下頜餵了一口。子冉還沒有意識到是藥,多半溢出來,落在龍瑾蘭手裡的白絹。
“乖。”龍瑾蘭盛了第二勺附耳到子冉耳垂:“喝了就不會疼了,好嗎?”他幾乎是用脣掃過她的耳垂,子冉奇異的竟然皺起眉端,被插着銀針的手指動了動,只是穴位被固定,難以移動,彷彿是無奈放棄了。而後龍瑾蘭再喂藥,她竟然沒有絲毫拒絕,乖乖的將藥喝下去,直到他不經意的笑着說:“乖。”
他的聲線悠長,莫說是女人,便是男人聽了都要心醉神迷,何況喃喃細語,更勝常人。雲翳此時此刻想到的便是傳說中的狐狸精,她不得不承認,狐狸精不單指女人,偶爾也是女人。
若有清風明月來形容龍錦溪,那麼必定有幽蘭迷迭來形容龍瑾蘭。只可惜,昏迷中的子冉也許根本沒有聽到如此天籟之聲。雲翳拔下子冉穴位中插着的幾根針,她青白的面色漸漸便退了些青色,泛着白色的臉也因爲被子和藥物而泛出些淺淡的粉色,雖不至於面含春色卻到底恢復了人氣。
“高麗蔘用的極好。”龍瑾蘭隨手放下藥丸,細緻得替子冉擦拭着脣側,回頭難得露出絲笑容:“分量還算得當。今日後,子冉的病就交給你。”他站起來,居然再沒看子冉一眼就出去了。
那珠翠的簾子嘩啦啦的響過,猶如喚醒夢中人的鈴聲。雲翳有些迷惑得環顧着龍瑾蘭這間奢華的臥室。
金碧輝煌,夜明珠照亮了房間的每個角落
,卻並不那麼突兀,讓一切金色都隱藏在若隱若現的光輝中。雕龍高牀,龍鳳牀頭,紫玉桌面,檀木衣櫃,伏羲小琴,竹簡古書,這屋裡的陳設除了奢華就是沉鬱,偌大的屋子,三顆夜明珠,足以在夜裡以更加夢幻的方式呈現出龍瑾蘭天之驕子的高貴地位。
子冉剛剛醒來時,亦如雲翳這般,足足的愣了半刻鐘。即使伺候過太后,見過足夠奢華的東西,卻仍然令她驚訝的以爲自己是到了天上某個地方。尤其是衾裘裹身,絨毯鋪榻,更讓她難以分清究竟在哪裡。若不是牀柱上張牙舞爪,牀頭上騰雲駕霧的龍鳳,她恐怕永遠都不會想到,這裡是,皇帝的寢宮!
而就算想到,子冉也不會相信。要麼是她死了上了天,不可能,因爲她的命運被花斑蛛詛咒了。要麼是她做了夢,臨死前最不可思議的夢。
子冉閉上眼睛,再次在疲憊中昏睡過去。
“陛下,姑娘的性命已經無虞。”
第三天,雲翳習慣了這裡確實是龍瑾蘭的寢宮裡唯一的臥室,那張巨大的柔軟的牀確實是龍瑾蘭平素用來睡覺的東西。而且這三天裡子冉被挪到裡面,龍瑾蘭一直睡在外面,從某個角度說,他們‘同牀共枕’並且‘同房’了整整三夜。
同樣她習慣了面對毫無表情冷若冰霜與對子冉完全不同的龍瑾蘭,他極少笑,只是脣邊總若有若無帶着令人無法揣測的笑意,只是若仔細體會那笑意其實不達眼底,或者他的眼睛太過深邃根本看不到。他並不是容易親近的人,亦不是極度冷漠的人,比起龍錦溪,他似乎更容易跟人接觸而不是親近。
或者,這些只是對雲翳,她相信若是子冉醒着,應該此時此刻已經忘記龍錦溪,受寵若驚得接受驚爲天人的龍瑾蘭炙熱的寵溺。在子冉沉睡的時候,他對她的
寵愛,已經讓夏言感覺到了極度危機。
當然雲翳知道他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自己背後那個權力。
雲翳說完這句話許久,龍瑾蘭細長的手指才輕柔的如同對待羽毛般放下子冉的手腕。他好像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他派給子冉的御醫,但是,除了夜裡,多數時間子冉的全部他卻都放心得交給雲翳。
現在,是第四天,也是唯一夜深時龍瑾蘭和雲翳同時在的日子。因爲雲翳在等子冉徹底清醒,給她喂點吃的,單靠藥物根本不可能恢復身體。
“徹底恢復還要多久?”
龍瑾蘭瞥了一眼門外的夏言,放下手中的奏摺低頭問雲翳。
“至少百二十天。”雲翳略作計算:“姑娘本就有體弱虛寒之症,後來數次受傷,雖用過許多名貴的藥,卻畢竟沒有太醫指導,多數是浪費了好東西。如今若要調整過來,需要經過三個階段。四十天一次,恰好是季節變換的時刻,先治傷,再治病,最後調養。最樂觀的,百天可痊癒。”
龍瑾蘭點了下頭,卻是示意夏言進來。珠簾帶着幻影的光折射過來一片凌亂,夜明珠的光透射在夏言帶進來的內監的盤子裡。
紅漆黑字的牌子列在銀色的托盤內,雲翳瞟着上面的字,立刻紅了臉,別開卻恰巧看到子冉微微睜開的,茫然的雙眼。
龍瑾蘭伸了手,夏言注目着,卻見他遲遲不動,擡眼望過去,卻是他正朝着他笑。
“朕似乎許久沒有去看皇貴妃了。”
他笑意深沉的令夏言心慌,慌忙垂首跪下了:“奴才不敢。”
龍瑾蘭收了手背到身後笑道:“有什麼不敢的。”便對着那翻牌的內監道:“此後兩三日都不必翻了。另吩咐承乾宮準備着,朕親自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