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
那個詞語,好遙遠。
兩個人間僅有的空氣變得稀薄,她聽到龍錦溪平穩的呼吸漸漸急促成喘氣,柔軟的胸膛變得僵硬起來。這不是她暫時能接受的事情,所以子冉試着擡起另外空着的手輕輕推動試圖離開,卻完全無濟於事。
“子冉,別亂動!”
他聲音裡滿是依依惜別的疼痛和煩亂,抱着她的胳膊越發用力:“讓我抱着你,一會兒,只一會兒。”聲音低沉下去,即使哀求依然遮擋不住他語氣裡的凌亂,子冉於是不動了,她何嘗不貪戀他的懷抱呢?
何歡閣外伴着荷花香氣的涼風吹進來,這是先皇給瑾妃建造的閣樓,據說瑾妃喜愛荷花,於夏夜常常徘徊於荷花池邊不捨離開。於是先帝開闢御花園,引清涼山清涼溪泉水至此形成花瓣型的荷花池,於池中建造閣樓,命名荷歡閣,專供瑾妃避暑賞蓮所用。後來瑾妃曾將龍錦溪帶到這裡避難,又因龍錦溪十分喜愛,而賞賜給他居住,從此龍錦溪親自更名何歡閣,取莊子至樂生又何歡,死有何懼之意,夏季則居住於此。
然而此時,秋已經快要到了。秋近,他離開的日子也近了。北涼朝有規矩,藩王入京不得超過三個月,而龍錦溪入京已經足有四個月了。何況龍錦洲叛亂失敗,逃亡韃靼,朝中除徐翔外已無可用大將,然徐翔不善騎兵戰術,雖有數萬兵權卻不敢貿然進攻以騎兵爲主的韃靼蒙古部。所以龍瑾蘭一面命人和談,讓他們交出龍錦洲,一面命龍錦溪于于半月後率領抵達京城的遼東鐵騎三千人出發,前往薊門支援。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可子冉並不知道,她只是
從龍錦溪的語言裡聽出了端倪,靜靜等待着他情緒稍稍平穩下來。
龍錦溪小心翼翼得鬆開她,漆黑的眸子凝視着她的時候眷眷不捨,好像要用這樣的方式將她記在心底裡。
“王爺。”
子冉嘆息着,她並不習慣被人盯着看,卻也用同樣的方式看着龍錦溪,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捨不得他離開,也不知道他離開之後,她還能不能活下去。她多想說王爺,帶我走。可是,不能,爹爹還沒有平反,龍瑾蘭答應過,他說過的!子冉的胸口被鈍器傷到,疼的窒息,沒力氣再第二次呼喚龍錦溪,只好側過臉。
“子冉!”龍錦溪生氣的捧住她的臉:“讓我再看看你。”
她卻垂着頭搖了搖,現在的她,肯定面色難看,她不想龍錦溪記住這樣的自己。
“你知道我要走了,卻不願意讓我記住你嗎?”龍錦溪急切的卻不敢在手上用力,聲音虛弱的哀求着。子冉搖着頭,她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如果留戀,也是她更加留戀他!
她想起了三個月來他悉心的陪伴,想起了三個月來每個噩夢醒來他急切的面孔,想起他喂她藥喂她飯,想起他逗她開心陪她賞花,她那麼愛他,在心底的某個地方深深的愛着他眷戀着他,可是,她不配擁有這樣的朋友。
如果她的狠心能讓他放棄她,該是多好的事情!子冉這麼想着,更加倔強的不肯擡頭,甚至再次別開臉。
“不要!”
龍錦溪絕望的吼着:“子冉,不要這麼想!”他太瞭解她的心,彷彿就是面對着透明的她,可是他也不懂她的心,總是變化的那麼快讓人措
手不及:“子冉,我要走了。你知道藩王不能在京長期停留,而且,龍錦洲逃到韃靼了,他肯定要把北涼賣給韃靼換取皇位,我要去阻止他,我要帶着遼東鐵騎與蒙古人決戰!”
蒙古人!子冉嚇壞了。
那些傳說中長得像熊一樣,吃人肉喝人血,騎在馬上殺人如麻燒殺劫掠的蒙古人!遼東鐵騎很厲害,可她從不希望心愛的朋友去和那麼危險的人拼命。即使蒙古人並非傳說中那麼可怕,但龍錦洲也十分殘忍,而且他了解北涼地形和兵馬分佈,蒙古人肯定不願意和談,有龍錦洲的幫助,他們在中原大地上簡直如魚得水。
“王爺,你。”
她本想說你沒有告訴我,否則,她開始後悔剛剛那麼倔強非要避開他了。
“子冉,別怪我沒有告訴你好嗎?”龍錦溪祈求着:“別生氣,我會回來的,如果你告訴我你願意我回來,我就會。”
“我願意。”子冉急切的回答:“王爺,我希望,我日日夜夜都會期盼着你回來!”她怎麼捨得他身處險境?這個待她那麼好,她唯獨可以依靠的人。
龍錦溪笑了,滿足而釋然:“子冉,我真高興,在我走之前聽到你說這些。”
她的話總是不多,習慣了不說話的她也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可她有雙會說話的眼睛,常常他喜歡看着她的眼睛猜測她的想法,然後看她被猜中後的臉紅和羞澀。那時候,他們一起笑,笑到不分彼此,笑到她終於放棄了身份之別拉近他們彼此的距離後,他卻要離開了,把她留給,他。
龍錦溪有太多不甘和不願,所以他那麼希望聽到她希望他回來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