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手指在漫長的等待中撫摸上她的喉嚨,刺骨的涼意中子冉竟然還有些慶幸,如果是被龍瑾蘭親自結果得話。可是他的手指握緊她的下頜,突然同樣沒有溫度的聲音伴着蘭花的香氣襲來:“睜開眼睛,看着朕!”
因爲恐懼,眼皮在顫抖,可子冉順從的睜開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如同風吹過的花瓣,微微煽動,龍瑾蘭繃着的臉漸漸凝聚出笑容,卻,並非子冉那麼喜歡的微笑,而是令她恐懼的笑容。
“告訴朕,你怎麼想?”
這是命令,不像剛剛的時候,他彷彿寧願自己不知道。現在,他必須知道。
子冉覺得自己是不可能欺騙龍瑾蘭的,所以即使不願意,還是在他深邃雙眸的凝視下脫口而出:“子冉,擔心王爺。”之後她看着龍瑾蘭驟然凝聚起的眉端,幾乎要哀呼出來,她怎麼可能說出來!
“好。”龍瑾蘭的手指終於在被她的下頜溫暖後緩緩離開,那麼不經意的她甚至沒來得及覺察出來,他已經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仍舊是她醒來時牀邊金龍盤繞的牀柱邊,刺目的榮光照耀着他如仙近妖的完美無瑕的臉龐,毫無表情的臉如同雕塑,子冉摸不清楚他心裡想的究竟是什麼,甚至不知道他高興或者生氣。
半響,龍瑾蘭突然爆發性得發出一聲笑,短促的結束後,他凝視着子冉的臉愈發聚精會神,那冷笑還掛在臉上,他點着頭:“好,你擔心,王爺。”說完他竟轉身迅速的離開,只留下珠簾叮叮咚咚的亂奏着不和諧的曲子,子冉的心彷彿就隨着那曲子不斷顫抖着慌亂着,她倒回牀上,只覺得頭上浮雕的龍越來越猙獰。
後來,在子冉的病好之前,龍瑾蘭一直沒有來過。是,確確實實,沒有再來。
天佑三年九月,邊關捷報,韃靼戰敗,燕雲十六州全部收復,韃靼被趕出胡倫河以北荒無人煙之地,俺答戰死,龍錦洲被
俘後感染瘟疫病死。大將軍龍錦溪,驍勇善戰,於追擊韃靼殘軍過程中遭遇敵軍埋伏,戰死!
消息傳來時,太后和陛下還在從清涼宮避暑歸來的路上,天降大雨,太后得知消息重病,陛下命令連夜回宮,正在陪伴子冉的雲翳被調往仁壽宮侍奉太后。然三日後,雲翳亦感染重病,被迫出宮。
所有的全部,呆在龍瑾蘭寢宮裡的子冉全部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夏花墜落,在一段陰雲密佈的日子裡,她彷彿是在無聲息的生活着。好像世界都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孑然獨身,子冉卻覺察不到半點歡愉。
直到,舉國哀悼的那日。
奇怪的迷霧在碧綠或者幽綠的竹子裡環繞着,她卻感覺不到冷,只有漫無目的的繼續向前走着,彷彿在尋找着什麼,亦或者那裡應該有她要的東西。她聞到桃花盛開的味道,也得到白色蘭花的香氣,順着味道一直向前走着。她知道這是哪裡,太熟悉了,可是彷彿又難以說出地點,只能不停得以尋找得方式向在心中固定的那個方向前行。
他孑然而立,如同她一樣孤單,白色的錦袍在身後被雲霧掀起來,泛着夜明珠般光芒的身體看起來像是被不知從哪裡來的陽光分解成無數個亮晶晶的五彩顏色。她高興得撲向他,是啊,許久許久沒有相見之後,她很希望能夠接觸到他溫暖的懷抱,或者關於詔書的事情,她可以向他解釋清楚。
地上的樹葉令她的腳步聲很大,他迅速轉身過來,她的笑容卻在那片刻僵硬了一下。沒想到居然是龍錦溪。很明顯她的失望令他難過,子冉是知道的,她站在原地搖了搖頭,笑容更加欣喜。
“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說着她撲向他,可是第一次,龍錦溪的懷抱居然是冷的。子冉有些不解的擡起頭,龍錦溪正低頭凝視着自己,目光裡那麼哀怨。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龍錦溪,他總是很開心
不是嗎?她有點擔心他。
“王爺,你怎麼了?”
“子冉,你心裡沒有我。”他的表情卻變得僵硬而冷酷:“我死了,你很高興是不是?你和皇兄之間,終於沒有我這塊絆腳石了!”他怒吼着緊緊抓住她的肩。子冉慌了,不,她怎麼可能希望他死,她和龍瑾蘭,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擡起頭想要對他解釋,一道血從他的額頭落下來,然後越來越多,龍錦溪的臉瞬間被一道一道的血暈染,連同他的眼睛也變成了血紅色,她恐懼得想要掙脫開,卻完全無濟於事,龍錦溪的臉變成了小潤子,小潤子變成了魚兒,魚兒變成了雲翳。
“不要……不要!”
她的嗓子在燃燒,子冉直勾勾得盯着眼前的那條龍,在劇烈的喘氣中猛地坐起來。爲什麼她夢裡的人會越來越多。從前只是曾經伺候過廢太后的宮女內監,只是暴室裡的人,只是小潤子和魚兒,爲什麼,爲什麼竟然有了龍錦溪和雲翳。
詔書像是從喉嚨裡鑽出來出現在她眼前,子冉莫名其妙得開始慌亂。她摸着衣服穿好下牀,起的太猛眼前發黑她不得不扶住牀柱站了幾秒鐘纔出去。掀開珠簾,離她最近的宮女在寢室的門口,子冉晃晃悠悠的走過去,快到的時候被宮女攔住了。
“姑娘,請回去。”
宮女嚴肅的態度讓子冉清醒了片刻。
她從來沒有走出過寢室,因爲前面是承光殿的前殿,是龍瑾蘭辦公的地方,子冉作爲女眷,又是龍瑾蘭私自藏在寢宮裡的,肯定不可能到前面去。所以她退回來,她怎麼會想要出去呢?
可是,子冉突然回頭過去,驟然發覺那個宮女腰帶上繫着白布條!宮裡有什麼人去世了嗎?是哪個親王,龍錦洲敗了是不是,龍錦洲死了,所以。可是,他已經不是親王了,他早就被貶爲庶民,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禮儀。
不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