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穎華醒過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便是夙軒如沐春風的微笑。反應過來自己是枕着他的大腿蓋着他的外衫那一刻,白穎華便立刻沉了臉,起身將那件寬大的白衫扔給他:“夙軒,你的眼睛可以看見了?”
“嗯。”夙軒接住她扔過來的外衫,站起身穿上,面上仍舊一派柔和,“宮主,現在入谷麼?”
白穎華理了理衣服的褶皺,率先向谷口走去:“自然。”
夙軒快步跟了上去,聲音溫溫潤潤地:“多謝宮主施救。”
——他怎麼忘了,眼前這人兒何曾辜負過他的期待過。不過一個山谷,縱然再有什麼毒蛇猛獸,也斷不可能傷得到她。倒是隻一天一夜便橫穿藏花國爲他摘取雪蓮醫治眼睛,這份情誼,他夙軒,好好地記下了。
白穎華卻連個眼神都懶得遞過來,只是淡淡道:“拖後腿之事,下不爲例。”
“嗯。”走在她身邊,白穎華餘光未見的無暇面容上,漾着名爲溫暖的笑容。
剛一入谷口,夙軒便伸手扯了白穎華的衣袖,示意她停下腳步。後者有些不解地頓住身形,側眸望他。夙軒狡黠一笑,伸手探入衣袖中,而後取出一個小巧的白瓷瓶,遞給她道:“斷魂谷入口處有一處毒霧林,這是我向神醫前輩討來的。”說着,便除了瓷瓶布塞,傾了瓶子倒出一顆綠豆大小的淡紫色球狀藥丸,遞給她道,“宮主。”
白穎華卻不接,而是伸手拿了他另一手中的瓷瓶,輕輕搖了搖,又塞給他道:“你吃罷。”
夙軒不贊同地沉了眸子,道:“宮主切莫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說着便要硬塞給她。
白穎華瞟他一眼,道:“那你就可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了?可別忘了方纔是誰在拖後腿。若你再中毒,我可不會再去摘一朵千年雪蓮來救你。”見他又要說話,白穎華乾脆道,“我這身子,一般的毒對我無用。”
夙軒一怔,隨即笑道:“斷魂谷的毒霧,也在那個‘一般的毒’之內麼?”
——怪不得他去向南宮神醫詢問斷魂谷消息的時候,神醫前輩只給了這麼一顆解毒丸。當是時他以爲是神醫身邊只有這一顆百靈丸,卻不想竟是因爲白穎華百毒不侵。
白穎華不答話,直接轉了身子向前走去。夙軒無奈,只好自己吞了那顆藥丸,扔了瓷瓶,提步向前追去。
前方是瀰漫着青紫色霧氣的樹林,兩人一前一後,身影沒入了詭異的霧色中,漸漸消失。
一路走來,這青紫色的毒霧倒真的沒有威脅到入谷的兩人。只是,沿途不斷可見以前入谷之人的屍骸——似乎是進來便毒發身亡,兼之時間久遠,地上躺着的,樹下靠着的,皆是一句句青黑色的骷髏,模樣猙獰。
白穎華的腳步漸慢,終是與夙軒並肩。夙軒詫異地側眸看去,卻發現白穎華依舊神色淡淡,然而臉色卻越來越蒼白,緊抿着脣線,就連一直掛着的淺笑都不見了。
夙軒臉色一變,還以爲是她中了毒,急道:“宮主,你怎麼樣?”
白穎華聽到他的聲音,怔了一下才轉過眸來,道:“我……無妨。”然而那雙墨玉眸子裡的驚懼,在他溫潤如夜空一般的眸子裡,映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夙軒微微一怔,眉微微蹙起,道:“宮主可是……害怕這些東西?”一邊說着,一邊用眸光掃了一遍周遭。
意識到自己失態,白穎華微微別開臉,只是眼睛一直不停地轉着,不知該停留在什麼地方,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還、還行……”
望着眼前的人兒蒼白的臉上一閃而過的羞赧,夙軒心底驟然泛起一層憐惜,嘆了口氣,他自袖中取出一方絲帕,道:“宮主,閉上眼睛。”
白穎華縱然依舊畏懼眼前所見情景,然而性子裡的謹慎翻騰起來:“你要做什麼?”只是平日裡頗爲嚴肅冰冷的語氣,此刻映着一張蒼白的面容,配着稍帶着顫抖的清越聲音,怎麼看,威懾力都不夠。
於是夙軒直接繞到她身後,將方帕折了兩折,覆在她的眼睛上,又在她發後打了個結。
“好了。”夙軒輕聲道,這才走回她身邊,牽起她的手,對着不知所措的女子道,“宮主,請跟我來。”
白穎華聽到這溫和聲音裡的那絲憐惜,向矇住眼睛的方帕伸去的手便就這麼頓在了半空,而後輕舒一口氣,放下手,點點頭道:“嗯。”
於是,縱然周圍一片枯骨猙獰,牽着白衣少年的男子,依舊笑若春風。
穿過斷魂谷口的毒霧林,眼前一片開闊。
藍天白雲,綠水青山,鳥語花香。
夙軒頓住腳步,骨指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到白穎華面前,卻又停住,緩緩收回,脣角劃開的弧度如同計謀得逞的狡黠狐狸。
白穎華察覺他頓住腳步時便已經停下,等着他說話,卻不想夙軒半點聲息也無,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白穎華說這話時側了臉,又微微歪了腦袋,一向笑意淺淺的臉上掛着一絲疑惑。而這般有尋常女子味道的表情落進夙軒眼底,如同一顆隕星,劃過他夜空一般明朗乾淨的眼眸,光華璀璨。
“這是……什麼聲音?”白穎華的耳朵動了動,聽得到前方傳來頗具規模的“噝噝”聲,便要伸手摘下蒙着眼睛的絲帕,“蛇?”
夙軒忙抓住她的手,沉靜道:“宮主,別摘。”不得不鬆開一直拉着她的手,夙軒看着前方不遠處順着地面鋪天蓋地爬過來的蛇羣,“這實在不是什麼值得一看的美景,所以——借簫一用,宮主。”
腰間一輕,原本綴着的紫玉簫想是已經落進夙軒的手裡,白穎華在腦海裡稍稍想象了一下蛇羣的規模,頓時沒了摘掉絲帕的勇氣。
夙軒將簫湊到脣邊,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麼,輕笑出聲,頓時惹來白穎華隔着矇眼絲帕的一記冷眼。似乎是感受到身邊之人的不滿,夙軒收起笑容,吹起簫來。
曲調奇異的簫聲響起,白穎華默默地站在一邊,被絲帕覆着的眼眸裡,閃過的不知是怎樣的情緒。
簫聲響起的那一刻,蛇羣前進的勢頭登時停止,所有的蛇不
再貼着地面滑行,而是不安地擡起了蛇頭,噝噝地吐着紅信。漸漸地,蛇羣轉了向,似乎準備退去。
就在此時,前方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悅耳的鈴鐺聲。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富有奇怪的節奏感,鈴鐺聲響過幾下之後,蛇羣再次轉向了夙軒和白穎華的方向,緩緩地遊移滑行。
夙軒微一皺眉,原先變緩的曲調突然急驟起來,簫聲原本低沉,然而白穎華卻聽到了不一樣的詭異音節。似是要回應簫聲,又似乎是要對抗簫聲,鈴鐺聲也變得密集起來,片刻停頓也無,幾乎連成了一片。
兩種聲音相交,白穎華隱隱覺得額角作痛,不得不擡手掩了耳朵。然而那些蛇卻沒有能夠掩住耳朵的能力,在簫聲與鈴鐺聲的交鋒下,開始發狂地互相撕咬起來。
不一會兒,兩方之間的那片空地上,便滿布着各種大小粗細的蛇的屍體,場面可怖,同時血腥味瀰漫升騰,夙軒不禁皺了皺眉,臉色一沉,眸光向身邊移去。
白穎華也聞到了血腥味,然而卻不過稍稍皺了眉,便再無其他表情。夙軒心中稍稍安定,凝神繼續吹奏簫曲,同時暗暗運起了內力。持鈴鐺之人深諳御蛇之道,想來並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然而,他不過加入兩成內力,對方的鈴音便混亂起來,漸漸不支,弱了下去,最終消失。而此時,蛇羣中只剩下一條手指粗細的黑色小蛇還噝噝地吐着紅信。
夙軒停止吹簫,瞪着那條細細的黑色小蛇,面色驚異。
“黑佾。”身邊忽然響起淡淡的清越聲音,夙軒側目,白穎華早摘了絲帕,面上也有一絲驚訝,“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黑佾。”
細細的黑佾蛇就那樣伏在蛇屍堆裡,小小的黑色眼珠泛着冷冷的光。
“黑佾?”夙軒並未聽過這種蛇,揚眉重複了一遍。
白穎華卻是露出了極其慎重的表情:“黑佾蛇劇毒無比,被咬上一口,不消半刻便會氣絕身亡,半個時辰後,就會連骨頭渣都不剩。”沉着聲音,白穎華微微弓起了身子,“夙軒,你退後,黑佾蛇速度快愈閃電,這點距離,很難……”
她話還未說完,就聽見極其微弱卻清脆的“叮……”聲,鈴鐺響了。而那距離夙白二人不過三丈餘的黑色小蛇瞬間彈起,電一般疾射向一臉驚怔的白衣男子。
夙軒只看見一道黑影疾射向自己,隨即一片白影拂過他眼前。
“唔……”
低低的呻吟聲響起,夙軒垂眸,滿心茫然。
——誰來告訴他,爲什麼懷中軟倒的白衣少年,是她。
黑佾蛇少了蛇頭的細小蛇身掉落在他腳邊,無力地抽搐幾下,便癱軟在一邊,不動了。夙軒下意識地扶起靠在他懷中的人兒,果然在她右肩處看見一個拇指大小的猙獰蛇頭。
他整個人空白了一瞬,隨即瘋了般揮袖掃落那顆蛇頭,顫抖着手撕開白衣少年的肩頭的衣料,白皙如玉的肌膚上,一顆細小的血珠冒了出來。
“黑佾蛇劇毒無比,被咬上一口,不消半刻便會氣絕身亡,半個時辰後,就會連骨頭渣都不剩。”
白穎華的話依稀響在他耳邊。
整個人晃了一晃,夙軒攬着懷中的人,跌坐在地上。
——白穎華,被黑佾咬了。
——白穎華被黑佾咬了?
“不,不……”他微微張了嘴,喃喃。攬着懷中人兒的手越縮越緊,越縮越緊。
“呵……”低低的聲音響起,滿含了自嘲,細若蚊蚋,“果然……還是,慢了一步……麼……”
“……夙軒。”白穎華輕聲喚。
然那個即便中毒失明也依舊風姿卓越氣度沉靜的男子,此刻卻低垂着腦袋,低垂着眼瞼,長長的眼睫遮住了夜空一般的眸子。黑色的髮絲垂在臉頰兩側,看不清他到底是如何表情。
白穎華有些詫異,因爲她感覺到——抱着她的這個男子,在顫抖。
——爲什麼,會顫抖呢?
她張了張脣,然而毒素侵遍全身,她實在有心無力,只能半眯着眼眸,望着他。
“爲什麼。”
半晌,夙軒終於應了聲,卻似是從牙縫裡擠出的一般,三個字,帶着顫音,彷彿耗盡他一生的氣力。
白穎華不解,卻也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
——爲什麼,麼。她也不知道啊。只是單純地莫名其妙地,不想看着這個人死。
“落兒……”感覺到身子越來越冷,似乎已經沒有知覺,白穎華卻彷彿鬆了一口氣一般,只是不放心地囑咐,“……拜託了。”
——她不知道她會不會死掉,但是……若是能夠死掉,也許會輕鬆很多。至少,不用再見到那個人了。就算她對落兒有再多的不捨,對那些真心相待的人有再多不捨……
夙軒全身一震,猛地擡眸看她,卻只在她眼眸裡看見淡淡的光,他忽然就憤怒起來:“我問你爲什麼,不是要你交代後事!秋沉落秋沉落,什麼都是秋沉落,你何時能爲你自己想一下?”
然而白穎華似是沒有聽明白他什麼意思,也或許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因爲那個人,已經閉上了眼睛,沒了呼吸。
方纔還因爲憤怒染上紅暈的面頰霎時慘白,夙軒不敢置信地喚:“宮主?”
沒有迴應。
“宮主?宮主,宮主!”慌亂地摟緊懷中之人,夙軒低聲急喚,“白穎華?白穎華?”
然而,終是沒有迴應。
一片空白。
全都是空白。
眼裡,心裡,這世界,全都是空白。
這是……夢吧?
夙軒低笑。
空了。
心,空了。
胸口上,裂了一個大口子,原本滿滿的東西,一點一點,流出來,最後,終於,空了。
渾渾噩噩,白穎華只覺得自己飄蕩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四周一片白茫茫。
——她,死了麼?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以爲她就這樣連最後一點意識也要消逝於這莫名之處時,一滴水珠滴落
的聲音響起。
然後,有什麼地方,滾燙滾燙地,漸漸地,變得冰涼。
原本好像只是一團霧氣要隨風散去的她,卻漸漸地凝結出了身體和麪容。
周圍白茫茫的霧氣忽然散去,白穎華認出,這裡是斷魂谷,她與夙軒遇到黑佾之處。心底的疑惑越來越甚,她四下張望卻沒看見夙軒,直到又聽見一聲清脆的水滴聲。
白穎華轉身。
一襲白衫的男子緊緊擁着一個白衣人,白衣人的面容與她並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或許就是那張白玉一般平靜的面容上,有兩滴淚。男子垂着腦袋,髮絲垂在面頰兩側。
“夙……軒?”白穎華輕喚。
然而那人卻似未聞,一動不動。
不知爲何,心裡掠過一絲奇怪的感覺,待反應過來,白穎華已經邁步站在了跌坐在地的男子面前,而後她緩緩地蹲下身子。
面前的男子,無暇的面容上,劃過兩道淚痕。
明明這個人現在的表情都可以稱之爲“笑容”,然而爲什麼會流淚呢?爲什麼她蹲在他面前,會有一種要被他身上源源不斷瀰漫出來的悲傷淹沒的感覺呢?
這個人,是在爲她而哭泣麼?
白穎華就那麼怔在原地,有些不受控制地,緩緩伸手,撫上那張臉。
幾乎就是那麼一瞬間,似乎有人在她背後狠狠地推了一把,跌向男子懷中那個一襲白衣的女子。待她再回過神時,已經被震驚的男子狠狠地摟住,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揉進身體。
或許死而復生這種事情真的很難見到吧。白穎華默不作聲地任由夙軒抱着,直到耳邊響起一聲:“太好了……”
帶着哭腔。
白穎華全身一震,開口,聲音還有些暗啞:“夙軒?”
“不要再嚇我,白穎華,你答應我,不要再這樣嚇我。”夙軒低低地說着,然而語氣裡失而復得的欣喜和害怕,顯露無遺。
又來了,心裡再次劃過奇妙的感覺,白穎華微微擰眉:“夙軒,你……”
然而那個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暴躁地打斷:“什麼都別說,你先答應我,白穎華,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你不許死!”
這是什麼跟什麼?
白穎華有些哭笑不得地擡起終於有了點知覺的手,想要推開他:“你摟得太緊了,想勒死我麼……”
原本還在抗拒她推開自己的夙軒聞言,一怔,隨即察覺自己確實是用了太大的力道,只好輕輕鬆開一些,道:“現在你可以答應我了吧。”
夙軒早擦了淚痕,此刻的表情頗爲孩子氣,就連說出口的話都是他自己也想不到的矯情。然而他卻半點沒察覺,只是一臉認真地盯着白穎華。
又用力撐了撐,卻發現自己實在是敵不過此刻夙軒的力氣,白穎華只好放棄推開他的想法,道:“答應你什麼?夙軒,放開我。”
然而夙軒似乎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故意緊了緊手臂,挑眉道:“若宮主你不答應,夙軒便不放手。”那狡黠如狐狸一般的笑容,又掛回了他的脣角。
——是了,矜持溫潤謙和什麼的,他統統不要,他只要看着她平平安安,只要她在他視線所及處,只要她在他觸手可及處,那些優雅風度什麼的,都見鬼去吧!
——他夙軒,只要她。就足夠了。
白穎華雖然對於見到如此耍小孩子脾氣的夙軒很是驚訝,卻因爲之前中毒耗盡體力,實在沒力氣跟他耗着,便無奈地點頭道:“我答應你。”
脣角的笑意一點點擴大,夙軒面上泛起欣喜,不由分說地再次將她攬入懷裡。
白穎華腦門上冒出一根青筋:喂,抱個沒完了是不是?
然而不等她有所動作,前方不遠處已經出現了一個人影,還伴隨着一句意味曖昧的“啊”的驚訝聲。白穎華努力地側了側眸,看見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站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一手掩着脣,眼神四處溜達,一臉疑似撞破別人好事的尷尬表情。
白穎華皺了皺眉,總覺得那少女看過來的眼神令她頗爲不舒服,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額上的青筋啪地斷了——喂,她現在是男裝!夙軒居然、居然就這麼抱着她,很容易讓人誤會成斷袖好不好啊!
夙軒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個少女,然而他注意的地方卻和白穎華不一樣——待看到少女手腕與腳腕上都繫了銀色鈴鐺那一刻,他的眸光就沉了下來,冷冷的殺意透體而出。
白穎華掙開夙軒的懷抱,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平復了一下表情之後,才淡淡看向那少女,道:“不知這位姑娘……”她話還未說完,夙軒便擋在了她身前。
——喂!
白穎華黑線,這夙軒今兒是怎麼了?他擋着她視線她還怎麼說話啊!
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情緒因爲夙軒的行爲發生了多大的波動,白穎華方要伸手撥開夙軒,就聽夙軒道:“方纔那黑佾,是你指使?”
聲音沉沉的,冰冷至極。
那少女原本還在尷尬,畢竟這年頭斷袖雖不少,卻也並非處處可見。甫一遇到兩個男子摟摟抱抱,尋常人總是要反應遲鈍些的。然而這兩人被旁人撞見,竟然半點羞澀也沒有,大大方方地好像什麼事也沒有一般。於是那少女正驚訝於此二人不同尋常的心理素質,夙軒的問話又十分簡單,當下便點了頭。
黑佾之下無活口。這是孃親離去時告知她的活命之法——若有入谷之人闖過毒霧林,便御蛇羣前去襲擊。然而不曾想今日不僅有人闖過毒霧林,竟然還能以樂聲退蛇。她不得已以鈴聲相抗,卻發現完全不是對手,只好放出黑佾。
所以眼前這兩個無甚大礙的人,和男子腳邊那半截蛇屍,是否便印證了孃親之前所說她命中所註定的“天命之人”的存在?可是——這兩個人,好像對她很有敵意?
在谷中生活了十五年的少女不曾經歷世事,也不懂江湖險惡,然而卻還是在白衣男子散發出殺意的同時,動了身形——以奇怪的步伐在原地踏出曲折的圖案,還解下了腰間的蛇皮長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