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突變,亂世臨。
這是後世的說書人對於四國曆1893年的總體概言。
在當世人的眼中,這個世界已經在逐漸地逼近末日,接近崩毀了。縱然有教派與夫子宣揚“人定勝天”,可古往今來,誰也不曾逃脫被時間淹沒的命運,誰也不曾真正地逆天改命。所謂的“人定勝天”,不過是老先生們拿來激勵對這世界無知無畏的孩子們的老生常談。
可四國曆1893年,天下百姓中間開始流傳着這樣一則傳說。
——玄風國西境的蒼冥山上,有一座魔宮,魔宮裡住着一個魔君。魔君嗜殺殘忍,本事通天。這天下的所有人,都將會葬送在他手中。
於是天下人,對於魔宮和魔君,皆談之色變。
可到底魔君離自己這些人實在太遙遠了,縱然知曉自己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用的,很多都是從那些個有着魔宮標誌的店家買來的,百姓們卻依舊一邊用着魔宮生產的東西,一邊對魔宮衆口一詞地破口大罵。
——這便是人性。
尋常百姓不似武林中人和江湖豪傑,可以爲着一個“義”字兩肋插刀,義無反顧,遑論要他們去向魔宮低頭,用以魔宮名義的東西。一時間,各國江湖武林都掀起了一股“反魔熱”。只是這天下終究是普通百姓多一些,江湖武林對魔宮經濟的抵制,實在是杯水車薪,對於魔宮偌大的產業來說,連讓它動搖一下都做不到。
而與以往不同的是,曾經魔宮隱秘在重重自然屏障與關卡陣法之後,使得世人難窺其真面目一二。縱然在四國各大主城皆有建造別館,可這些衆多的別館也幾乎都爲精妙的陣法所保護,若非是存心找茬或本事足夠,可千萬莫要亂闖。因爲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而官——不與俠鬥。若你因無視別館四周的警告誤入其內,遭遇意外身死或傷殘,且先不論別館態度如何,官府首先便不會接受此類案件。更何況,稍微聰明點的人都知道,能夠在全城風水和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建下比皇城別苑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別館,這魔宮的背後隱藏着的勢力,極有可能根本便是朝廷。有誰會想不開,去自尋死路呢?
如今,魔宮依舊戴着神秘的面紗,魔君卻對欺上門來的客人再也無法容忍了。短短半月之內,四國境內但凡曾經在魔宮名下的產業店家和別館鬧過事的武林世家、門派與散人,皆是一個下場——死無葬身之地。
魔君就好似是一位征戰沙場的將軍,將這天下武林江湖當做任他馳騁的戰場,帶領魔宮宮衆,所過之境,血流成河,寸息不存。
武林驚懼於魔宮如此作爲,匆匆忙忙地四處奔走集結,可太多人在聽聞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小道消息後,對於武林熱血正義一輩的呼聲聽而不聞,年輕一輩紛紛推辭道自己學藝不精,幫不上什麼忙;年老一輩則紛紛找尋五花八門的藉口,歸隱的歸隱,閉關的閉關,只有極少數的老前輩性子耿直又不懼生死,拄着柺杖將地面敲得咚咚響,誓要聯手爲天下除害。
“……也真虧了這些人的大無畏。要知道,那魔君隻身出入蒼山派,那叫一個輕鬆,兼之如入無人之境哪!”
“蒼山七聖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前輩了?他們可都個個本領不凡啊,但是那又怎麼樣?在魔君面前,他們可是連看家本領——開山師祖獨創的八卦陣都給擺出來了!蒼山派的開山師祖是多厲害的人啊,他獨創的八卦陣,集合數位長老和掌門的本事,最後都沒能傷害到魔君,你們說,這魔君多厲害啊!”
“我還聽說,這魔君最後離開蒼山派的時候,不過一揮手,那可就直接削平了蒼山派的一個山頭啊!”
各國各地,謠言四起。
原本人數便少得可憐的武林同盟軍,偶爾走在街道上聽到百姓們的竊竊私語和說書人的慷慨激昂,原本便不堅定的內心更是動搖地厲害。
天下武林江湖的大事,終究都會多少牽扯到國家利益,因此也必然會引起朝廷的關注。而四國的廟堂上層對此事各執一詞,態度多樣。魔君在各地掀起的巨大風波,引起了四大國的朝廷不同程度的反應。
玄風國首當其衝,每日早朝時文武百官們都會吵個不停,一定要爭執到臉紅脖子粗、互相破口大罵都還不善罷甘休,非得孝仁帝大怒,纔會稍稍收斂。究其原因也甚爲簡單,朝廷上文武百官分爲兩派,對此事看法和態度也是截然不同。
一派認爲白穎華終究是天煞之星、是魔君,這殿前閒人的官職是萬不可再由他居,當以雷霆手段火速誘殺之,向天下和江湖武林做個表率。否則萬一世人反應過來,挖出魔君是玄風國“殿前閒人”這一件往事,只怕玄風國不僅要面對其他三國的責難,還要想辦法應對國內聲勢浩大的暴動與整個玄風國武林的敵對。哪怕只是爲了玄風國的百姓,也當給天下一個說法。
然執相反態度的一派卻認爲世間傳言太過不靠譜,殿前閒人白穎華品性如何,朝廷上許多官員都曾與之有過交往,尤以朝中如今幾位手握重權的年輕官員與其過從甚密,先不論從未見他濫殺無辜,白穎華對玄風國上下尚有大恩數件,若非他身爲殿前閒人,只怕如今玄風國便已是歷史。玄風國身爲四大國之一,其古老皇族更不能做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之事,當下應該先好好考察一番,護其周全。如若白穎華當真會威脅玄風國的利益,再裁決不遲。
而在這件事情上,孝仁帝的態度卻出乎百官意料的曖昧不清。日日早朝他皆是任由百官爭吵,直至最後兩派快要大打出手時纔會出聲喝止,可卻也不做任何表態,一直都按兵不動。有些與皇家關係甚密的官員知曉其中緣故,也不便多問,只是時不時地會旁敲側擊,查探帝王的心思到底是偏
向哪一邊,他們也好心中有個底,早些做準備。可到頭來,半個多月過去,誰都沒能從孝仁帝那裡打探到一絲關於這件事情的消息。
這實在是令人焦慮,因而玄風國的朝堂近日的火藥味兒愈發濃郁了。
其次便是紫雪國,老皇帝積勞成疾已經臥牀多日,廢太子雙腿盡斷又被圈禁,其餘六個皇子中三皇子雙目失明,七皇子身患心疾,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竟是分爲三派,二皇子和四皇子一派主張對玄風國發難,趁此機會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即便不能滅了玄風,也可殺殺它的威風;六皇子認爲當靜觀其變;五皇子卻主張當趁此機會將魔君這個人才挖掘到紫雪國來,爲紫雪所用。身爲新立儲君的七皇子卻成天藉口養病,躲在凌王府中拒不見客,至於三皇子,因了雙目失明和慕王妃纔剛生產完的緣故,老皇帝也下了旨,自也無人前去自討沒趣。
紫雪國的朝堂局勢因此而不甚明朗,半個多月過去,也依舊沒有拿出具體的應對魔君的方案來,倒是將各個皇子之間的矛盾和派系一下便逼了出來,顯山露水的,方便某些人下手了。
再次是銀月國。銀月國的老皇帝醉心求仙問道時日已久,時常傳召祭月殿的無月祭司進宮詢問訪仙之法,對於天下江湖的大事早已不聞不問多時,故而有關魔君的這件事情便被全權交予太子宮瑾羲了。而由於前段時間太子宮瑾羲估量不足,私自出兵,雖損的是其私兵,算起來也是銀月的兒郎們,故而朝堂諸多大臣對其皆有了一些小意見。更何況,不顧《鳳凰和約》私自出兵趁人之危,不僅落人口實,還招來了其他兩國的不滿,這實在是不太明智的。早在他回朝之時便有大臣開始質疑其是否真的能夠做好一個明君,守護祖宗留下的這片江山土地。
因而,在對待魔君鬧出的這些大動靜和民間人心惶惶的這件事情上,銀月的朝堂亦是衆說紛紜。有的大臣主張順其自然;有的大臣主張作壁上觀,必要時候可坐收漁翁之利;有的大臣主張藉此向玄風國發難,將才經歷大難的玄風國吞下,擴張銀月的版圖;有的大臣卻主張江湖大事交予江湖中人去解決,朝廷可在適當時候給予一定援助;也有的大臣主張趁着魔君在銀月境內時,火速誘殺之,在天下百姓心中重新樹立銀月形象……
值得深思的是,在商討這件事情時,太子宮瑾羲也一改與玄風國和魔君深仇大恨的模樣,態度模糊不清,既不像是要殺之,亦不像是要安之,更不像是要靜觀其變——因爲宮瑾羲實在是一個野心太大的太子,這一點早在他出兵攻打玄風國時,便呈現給了所有銀月的大臣們。他們可不認爲,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太子殿下會平白無故地放過這樣一個明明白白的大好的機會。
於是,銀月國的朝堂亦是暗流涌動,許多人都開始想着爲以後細細打算了。
最後,便是動靜最小的藏花國了。景文帝自即位以來便勤政愛民,努力發展生產,鼓勵生育,開展科舉,選拔人才,致力於將藏花國建設地更加繁榮強大。加之數年前藏花動亂時義軍曾掃蕩了全國境內的許多武林世家,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年,有些武林世家恢復了一些元氣,但更多的卻是徹底地沒落,故而魔君針對江湖武林人士的事情在藏花國的影響也最小,只有一蹶不振後分裂成三派的百尺門對魔君是恨透了的,瘋狂地四處找魔宮的麻煩,只可惜原本的百尺門或許還能給落華宮帶來一些麻煩,如今少了張京雲又分裂成了三支,曾經的武林大派如今已是不入流的小門派了,都無法給各別館帶去多大的麻煩,莫說去找落華宮的麻煩了。那些個私底下小動作不斷的小門派,所做的一切對魔宮而言,只不過不痛不癢的一點點樂子罷了。
故而藏花國的朝廷反應也是最小的。文武百官們只是偶爾聽到有關魔君的事蹟,覺得有寫本奏摺的價值便寫一本,若是覺得連寫一本給景文帝當膳後故事的資格也沒的話,那便乾脆隨手揭過了。
景文帝雖然對於如今天下大勢很是憂心,可到底對藏花國的影響很小,他也不想做什麼統一四國的千古帝王,便順其自然了,先靜觀其變,若是有便宜,能佔便佔,不能佔他也不強求。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在他手上守好藏花國的江山,他可以對得起列祖列宗,便足夠了。
各國朝堂或風起雲涌或一片沉寂,天下百姓們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日裡飯後便聚集在一起,一邊剔牙一邊笑哈哈地談論着這幾日魔君又挑了哪些個武林門派和世家,竟是已不會談之色變了。
就在此時,銀月國月見城北郊的落華分宮中,高高的冰玉椅上側着身子倚在一邊扶手上的身着雪色華裳的絕色公子聽完了屬下的稟報後,脣角邪魅一勾,彎出一個冰冷又決絕的淺笑:“也是時候了。”
就在這時——
“遊遊,遊遊!別跑,小心摔着!”殿外忽然遠遠傳來女子略帶急怒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小孩子急切又凌亂的腳步聲。
鏡月殿上首,斜倚着椅背的白衣公子坐姿慵懶,她微擡眸光,望着殿門口“啪嗒、啪嗒”跑進來的小傢伙,脣角微微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
“遊遊!那裡不能進去……”
嫣月在追着小傢伙的身形踏入鏡月殿後便猛地消聲,一張俏臉在不經意對上那悠悠飄來的墨玉眸光時便騰地紅了,當下也不好再跑跑跳跳地去追那頑皮的小傢伙,只是忙垂了腦袋,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嫣月見過公子。”
坐在上首的白衣公子微微擡了擡眸光,卻是並不應嫣月,而是望着正努力向她所在的高臺上爬的小傢伙道:“你,便是邵遊?”
小傢伙聞言,擡起小腦袋,肥嘟嘟的小臉蛋上浮着頗爲驚奇又得意的神色,尚且
稚嫩的嗓音響起:“我沒有告訴你名字,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你是誰?”
這語氣可實在算不得多麼尊敬。
嫣月面色一變,不安地擡起頭來覷了臺上那白衣公子一眼,紅脣開開合合,似是欲言又止。
白穎華聞言,卻是微微一哂,面上竟是浮起了許久不見的真切笑意:“盈月和飛揚的孩子,倒真是有趣得緊。”淺淺感嘆了一下,白衣公子緩緩擡起衣袖,伸出手去,在嫣月萬分緊張的注視下,向着正努力攀爬臺階的小傢伙道:“來,邵遊。”
溫涼輕柔的聲音,微微冰涼的手指。
小傢伙勁頭足足地又邁上了兩級臺階,而後歡呼一聲,出乎所有人預料地一下子蹦到了那一襲白衣的懷中。只見他回過頭去,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臉上神情得意非常:“表姨姨抓不到遊遊,表姨姨笨笨!”
嫣月臉上原本還掛着擔憂的神色,一聽這話,她的臉頓時黑了。
“呵……”被小傢伙突然的投懷送抱驚了一下的白穎華見狀頓時輕笑出聲,脣角彎出的愉悅弧度是那麼迷人心神,嫣月怔怔地,久違地看到失了神。
小傢伙窩在白穎華懷中,發現自家姨姨的神色有些奇怪,便轉過頭去,正看到眼前的人,小奶娃娃這才發現,這個正在笑的人,長得實在好看——就連自家孃親,都沒有眼前的這個人好看。
小傢伙很是苦惱不解地擡手撓了撓腦袋,問道:“遊遊說錯話了嗎?”
白穎華微微搖了搖頭,眸光不知何故變得萬分溫和與柔軟:“沒有。”似是興致大起,她竟是一反常態地和小傢伙說起話來。
“那你笑什麼呢?哦,還有,你還沒有說你叫什麼名字呢?孃親說,與人交往,互通姓名是最基本的禮貌哦。”
——雖然只是個還不通世事的小孩子,可這話說得卻是在指責她落華宮宮主不懂基本禮貌……若是公子存心計較……
“邵遊!”嫣月的臉色更黑了,也顧不得去管這裡是什麼場合了,當下便急急地嚴厲喝止小傢伙。
——邵遊是盈月的孩子,平素這調皮搗蛋的小傢伙做了什麼錯事和惡作劇,嫣月雖然也會黑着臉教訓他,卻也一直萬分疼愛的,還從未用這麼嚴厲冰冷的聲音呵斥過他。
小傢伙頓時被嚇了一跳,不由地縮了縮脖子,回頭看了一眼瞪着眼睛的表姨姨,頓時委屈地嘴巴一癟,大大的眼睛眨了一眨,便醞釀出了霧濛濛的眼淚。
——姨姨真奇怪,明明自己說的是孃親教的啊,爲什麼姨姨還要兇自己呢?
白穎華擡眸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嫣月,涼意十足。
嫣月抿着脣,只好垂下眸光,扭過臉去。
一見自家姨姨連看都不看自己,好像是真的生自己的氣了,小傢伙頓時慌了神,豆大的淚珠開始噼裡啪啦地向下落。
白穎華神情微微一滯,卻道:“你孃親說得對,人與人交往,確應互通姓名。”她清冽澄澈的聲音緩緩地響起,似是從容不迫地,她笑道:“方纔是我失禮了。邵遊,我名白穎華。”
小傢伙驚訝地忘記了哭泣,大大的黑珍珠般的眼睛裡映着眼前這美到讓人不由心軟感動的輕淺笑容,半晌過去,他忽而呆呆道:“你好漂亮哦……而且名字也好好聽!”
小傢伙咧着小嘴巴,笑得十分開心:“等我長大了,你做遊遊的新娘好不好?”
……
小傢伙語出驚人。
鏡月殿中一時寂靜無聲,就連白穎華自己,也被眼前這還不到三歲的小奶娃娃突如其來的、這疑似求婚的宣告般的話語給震住了。
鏡月殿中,靜地連嫣月極力屏住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然,那靜默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下一刻,鏡月殿中便突兀地迴盪起可謂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
迴腸蕩氣,綿延不絕。
白穎華神色淡淡,卻不動聲色地擡起衣袖,纖細的手指在寬大如雲的衣袂遮掩下輕輕一彈。
嫣月只聽哎喲一聲慘呼,隨即“啪嗒!砰——!”一聲,身後響起重物墜地的巨大聲響。
腦門上不由滑下一排黑線,嫣月機械般地扭過頭去,果真看見身後不遠處正四仰八叉地跌着兩個人影,從那不斷髮出的“哎喲!哎喲……”的呻吟聲和熟悉的服裝顏色辨認出兩人是誰,嫣月的臉頓時更黑了。
——這天機子和蘇默書實在是……這都已經是他們這半個月來第十八次偷聽她家公子了……還每次偷聽都被發現……
而白穎華放下擡起的芊芊玉手,纖眉微挑,笑意冷然:“怎麼,梓君不現身麼?”
鏡月殿的房樑上忽然響起邪肆張狂的笑聲,隨即一道墨綠色的人影飄飛而下,翩翩然落在白穎華面前不遠處:“阿穎,別來無恙?”
白穎華瞥了來人一眼,依舊伸手抱着懷中呆呆的小傢伙,表情漫不經心:“明知故問。”卻是十足的冷淡與漠然。
雪凌宇頗爲無辜地摸了摸鼻子,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錯了,下次絕對不助長蘇兄和絳老行這聽牆角之事,阿穎也莫再擺臉色了,好不好?”
白穎華望着雪凌宇不住地打量邵遊的打趣兒目光,不禁丟給他一個白眼:“你那邊準備如何了?”
雪凌宇聞言卻半點沒有談論機要之事的自覺,依舊嘻嘻哈哈的,還湊近白穎華,伸手捏了捏邵遊肉嘟嘟的小臉蛋,道:“這小子其實也不錯,我倒真是挺期待阿穎穿嫁衣的模樣的。不過真要是便宜了這個小子,那我可還得等上十數年,有這時間我都變成老頭子了,不若阿穎你勉爲其難地嫁給我,滿足我這一點點微小的心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