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覺得不對勁兒,狐疑地問道:“這些馬該不會是黃金做的吧?”
“瞞着你也不好,算了,告訴你吧。那馬莊上養的都是受了傷的戰馬,還有戰馬的後代馬駒。這西都周圍一共有五處這樣的馬莊,其中一處是你的了。唉,你說,王上怎麼就不賞賜給我呢。”馬琴歌撓頭。
馬琴歌在馬卓的軍營裡時,觸手可及的地方就有戰馬,可是除了他父兄的坐騎,其餘的也只是普通的戰馬。而這五處馬莊裡所養的不同,都是挑選出的腳程最好的千里良駒,她早就要弄上幾匹過來,最好也能折騰出一些獨特的馬種來。
戰馬?爲什麼要賞賜她戰馬?許嘉彤回想着趙鈺對她最後的評價,格局小,眼界僅限於織繡?難不成還指望她上戰場麼?看看馬琴歌,再看看自己,許嘉彤越發覺得不可能。
這場宮宴最終就這樣和樂地結束了,散了之後,衆人說着話出了內廷宮門,到了宮門口時就看見了成串的馬車,等着接自家主子回去,不過也有些位高權重的是由宮裡派馬車送回去的。
許嘉彤是泰公公接來的,自然要由他送回去,可是因爲馬琴歌要順路送她,她也就順勢答應了。
正要上馬家的馬車,許嘉彤聽見遠遠的有人在叫她,擡頭一看卻是泰公公,她剛擡起的腳又放了下來。
“泰公公,方纔我請那邊的小公公轉告您,不必送了,我隨馬姑娘的馬車回去,順路。”許嘉彤以爲他是來送自己的。
泰公公看了眼馬車,很是放心:“奴婢來是有話要與四姑娘說,您借一步說話?”
許嘉彤跟着他走遠了幾步,已經猜到一些:“可是娘娘有什麼要囑咐的?”
泰公公道:“奴婢服侍娘娘多年,難得見她對一個年輕姑娘家這麼寵愛。可是,四姑娘有沒有想過,這寵愛能如蜜糖,但也能如利刃,木秀於林則催。”
“公公說的是,我一定謹言慎行,不辜負娘娘的寵愛。”許嘉彤道。
泰公公有些尷尬,沉吟了一下道:“原本娘娘是想着請您常入宮伴駕的,可是……今日王上將隨身的念珠賞賜給了您,還賜了您一座馬莊,恩隆太盛。娘娘是怕這風頭之下,有人會對您不利。她讓奴婢來跟您說,以後還是少些入宮,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儘量不要來這兒了。”
這莫名的恩寵轉眼間就要斷絕了麼?那串念珠是趙鈺的隨身之物,該不會惹得吳王后誤會了吧?應該不會……
“可是我做了什麼,讓娘娘難做了?其實我方纔也不敢收王上的念珠,我看得出來,這樣的東西,我是不配有的,可是又不敢推辭,左右爲難,也就奉旨收了。公公,若是我讓娘娘不高興了,還請您代爲解釋。”許嘉彤懇切地道。
“四姑娘誤會了,娘娘是怕您招了別人的眼。”泰公公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離得太近,又保證道,“娘娘說了,請四姑娘放心,您的前程、婚事她都放在心上了。等這件事過去了,別人忘得差不多了,她一定替您安排。”
泰公公沒再多說什麼,嘆了口氣,搖着頭離開了。許嘉彤望了眼他的背影,上了馬車。
吳王后是寵愛她的,事實爲她考慮,就連不讓她入尚宮局,也是在爲她考慮,可是究竟爲了什麼。
許嘉彤不想要這樣莫名的寵愛,太不踏實,給予她的或許很好,可卻不是她想要的。不過胳膊扭不過大腿,雞蛋硬不過石頭,她想要的,或許要從別的路子上下手了……
宮宴之後,諸人酒足飯飽,都各自散去。趙元慎卻被趙鈺身邊的易公公叫了去,直接帶到了趙鈺寢殿南側的小書房。
書房裡只點了兩隻蠟燭,很是幽暗,趙鈺也並沒有批摺子或是看書,反倒是自己煮了壺茶,品得連連咂嘴,帝王的氣質消弭了許多。
“父王。”趙元慎行了一禮,在趙鈺身前站住了。
“坐。”趙鈺發了話,見他依舊站在那兒不動,不耐煩起來,“叫你坐,你就坐,翅膀硬了,你還能抗旨了?”
“不知父王有何事交待兒臣去辦,是軍務還是朝務,還請父王示下。”趙元慎坐下道。
趙元慎此刻做得端正,只做了椅面的三成,腰板筆直,從側面看去猶如一塊兒被刀刃劈開的嚴實,堅硬、筆直。此時他和慵懶地坐在躺椅裡的趙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與這滿室的暢意舒懷格格不入。
“除了軍務、朝務,就不能有別的事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老十二都要娶妻了,你什麼時候給朕娶一個回來?”趙鈺也是行伍出身,坐上王位之後文氣了許多,但訓兒子的時候又不由得回覆了原來的性子。
“娶妻生子,繁衍後嗣,自有王兄、王弟們去做,不缺兒臣一個。”趙元慎的態度一根針都不容旁人插進去。
趙元慎此刻面上有如一灘死水,怎麼吹、怎麼攪和都掀不起半年波瀾,內心裡也如死水一般,只是他心裡的這灘死水意味着無望。
這些王子王孫哪一個成家立室都能爲王室繁衍後嗣,唯獨是他……若是他面前這位慈父嚴君知曉了真相,定是不會再催他做這樣的事了,應該反而在慶幸他沒有妻房子嗣吧……
“就缺你一個,朕替你看上馬家大姑娘了,你娶了他。馬卓一直長着兵權,又頗爲可靠,是朕最信任的人,你娶了他的女兒,將來凡事都能行得穩些。”趙鈺直接下了命令。
“父王就是要說這些,兒臣用不着靠一個女人。”趙元慎竟然直接告退了,留下剛從躺椅上坐起身的趙鈺,徑自出了書房,一路出宮回他的盛王府去了。
易公公端着棋盤進來了,看見趙鈺一手拿着紫砂小胡,在那兒吹鬍子瞪眼地望着門口,而這屋裡早已沒了趙元慎的身影。他默默地上前,還是把棋盤擺好了,正如這十幾年來的每一天。
“王上,棋擺好了,看來您是又得和奴婢下這盤棋了。”易公公笑嘆着。
易公公與趙鈺的年紀相仿,服侍了他三十幾年,擺了不知道多少盤棋。可是不管這棋局是爲誰擺的,最終都很難成行,只除了那一人,剩下的都是由他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