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許嘉彤揉着一雙困頓的眼睛去了尚宮局報到,這個時辰不早也不晚,她去的不巧也不遲。不過這日齊尚宮不在,說是在爲蕭容貞準備年禮,最大的也不過是周司制和那位將王露安貶爲宮女的杜司制。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許四姑娘了吧?瞧瞧這氣派,到底是不同的,你們以後可得小心着點兒,像對馬姑娘一樣對她。”杜司制當着衆人的面笑道。
來者不善,這短短几句話,就把許嘉彤擡到了是受父親蔭庇才得以入宮的位子上,還要衆人捧着她,像捧馬琴歌一樣。衆人心裡定然早就被馬琴歌這些日子以來的肆意妄爲激起了不滿,這一下子就將她擡到了和馬琴歌一樣的位子,衆人心裡先就對她生了不滿。
馬琴歌的父親馬卓比起許孝祖自然有如天上鯤鵬,馬琴歌更是天之嬌女,若是馬琴歌氣性大些,心眼兒小些,恐怕還要說她自不量力,居然敢和自己比。
周司制看了過來,但顯然是想讓許嘉彤自己解決。杜司制是成妃一派,就算許嘉彤忍讓,杜司制也會一味針對,如今當面鑼對面鼓的定個規矩倒是好的。
許嘉彤一向最喜歡給人軟釘子碰,笑了笑道:“司制大人疼愛小輩,臣女等自當感激,可是這畢竟是宮裡。宮外的定安侯府裡有四姑娘許嘉彤,尚宮局裡卻只有彤點珍。在宮外有仗着父親寵愛可以肆意妄爲的女兒家,在宮裡卻只有在宮門賭局上得了頭籌的女子。日後杜司制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吩咐臣女,臣女定當照辦。”
許嘉彤一番話把自己的身份擡清楚了,她不是仗着自己父親官位進宮的,她是宮門賭局的頭籌,她的繡藝了得,至少在這一次參選的女兒家中是第一。她也不是什麼嬌嬌小姐,她在這尚宮局有官位,是點珍。
這番話說得有禮有節,周司制頷首,上前來對衆人道:“今日左右無事,新人大家也都見過了,都散了吧。”她到底比杜司制年長,倚老賣老地道,“妹妹,你關心小輩,不想讓她們吃苦受累,是心腸好。可是這心腸太好,難免讓她們放鬆精神,沒有長進。彤點珍是我這兒的人,就不勞你費心了。”
“姐姐說的是。”杜司制笑笑,她是杜相家的遠親,入宮也不過走到司制這一步,不過還好這位周司制提前告老,她再忍些日子,總有出頭的時候。
周司制看見許嘉彤身後捧着托盤的宮女,上面蒙着一層半透明的烏紗,下面應該是件衣裳或是一塊錦緞。
“彤點珍,她手裡拿的是什麼?”周司制問道。
“回大人的話,昨夜臣女在近日尚宮局的名錄上看到有一件給王后娘娘織繡的白鳳裙,但因錦緞過於單薄,鎖邊的時候動上一動便除了褶皺。臣女特命宮女取來一看,發現用臣女師父所授的漂針法正可爲之。就斗膽上手了。您看,這樣可是好了?”許嘉彤掀開那層烏紗,把鎖邊兒的地方給周司制看。
周司制小心地翻檢着,不斷地點頭,她特意讓開了一些,讓杜司制也能看個清楚。果然,杜司制臉色一變,這手藝,就算是齊尚宮也是比不上的。
“你這手藝,恐怕齊尚宮在你面前都得甘拜下風了。”杜司制笑道。
“住嘴。”周司制看了她一眼,“不過是鎖個邊兒,到你這兒到成了什麼鬼斧神工的壯舉了。”
杜司制不死心,她要把許嘉彤擡到齊尚宮面前,她早就聽說許嘉彤的祖母曹氏和齊尚宮不睦,她巴不得立刻點一把火。
“周司制說的是,不過是鎖個邊兒,若這只是一件尋常衣裳,這邊兒鎖的再好也沒有絲毫用處。即便是臣女有些繡藝,比起這構思精巧,也是微不足道的。”許嘉彤謙虛地笑道。
吳王后尋常衣裳上的鳳都是金線所繡,用的錦緞也是紅色或者花團錦簇的繁花色,獨這一件卻是銀灰色的,上面的鳳也是用銀線所繡。若非是要在吳王后孃家的家祭上穿着,就是打算在夜色之下穿着,能有這份心思的纔是正主兒。
這番話若是傳到齊尚宮耳朵裡,想必也是沒有錯的,周司制看着她笑道:“王后娘娘昨天還問起這件衣裳呢,你快送過去。”
“是。”許嘉彤猜到了周司制會給她這份賣好的先機,謝了她就去了。
至於杜司制,本就是要針對她的,她什麼都不做,也是一樣。
許嘉彤並沒有直接去儷凰殿,因爲馬琴歌給她送了口信來,再過一個時辰,趙元項纔會入宮,她等的就是那個時候。
看着時候差不多了,許嘉彤去了儷凰殿,吳王后看了那件衣裳,忍不住嘖嘖稱讚,她之前派玉蘭去看過,說是極好的,不日就可完成,但到底沒有親眼見過。
“這繡藝真是漂亮,齊尚宮費心了,玉蘭,賜齊尚宮宮鍛十匹,白銀百兩。”吳王后忽然停了手,看向許嘉彤,“嘉彤,衣裳是你送來的,來說說,哪處是你的心血?”
許嘉彤笑笑:“娘娘,您猜?”她和吳王后相處還是不要太刻意的好。
“這……是這朵牡丹?”吳王后記得,玉蘭去看時鳳凰已經繡好了,許嘉彤昨日才進宮,恐怕要用心也是在這些花朵上吧,於是她就挑了看起來最好的一朵道。
許嘉彤搖搖頭:“臣女只是給這件宮裙鎖了邊兒而已,您看。”
吳王后立刻笑得像多花兒似的,聲音格外的溫柔:“嘉彤,若是將來有一天,本宮能穿上你親手織繡的衣裳就好了。”不多,只要一件足矣。
“臣女如今是點珍,爲您盡心是應當應分的。臣女這幾天就去畫樣子,在拿來給您挑選。”許嘉彤笑道。
玉蘭收了那件宮裙,剛要往那收着近日要用的衣裳的箱子裡收,低聲驚呼了一句:“呀,這鳳凰還沒有點睛。”
許嘉彤愣了一下,她竟然忘了這點,這點睛往往是最後完成時才做的,她昨夜拿去鎖邊兒,想必那邊管着的人也沒想着她就能完成,畢竟這件事就是齊尚宮也做成。想着她看看也就送回來了,這點睛便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