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知道輕重。”許嘉彤還是不大擔心自己,宮裡也總要問她個分明,倒是許嘉杏的處境更讓人擔心,“茲事體大,從補藥的熬製,到一路上的運送,再到交到林夫人手上,牽扯衆多,但願你們府上能審得清楚。”
“這就不勞許司制費心了,這件事也是巧了,牽扯到貴府三位姑娘,若說真與你們無關,反正奴婢是不會相信的。”王氏不屑地笑笑。
許嘉彤強壓着怒火,不溫不火地道:“不知道今日貴府可來了什麼貴客?可是宮裡來的人?”
許嘉彤沒想着她會回答,不過想看看她的反應。許嘉彤最擅長體察人心,而人的第一反應往往是最準確的,她一看便知。果然王氏捋了下額發,神情很不自然。
餘下的話不必再問,這時候許連也將如何安置林氏的遺體做了安排,又親自去請許孝祖,說什麼也不能許孝祖再縮頭不出。
許連啓上前道:“敢問這位姑姑,既然涉事的人是許妃,而事情又發生在許妃的孃家,林夫人又是許妃的嫡母,我還聽說從前許妃是在林夫人身邊撫養的,牽扯如此之身,在向許妃問話時,能否讓府裡指定的人去旁聽?若是不行,找個衙門裡的人也行。”
“您是不相信王府,覺得會冤枉了許妃?”王氏警惕起來,這許連啓似乎不是一般人。
許連啓道:“前者有舊例可循,後者有大同律法可依,並非不相信貴府,只是規矩向來如此。無論是項王府還是定安侯府,都是講規矩和法度的地方,沒得被人非議沒了規矩。”
許嘉彤不由得對許連啓高看了一眼,這番話說了,即便是項王府要耍橫,也要冒着被人說不講法度,不近人情。
王氏無話,只是吩咐着隨行的人,不敢再接話。許嘉彤看向許連啓,只見他對着她點了下頭,她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時候她應該立刻派一個人過去跟着,只要這個人在項王府,對他們就是一重威懾。只是該派誰去好?沒有許孝祖的話,恐怕沒有敢去,就是去了,難不成還能和項王府的人槓上不成?
一會兒功夫許連請了許孝祖過來,許孝祖一轉頭就看到了一旁的馬琴歌,他愣一下,越發覺得局勢複雜。
許孝祖先對着林氏驚呼了一陣,畢竟多年相隨,他到底落下幾滴老淚,繼而對王氏道:“事情發生在定安侯府,暴卒的又是內子,此事本就該由本侯處置。不過許妃畢竟是項王府的人,此事又牽扯到許良娣,倒是可以交由姑姑帶回去。只是許司制……她並不曾牽涉其中,實在不該姑姑管束,等到宮裡的人來了,給本侯一個說法,本侯再將許司制送回宮中。”
許孝祖事前並不知道許嘉彤也在,少了許嘉杏這個沒用的女兒,他是無所謂的,尤其是利用許嘉杏,還能擡高許嘉嵐,何樂而不爲。
而許嘉彤卻不同,許嘉彤日後嫁得高門,他臉上也有光。何況他知道許嘉彤真正的身世,縱使如今的趙元慎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可事已至此,許嘉彤還不知道這些門道,還把他當作父親看待,將來也少不得他的好處。
隨行中的一人進來和王氏耳語了幾句,王氏神情緩和了下道:“那奴婢就先帶着許妃回去了,至於許司制,就交給侯爺了,宮裡的人一會兒就到,到時候侯爺與他們好好說說。”
王氏帶着許嘉杏回去了,許嘉彤給許嘉杏使了眼色,無非是讓她小心,該說的不該說的穩住了,等她回了宮,把事情解釋清楚了,自然會去救她。
只是這一行人一離開,許嘉彤心裡也打起鼓來,雖然她不喜歡林氏,可林氏就算不是她名正言順的嫡母,好歹也是個庶母。萬一這件事最終她還是被牽扯進去了,豈不是要被人說是不孝?不孝在大同可是大罪。
許孝祖看着她道:“好端端的,你怎麼回來了?”
許嘉彤行了禮道:“敢情父親方纔是不知道我已經回來了,就由着她們在府裡撒野,傳出去也不知道還要不要臉面。”
許孝祖口氣裡帶了些哄她的意思:“到底是王府的人,嘉嵐、嘉杏都在裡面,少不得要給他們幾分面子。我就是個閒官,哪裡敢得罪她們?你把心放到肚子裡去,你是宮裡的人,王后娘娘又一向疼惜你,詢問也不過是例行公事,把事情說清楚了,你還是從前的許司制。嘉杏那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就不要管了,惹得一身腥。”
許孝祖看向裡間,丫鬟僕婦們已經去給林氏斂裝了,也是可憐了他,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
許嘉彤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又看向許連和許連啓:“哥哥,你先帶三堂兄去安置吧,二孃收斂,你們在這兒也不方便。”
二人知道當中尷尬,又明白他們有話要說,自然不會多留。他們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許嘉彤和林氏是什麼關係,和許孝祖關係如何,無論是在崑山還是在西都,都不是什麼秘密。
“父親,二孃的死,您心裡可有數?”許嘉彤試探地道,她覺着許孝祖是心知肚明,不然他的反應也太冷靜了。
許孝祖神情頹然,無奈地點了下頭:“嘉嵐行事前並未與我商量,我也是在嘉杏回來之後,才接到消息。嘉嵐她給我寫了信,言辭懇切,讓我幫她這一回……”
“可是二孃是她的母親,也是您的妻子。”許嘉彤加重了語氣,“難不成她這麼做,您就不覺得……害怕?”
許孝祖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我總不能連嘉嵐也沒了……何況,她的犧牲是值得的,她從前最想要的就是嘉嵐好,若是這樣做,能讓嘉嵐當上側妃,那麼她在天上也名目了。”
“那您呢?”許嘉彤質問着,“讓我猜猜,您是不是累了,覺得丟了二十年的人,丟夠了,想要續娶了,巴不得她給您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