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輕咳了一聲道:“都是崑山一處長大的姐妹,不要傷了和氣纔好,都少說兩句。五妹妹,你也太沉不住氣了,你也說了都是貴人們一句話的事兒,當中的勾勾繞繞,外人哪裡能夠全弄清楚。你弄不清,她們也弄不清,何必再爲此起口舌之爭。”
“四姐姐,你說,我算不算得嫡出?”許嘉晴正在氣頭上,逼着許嘉彤表態。
“又在說氣話了,晚一點我去祖太太那兒,也帶你去,讓她老人家跟你說。”許嘉彤含糊道。
這時候她若說出真相,想必會引起一派譁然。可是她不想這麼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因爲李氏的地位尷尬,許老太爺當年又對曹氏多有維護,在崑山大多數人的印象裡許孝祖是曹氏所出。她這時打三房的臉,也是在打許孝祖的臉,爲將來添了更多的艱難不說,她也會跟着名不正言不順。
而對於面前的許嘉晴,她還是覺着既然許嘉晴良心未泯,她還是要給對方留些餘地的。更何況她相信以許嘉晴的性子,還有許孝賢一貫好面子的表現,許嘉晴是的確不知道真相的。
許嘉晴委屈地要命,正要開口卻聽到另一邊傳來一道軟綿卻沉穩厚實的女聲:“五姑娘年紀還小,好些事情不清楚,還是聽四姑娘的話,去問問族中的長輩。”
“你是誰?不是我們府裡的人,有什麼資格說話。”許嘉晴還嘴道。
珍嬤嬤跟在一直沒有開口的許連身後走了過來,看了眼許嘉晴,很是輕視地道:“龍生龍鳳生鳳,這話果然沒錯。我們老爺是曹太夫人所出,族譜上寫得清清楚楚。五姑娘年輕不知深淺沒關係,這白紙黑字寫着的東西,花一會兒功夫看看便知了。”
許嘉晴被弄蒙了,不知所措地看向許嘉晴。
許嘉晴上前去,客氣地笑道:“方纔聽馬家姐姐說父親母親派了人來接我,不知這位可是我的兄長,這位嬤嬤可是家姐的乳母?”
珍嬤嬤回以一笑道:“姑娘說的沒錯,這位是您的庶兄許連,奴婢是您長姐的乳母,如今在二夫人房裡服侍,從前也服侍過您的生母一段日子。老爺和夫人特意交待了奴婢和二公子一定要把您安安穩穩地接回西都去,二公子,您說是不是?”
“四妹妹,啓程的時候母親算着日子,說大概守閣的儀式就快完備了,讓我們過來接你。這些年你留在祖母身邊盡孝,勞累了,爲兄未能如此着實慚愧。”許連很是拘束地道。
“這是我應盡的本分,算不得勞累,反倒是福分。”許嘉彤寒暄道,又看向珍嬤嬤,“嬤嬤一路也辛苦了,碧水,給二哥哥和珍嬤嬤看座,就藉着這筵席給二位接風了。”
“二公子就不必了,今日是女眷相聚,他一個男丁不合適,他會住處歇着就是了。也不必給奴婢安排席位了,奴婢身份低微和衆位閨秀同坐不和禮數。奴婢看姑娘身邊沒有老成持重的人照顧,就託個老,在姑娘身邊服侍,倒是請碧水給五姑娘再安排一個席位。東主只有一位,同坐着實不合適。”珍嬤嬤連珠炮似的道。
許連沒有反駁,順從地道:“是了,我留在這兒就唐突了,我去和三叔父說話,晚些再來看四妹妹和五妹妹。”
“雙繡,你送二公子過去。”許嘉彤也不留,讓人送他過去。
許連是庶子,卻也是許孝祖唯一的親生兒子,因此許孝祖對他遠遠超過一般人家對庶子,這也是人之常情。按常理說,這樣的人家只要這庶子的生母不瞎折騰,主母在顯然已經無法再有親生的嫡子情況之下,都會把這個庶子過繼到自己名下,再加以收攏、威伏,將來也好有個依靠。
可是林氏沒有,聽李氏說起過,倒不是她全然不想,而是要將許連完全壓服了才肯做這樣的決定。也正因爲此,許連的大事小事她都會過問,身邊幾個親近的僕婦也時常給許連傳話,名爲提點要事,實爲教訓。
許連的生母陶姨娘是個老實多愁善感以致體弱多病的人,也勸着兒子一切聽嫡母教誨。日子久了,不管是不是真性情,許連至少在表面上變得唯唯諾諾的了。
許嘉彤不挽留他,可是許嘉晴卻覺得這樣很失臉面,又被趕到偏座上去了,臉色很是不好。她氣鼓鼓地坐下,語氣不善地道:“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個奴婢,從西都來的就是不一樣,譜兒大着呢。”
“所以說你們不是一路人。”趙秀小聲笑道。
倒是盧玉柔一臉不甘地小聲嘀咕着:“不是說他父親根本不認她麼?怎麼還派個這麼體面的僕婦過來。”
珍嬤嬤大概三十多歲,五官柔美,氣度沉穩,一眼看去,就比之這裡一般人家的一等僕婦要高出一大截。有這麼個下人跟在身邊,身份貴重不言而喻,自然是要眼熱的。
“看那個嬤嬤神奇的樣子,咱們也該把奶孃帶上。”王柔小聲道。
馬琴歌認同地點頭,迅速地朝她做了鬼臉:“是啊,也能給嘉彤壓壓陣。看看她方纔訓他們家公子的樣子,奴大欺主,哼。”
“各位姐妹,嘉彤在此謝大家爲我踐行了,飲乾此杯爲敬。大家隨意,若是填飽了肚子,還可以到那邊的亭子去。我也沒什麼新鮮玩意兒招待,那邊有一些錦繡坊最新的織繡之物,都是借來的。各位若是有喜歡的,就讓我的丫鬟阿湘記下來,我拼着沒臉沒皮一回,請師傅們先給你們做。”許嘉彤笑道。
“真的嗎?還是四姑娘大方。”
下面的人只是愣了一下,立刻笑逐顏開,就是出身富貴的趙秀也不例外。只有盧玉柔一副小心腸堵得要命,同是錦繡坊的徒弟,她不知道要何年何月纔有這樣的臉面。而且那些東西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很不錯的,可是她卻一件都不會有,她家裡是捨不得爲她置辦這些的。
要說這些東西是送的,也不是,許嘉彤一沒這樣的財力,也沒這麼厚的臉皮去討便宜。錦繡坊的東西千金難求,通常的嫁衣,要提前三年下定,普通的應季衣裳也要提前半年之久,真真是千金難求。能比不在座的提早拿到就已是榮幸,哪裡會不出銀子。
看着衆人有說有笑的各自玩樂,珍嬤嬤道:“姑娘知道她們的喜好,縱使不熟絡,也能相處得好。夫人說您定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她沒有說錯。不過您經歷這樣的場合畢竟少了些,這座次安排得就不大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