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看到戴府來請她的人時驚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好在她已不是那個成日裡和愁眉苦臉的洗衣婦們爲伍的碧水。如今她也懂得喜怒不形於色,在不親近的人面前,要換上一副面貌,甚至換上一副心腸。
許孝祖聽說戴府來了人,親自出迎,先請了來人喝茶,又送了許多銀兩。碧水也刻意做出與有榮焉的樣子,乖乖巧巧地來了戴府。
事情怎會如此簡單?即便是許嘉彤真要留在戴家幫忙,戴府僕從如雲,又是在城外的繡莊,不過一兩個晚上,怎會如此火急火燎地把她找過去?
可是,等她到了戴府,就直接被送到了客房,送她過來的僕婦只說讓她等着。她怕在戴府露怯,丟了許嘉彤的臉,只能一切如常地應了,耐心等待。
直到看到許嘉彤好好的到了面前,她才鬆了口氣,這一夜她歪在許嘉彤身邊,踏踏實實地到了天亮。
“昨天他們帶你過來的時候說什麼了?”坐在馬車上,許嘉彤打了個哈欠問道。
昨日許嘉彤先是虎口脫險,再是在戴元冠面前虛虛實實地周旋了一番,出了湖心島,她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了。待她見了碧水,心底裡覺着到了自己放心的人身邊,一下子更是倒頭便睡,絲毫沒有功夫多問一句。
碧水撿緊要的說了,擔心地問道:“奴婢知道事情沒有他們說的簡單,一直擔着心,昨晚要是不見您。管他什麼戴爺不戴爺的,今日拼了性命也要問個明白。您一定得跟奴婢說句實話,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六姑娘不是一直求着我爲她代繡宮門賭局用的繡品麼?我早就猜到她不光是爲自己求的,這事兒肯定和三姑娘脫不了干係。昨日我被他們的人請去了,關到一間柴房裡,非逼着我繡。還以爲能瞞過我,被我幾句就試了出來。後來戴爺的人就到了,我就被接回戴府去了。”許嘉彤言簡意賅地道。
碧水不笨,一聽就明白了當中的勾勾繞繞,臉色一白:“他們竟然找人綁了您?那這一回府,豈不是羊入虎口?姑娘,要不咱們先別回去了,就在戴府躲上幾日。再要麼,去馬府也行,最好能一直住到您入宮待選。”
“怕什麼?你這樣反而中了他們的圈套。這一回他們可是使了個萬全之策,若是綁成了,我乖乖地交出繡品,待到三姑娘出盡風頭,他們再把我放出來。一個姑娘家跟幾個歹人共處多日,名節早就沒有了,他們量我也不敢說出真相,或許還要以救我的恩人自居。”許嘉彤笑了一下。
過了一夜,原本還有些紛亂不清的思緒已經梳理乾淨,林氏和許嘉嵐留下的後手,也不難猜出個大概了。
“若是我中間跑了,他們就料中了我不敢再回去,會找個地方躲起來。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躲到別人家裡去,非親非故的,又沒有非去不可的緣由,豈不是直接告訴外人,我與父母、姐妹不和?我也一樣沒了閨譽,總之是吃準了我會吃了這個啞巴虧,到時候事情是黑是白,還有沒有更多的無中生有,就全憑他們的一張嘴了。你這法子,就是他們的後招。”許嘉彤輕戳了碧水額頭一下。
“這時候了,您還有心情開玩笑。”碧水不好意思地癟了嘴,揉了下眉心被她戳中的地方。
許嘉彤道:“我們要將計就計,就當作真的只是在戴家的繡莊呆了大半日,天色太晚,又盛情難卻,在戴府住了一晚。他們若是想要刺探什麼,咱們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有發生。”
“可是您卻是被他們綁過了,雖然時候不長,可是他們是心知肚明的。咱們否認,他們也不會信呀。”碧水不解地道。
許嘉彤笑了一下,從馬車後窗指了下後面一輛馬車:“有戴爺身邊的大管事作證,他們心裡的真相也好,手裡的證據也罷,都無甚用處。你只要記得凡事搬出戴爺和戴家來,就可以全身而退。”
許孝祖盼星星盼月亮地巴望着能和戴家攀上關係,他即便也參與其中,因着戴家,也不敢明着駁了對方的面子。
何況許嘉彤覺着綁她這件事是林氏和許嘉嵐的主意,許孝祖並不知情。
她觀察了這些日子,許孝祖雖不是什麼好人,可是行事做派直接,即便是暗藏陰謀詭計,也是藏着殺機,一招致人死地的,不會用這種看着複雜卻又容易被人輕易猜出始末的法子。
再退一步說,許孝祖真是發了瘋,容不下她這個親生女兒。想着她在錦繡坊和戴府的作用,也會在她的價值消耗殆盡之後才動手,斷然不會如此浪費榨乾她的存在意義的機會。
到了定安侯府,許嘉彤和碧水下了馬車,門房小廝看見他們連忙過來牽馬,少不得順帶着姑娘長、姑娘短的問候幾句。
許嘉彤卻不理他,朝着後面那駕馬車使了個眼色:“你先別管咱們的馬車了,後面那一駕可是戴府的馬車,上面坐着戴爺身邊最得力的趙大管事。”
碧水見那小廝呆愣,嘴快地補了一句:“不是昨日來喊我過去的小管事,是大管事,手上管着戴爺很多的產業。要是怠慢了他,小心老爺剝了你的皮。”
“啊,是是是,小人這就去。你們,還有你,都愣着幹什麼?貴客送咱們四姑娘回府了,還不去告訴老爺、夫人。”小廝連忙通報,被喊到的幾個也各自忙碌起來。
許嘉彤更是親自到了趙棋允的馬車前,看着他下來,笑裡帶着點恭維,含了點巴結地跟在他身側。
“趙管事還是頭一次來我們侯府吧?這邊請,家父家母久仰大名,早就說要請你來府上坐坐,也關照我和我們侯府一二。”許嘉彤就像是在巴結一位達官貴人,笑得很是得意。
原以爲是許嘉彤在往自己臉上貼金,沒想到她和戴家人的關係這麼好!門口的小廝和僕婦驚得合不攏嘴。
“等等,咱們得往這邊走。”許嘉彤皺眉看了眼關着的中門,指向了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