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和玉蘭分開,迫不及待要去項王府把這個消息告訴王柔。而玉蘭卻沒有那麼快就到凝惠堂去,她站在園子裡池塘邊的亭子裡,望着許嘉嵐的身影帶着那歡快地躍動消失在盡頭。
玉蘭嘆了一聲,低聲道:“你們兩個聽好了,一會兒咱們說的做的,這幾日若是碰見四姑娘,千萬不可說出去。誰走露了風聲,不要怪娘娘不饒你們。”
“是。”那二人應道,其中一個提着一隻小醫箱的皺了下眉,她是宮裡的老人了,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三人進了凝惠堂,林氏早已在廳裡備了明前龍井和點心侯着,一見她們過來,臉上的笑就綻開了:“玉蘭姑娘到了,臣婦這一夜都沒睡好,這回見到姑娘,總算是心安了。”
林氏和吳王后達成了那樣的交易之後,並沒有告訴許嘉嵐,而是等着吳王后的安排。她回來之後想了一陣兒,總覺得吳王后還是可能會變卦的,這會兒看見玉蘭過來,又神色如常,目光不再像是能在下一刻射出刀劍,才真的放下心來。
玉蘭淡淡地點頭道:“王后娘娘說出去的話斷不會更改,三姑娘肚子裡的可以留下,再過些日子,等六姑娘入項王府行了禮,就接三姑娘入府。”
“這雖然有些倉促,但好在嘉嵐的嫁妝臣婦和侯爺是一直備着的,到時候帶過去就是了。”林氏討巧地道。
依着林氏的意思,許嘉嵐過去雖然沒有名分,可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總得有個小小的儀式,以示鄭重。許嘉嵐的嫁妝也是要帶過去的,有那些東西傍身,入府後上下打點總是需要的。嫁妝也是給王柔看的,總不能什麼都沒有被人輕視。
“嫁妝?美名美分的要什麼嫁妝?林夫人,你可不要忘了娘娘的話,三姑娘是沒有名分的,也沒有什麼母憑子貴,一個婢妾哪裡配有嫁妝,就是父母相送也是不行的。要是林夫人一定要給三姑娘嫁妝,就和六姑娘的放在一起吧。奴婢聽說六姑娘也是您撫養長大的,想來和三姑娘親厚,待她入了府,把三姑娘的部分送過去就罷了。”玉蘭輕蔑地道。
“這倒是個好法子,就這麼辦。”林氏一想,也只能低頭,量許嘉杏也玩兒不出什麼花樣,“等過些日子,我家侯爺從崑山回來,臣婦再與他商量商量。”
“這身外之物商量商量也就罷了,可事情卻是不能變的了,若是定安侯心疼三姑娘不讓她去了,那三姑娘這條小命可就不知道還能不能留着了。”玉蘭冷笑着提醒。
蘭英跟在吳王后身邊多年,見多了世家大族的夫人、千金,林氏這樣不要臉面,連帶着自己女兒的臉面也丟得一乾二淨的,此生所見還是頭一個。
“還請娘娘和姑娘放心,侯爺定是同意的,他若是一時想不通,臣婦也會勸他遵從。”林氏恭敬而謙卑地道。
“那就好,還有一件事還請夫人先應承下來。”玉蘭頓了頓,笑道,“四姑娘和戴家的婚事對娘娘和殿下來說甚是重要,定安侯府既然和項王府就要成爲親家了,想必也想讓項王府日後多一個強援,該是樂見此事順利的。娘娘不想讓三姑娘這件事影響到四姑娘的婚事,哪怕是讓四姑娘心裡有一點點不痛快也是不行的。”
“姑娘的意思是……”林氏有些猜不透,她更加猜不透爲何吳王后會獨獨對許嘉彤如此器重。
“在四姑娘面前,三姑娘肚子裡的孩子就當是沒了,入項王府爲婢妾之事也要保密,等到四姑娘出嫁之後才能告訴她。”玉蘭定定地道。
這是怕許嘉彤知道了之後鬧出事來,影響了和戴家的婚事。
林氏心裡冷笑,說與不說已經沒那麼重要了,等到四日之後,許嘉彤被誘入戴府,一切的一切都會成爲過去。
“是,臣婦一定不負娘娘和姑娘所託。”林氏依了,帶着三人去了皓月居。
那拿着醫箱的宮人是個醫婦,她給許嘉嵐診了脈,確定了受孕的日子和胎兒的狀況,這件事就算定了下來。林氏也對許嘉嵐和夏初等人一番告誡,且不可走漏風聲。
玉蘭她們回去之後,夏初把許嘉彤和許嘉嵐起了衝突的事告訴了林氏,問道:“萬一四姑娘又來了,沒有瞞住,該怎麼辦?”
許嘉嵐神思恍惚,不要說許嘉彤自己會不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就是許嘉嵐自己都有可能說出來。
“她若是再來,直接攔住了,不讓她進來,就說三姑娘受了驚嚇,不能見人。”林氏強硬地道,再忍也就是幾日,這世上就沒有許嘉彤這個大麻煩了。
許嘉彤這時候已經到了項王府,她沒有直接進去,而是躊躇了一下,仔細想着見了王柔話該如何說,才能讓王柔重新開懷。她想了又想,總覺得語氣上還斟酌的不好,索性到不遠處的茶肆坐了,邊吃茶邊想對策。
許嘉彤不住地皺眉思索,正當她頭疼欲裂地時候,卻看見王柔的馬車出來了。馬車行去的方向,好像是王府,她連忙追了出去,就是在馬車上和王柔說上幾句話也成,反倒是沒有在項王府裡說話的拘束。
“等一等,如意,是我。”許嘉彤追了過去,對着馬車旁邊行着的侍女如意高聲喊了一句。
如意意外地看着她,在馬車側面敲了敲,低聲說了什麼,馬車沒有停下。
如意緩了步,對許嘉彤道:“王妃娘娘要回孃家,姑娘有話就到王家說吧。”
如意這麼說,馬車卻沒有停下,許嘉彤只能一路跟着他們一行人走到了王家大宅,她這樣的裝束樣貌風度一看就不是僕從,在這些人當中走着,惹了不少人注目。她只當沒有看見,繼續走着,王柔心裡有氣,就讓她出出氣好了。
王府大門內,王慶的夫人何氏正領着丫鬟僕從相應,王慶這些日子不在西都,巡視錢塘堤壩去了,只有何氏相迎。
王柔如今是項王妃,是天家兒媳,已然不再僅僅是他們的女兒,這一干人等相應也自然不再是接自家女兒回孃家的排場,看上去甚至鄭重。
何氏和王柔見了禮,母女說着體己話向裡面行去,何氏對項王府內的事知道許多,看着女兒憔悴了,心疼得幾欲落淚。
“你先到花廳坐坐,午飯已經備着了,傳了菜再一起進去。”何氏笑道,先讓貼身服侍的僕婦送王柔過去,她不放心廚房裡的菜,也要再安排一下,可是她一轉頭卻意外地看到許嘉彤,“四姑娘?”
看着許嘉彤鬢髮微溼,衣衫上沾着不少灰,何氏的目光是再意外不過了,她看看外面的馬車,看看前面王柔的背影,主持着府中中饋的何氏竟有那麼一刻的不知所措。
“何夫人安好。”許嘉彤行了禮,很是恭敬,何氏是有誥命的,當得起她請安。
“免禮免禮,四姑娘,你這是跟着王妃娘娘過來的麼?”何氏回想了一下,許嘉彤一定不是從王柔的馬車上下來的,方纔門口也沒有第二駕馬車。
“路上碰見了王妃娘娘,有些話要說,如意就讓我跟過來了。何夫人,能不能幫我問問娘娘,這會兒可方便說話?”許嘉彤也意識到這個時候不是太合適,有話她得快說,不然等會兒人家母女家人要用午飯了,她總不好厚顏打擾。
何夫人對她印象不錯,點頭道:“娘娘在花廳小憩,你先過去吧。”說着叫了侍女送許嘉彤過去。
“阿柔。”許嘉彤在花廳口上站了一會兒,訥訥地叫了一聲。
王柔以淚洗面,面上蒼白浮腫,甚是憔悴,她擡眼看向許嘉彤時,那容色與許嘉彤相比,竟彷彿大了好幾歲。
“進來吧。”王柔看了她一眼,脣角一勾,“你該叫我王妃娘娘。”
“好,王妃娘娘。”許嘉彤不以爲意,笑了一下,“這兩日身子可好些了?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件事,早上的時候,玉蘭姑娘到我府上去了,是去處理三姑娘的事的,你以後可以放心了。這件事有了了局,她是定然要離開西都的,不會再打擾你和項王殿下了。”
許嘉彤不明真相,王柔卻很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許嘉彤的話聽在她耳中格外嘲諷,她是在譏諷她吧?或者是在炫耀,許嘉嵐終於是要進項王府了。
而且不僅僅是許嘉嵐,還有許嘉杏,這項王府裡一下子多了兩個許家的女人。
“是麼?我真不明本,你如果只是爲了說這些,爲何還要上門來找我。你是在奚落我麼?發生過的事永遠也不會改變,你說過會幫我,不會再讓許嘉嵐接近殿下。從前也就罷了,偏偏是在你掌家的時候出了那樣的事,你能說你一點兒也不知情麼?”王柔沒好氣地道。
“王妃娘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承認,我的確知道她出了府,甚至知道她進了項王府,可是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我給了她機會,可是是想抓住她,然後纔有理由……”許嘉彤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