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重物與皮肉碰撞的聲音後緊接着是許連平殺豬似的大叫,許嘉彤擡頭一看,李氏揚起的龍頭柺杖重重地在許連平背上砸了幾下。()這下子又引得四周服侍的下人大亂,他們不能阻攔李氏,只能大呼小叫地去扶許連平,撞作一堆的爬起來繼續去扶。
“這又關你四妹妹什麼事?往上數八代,就是許家再困難的時候,許家的閨女也沒有給人做小的。何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四妹妹父母雙全,還有祖母在世,再不濟也還有我,你一個小輩居然妄談她的婚事,你是當我們這些個老骨頭都死了了麼?更何況你四妹妹的閨名如今堂堂正正地寫在禮部的採選文書上,你竟敢造她的謠,還要不要你的腦袋了?”李氏聲色俱厲地道。
“大堂兄,雖說我不是你的親妹妹,從小也沒有與你長在一處,你也不能這樣污衊我的名節。”許嘉彤明白了李氏話中深意,委屈地道,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李氏擡出了她的名字列於採選文書之上,一是說許家絕不可能任意安排她的婚事,許連平自然更不可能,爲她正了名。二來,擡出她的身份也是擺明了許家深受王恩,讓方瑞不敢輕舉妄動。
許連平見她落淚,非但沒有明白是何用意,還很驚訝地說:“四妹妹,你不是答應了麼?還說西都有什麼好的,不如留在崑山……”
許嘉彤何嘗沒有想到他在無恥之下能做出的反應,在他話音未落之時眼淚已撲簌而下,委屈地開口道:“大堂兄,你是得了瘋病麼?王命在身,又無父母之言,終身大事怎是我能決定的。留在崑山?我的父親身在西都爲官,我盼着與他團聚、承歡膝下,已經盼了十幾年,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回西都的機會。”
身在崑山,只要稍加打聽就能知道她許嘉彤過得有多悽慘,放着繁華的西都和顯而易見的榮華富貴的不要,卻寧願留在崑山寄人籬下,吃不飽穿不暖,有誰會相信?
這一刻,許連平終於意識到了點什麼,他如夢初醒般瘋狂地想要站起來撲向許嘉彤,大喊着:“你這個賤人,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許連平畢竟自小長在李氏跟前,他有多少心眼,有多少斤兩,李氏是知道的。此刻李氏也明白事情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可是這件事一定是許連平先挑起的,要打板子,先要打的也絕對是許連平。
再者許連平的名聲已經壞了,再搭上許嘉彤就太不值得了,此刻許家要支持的人只有許嘉彤。
“來人,大公子瘋了,還不把他綁了,再把他的嘴堵上。”李氏果斷命令道,外面立刻有心腹小廝大步衝進來制住了許連平。
方瑞嘲諷地冷笑道:“從許老太爺立家已有三代,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許家嚴正的家規。許大公子於外行事不端,於內誣陷堂妹、私自變賣家資,好生厲害!我等商賈之家之後着實無法相比。他在許家做下的醜事相信自有許家家規懲處,可是對家妹做下的,今日卻不得不算算清楚。”
“方爺,令妹替連平還的賭債我們許家一定如數償還。可是若說連平和令妹有私情,這我們可萬萬不敢認,他們之間若有什麼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之情。再說了,令妹賢良淑德,不會也不能背上這樣的罵名不是?事情鬧開了,她和你們方家臉上也無光。”李氏拿捏着分寸道。
方瑞能在許家大鬧,卻不能在外面鬧。因爲他在許家鬧能得到好處,而在外面鬧,方芯孃的名聲就會受損。到那時,許連平過上幾年仍然能夠順風順水,而方芯孃的事則永遠不會被人淡忘。
方瑞半點不爲之威懾,冷靜地道:“我們方家世代商賈沒那麼多規矩,家妹的名聲若是壞了,自有她自己承擔。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知承擔,也配爲人?就算拼着我們許家沒這個人了,也爭一個理字。”
“方爺,方大姑娘是與縣丞家的公子定了親的,若是這件事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讓縣丞大人不快,方爺行事也一定不方便。”許嘉彤勸道。
“不過是一個妾室,又不是正經兒媳婦,沒了家妹,我再去找一個族妹,或是買一個色藝雙全的女子再輔以重金爲嫁妝,縣丞大人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今天你們許家不給我一個交待,我絕不善罷甘休。”方瑞一橫到底,半步不退。
許嘉彤方纔暗暗與方瑞唱了雙簧,讓李氏知道方瑞即使毀了與縣丞大人的交情也在所不惜。待方瑞話落,她愁眉苦臉地退下來,無能爲力地看着李氏。
李氏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一想就明白方瑞今日無所顧忌地來府中大鬧一場,他想要的代價絕不是輕易能夠付出的。
“把這個孽子給我架過來,讓他給方爺磕頭賠罪。連平,這事要怪就怪你自己,你比方大姑娘年長,比她見識更多,你就應該把握分寸。不管你做了也好,是被誤會了也罷,這事都有你的錯在,你就給方爺、給方家認這個錯。”李氏咬牙道。
方瑞雖是小輩,可在崑山絕對當得起一霸之稱,這時候什麼禮數,什麼該不該都不管了。許孝賢還沒有回來,許孝祖更是遠在西都,遠水解不了近渴,現如今只得認一回栽,待到日後再看能不能討回來。
方瑞沒有反對,站起來掀了袍子,重新坐下,等着接受許連平的叩拜:“許連平,你辱我妹妹,辱我方家,讓你磕頭不冤。要是這事兒擱在別人身上,我非擰掉他的腦袋。”
“放開我,憑什麼讓我跪?方芯娘自己不檢點,還怪到我頭上。自己要做野花,還不準別人踩了?我偏不跪他,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把我的腦袋擰下來。”許連平臉上的傷疼得他口齒不清,叫嚷的聲音甚是可怖。
李氏閉目而立,她恨不得此刻瞎了、聾了,能夠看不見這一幕。
許嘉彤上前去,給幾個下人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老太太是長輩,是大公子的親祖母,都聽老太太的。”
“滾,都給我滾!什麼祖母,她一個妾室也配?讓我下跪,妾才下跪,我是許家嫡子,她憑什麼讓我跪……”許連平發起狂來,拼命想要掙脫。
許連平缺了牙,叫喊起來嘴裡漏風,唾沫星子飛濺,一口口水噴出去,一點兒不偏地噴了李氏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