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琴歌笑道:“你啊,別聽她們亂說,一會兒東主來了,還以爲你和她們一樣呢。”
盧玉柔一看來人立刻軟了下去,打圓場道:“琴歌姐姐誤會了,我是在說四姑娘是錦繡坊段氏的高足,等着領教她的本事呢。”
“是麼?我怎麼沒聽出來。阿柔跟我去會會東主,跟她們這些人也說不上話,還是咱們三個要去西都的人一起比較好。”馬琴歌挽了王柔就走,頭也不回一下,身後的侍女很巧妙的阻住了後面跟來的人。
趙秀看着她們的背影,嘆了一聲,羨慕地說:“這世上有些人就是命好,沒有入宮待選的命,也沒有入宮的命,可是有嫁到西都高門的命。你們可能還不知道,阿柔的姑姑最近得寵了,王后娘娘有意拉攏,要給阿柔尋一門好親事,不必待選,就能入王府,做王妃了。”
“這也太好命了……”趙秀此言一出,自有許多人附和,有羨慕的,有吃驚的,但更多的是嫉妒。
走在前面的王柔聽到了,立刻委屈地眼睛發紅:“琴歌姐姐,我也是不想的,可是婚姻大事,自然要聽父母的,我也不想這樣。”
“你比別人出身好,比別人命好又怎麼了,又不是搶來的,幹嗎要心虛。你啊,好好的等着你的金玉良緣就是了。她們這些人,看你平步青雲了,定要說酸話。待你過得艱辛了,又定然要嘲笑你,更有甚者還會落井下石,何必在乎她們的感受。”馬琴歌毫不遮掩地道。
王柔苦笑道:“我又不像你,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我父親說你很可能是未來的國後,你是不必怕什麼人言可畏的。”
“我纔不要嫁一個每天就知道玩弄權術的男人,如果我要嫁這樣的人,一定有別的原因,絕不是想當什麼國後。”馬琴歌很不合身份地翻了個白眼,搖了搖頭。
小徑幽閉,一路上樹木蔥鬱,掩映之下看不到人影也聽不到足音。許嘉彤和碧水過來時正巧聽見馬琴歌這番話,許嘉彤心下一琢磨,琴歌姐姐,又和王柔一起,不正是馬琴歌麼?
馬綽之女馬琴歌,自幼在軍營長大,弓馬功夫了得,深得王上賞識,又憑着家中功勳,是這次待選閨秀中最顯眼的一個。
當今王上自來主張與功臣之後和大姓之家聯姻,自己也娶了功臣之妹,更是給幾位王子迎娶了出自這些家族的閨秀,將馬琴歌許給未來的東宮,並不是空穴來風。
許嘉彤在樹蔭站了一會兒,遲遲沒有邁出下一步,不是她想要偷聽別人說話,只是她還在琢磨如何與馬琴歌這樣的人相處。
若是一味諂媚,以馬琴歌這樣的性子一定會嗤之以鼻。若是以平常心待之,又怕萬一不小心得罪了她,給日後埋下隱患。
畢竟入宮待選只是一個開始,日後她可能會是女官,那就會是服侍馬琴歌的人。若是她也指給了某位宗親,她們會是妯娌。而還有一個可怕的可能,她聽曹氏說過,朝中幾位王子選定正妃時也會定一兩位側妃,先後入府,萬一很不巧她也被很“幸運”地指給這位未來的王上,可就日月無光了。
許家雖說只是個面上應景的侯門,可是王子選妃除了選出身最高貴和最有才名的,爲了上下平衡,連普通的良家都會選上一兩位,何況是她這樣的。許嘉彤的後怕不是沒有道理,若是應了這樣的猜想,以她的處境一定會過得很辛苦。
這也是許嘉彤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選女官,而不把心思放在嫁入王府或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原因之一。什麼樣的人,什麼處境,做什麼樣的事,是萬萬逞強不得的。
馬琴歌和王柔越行越近,許嘉彤不得不出來了,她迎上去,假做不知她們的身份,笑道:“二位想必是今日的座上賓了,怎麼走到這偏僻的院子來了?可是前面的奴婢們招待不週?”
馬琴歌看看她,直爽地道:“難不成你就是今日的東主?也太單薄了些,你家裡人都不給你吃好的麼?”
“在下正是東主,從前不在祖宅,也與姐妹們走動的少,眼拙倒是不認得二位姑娘。”許嘉彤不以爲杵,估麼着馬琴歌在軍營里長大,說話大體就是這樣的調調。
“我叫馬琴歌,家父馬綽。這位是王氏阿柔,父親是工部尚書王厲。”馬琴歌笑道,說了王柔父親的官位,倒是沒說自己父親的。
許嘉彤還禮道:“我叫許嘉彤,族中行四,在家中是長女。”
馬琴歌捅了一直夢吭氣的王柔,王柔兩頰微紅地道:“四姑娘生得好,又是段師傅的高徒,以後還要多多指教於我。”
這一下倒是輪到許嘉彤下不來臺了,畢竟經驗尚淺,尤其是從前根本沒有人恭維她,以至於不知該如何應對。
好在馬琴歌用力拍了王柔一下,皺着眉道:“也沒聽你這樣誇過我,我也生得不差,我父親麾的將領弓馬也未必比得過我,也沒聽你說過一句。”
王柔又委屈了,小臉通紅,憋出一句話來:“可是……可是……日後嫁了人又不比這些。”
許嘉彤忍不住笑了,打岔道:“二位就別吵了,依我說二位姑娘都各有千秋,琴歌姑娘如十五滿月,自有羣星相映,阿柔姑娘如這碧波之水,清甜可人。只是相處的久了,彼此都見習慣了,纔沒有說出來罷了。”
“你倒是會說話,我就喜歡會說話的人。”馬琴歌認真地道,然後不好意思地笑笑,“因爲我這人不會說話,身邊有個會說話的人,就不用我動嘴皮子了。”
許嘉彤引着她們回擺宴的地方,邊走邊道:“也不瞞二位,從前我一直與靜養中的祖母住在外面,這宴賞原也不是爲我準備的。這原本是爲我那五妹妹準備的,可她想要多侍奉父母一兩年,就易了主,也就是前些日子的事。我是怕二位原是她的客人,來了看到如今的東主是我,生出什麼誤會來。”
這件事今日所邀之人都心知肚明,她若是還裝聾作啞扮糊塗,恐怕會引來一片腹誹,倒不如坦誠相對。
許嘉彤是想結交馬琴歌和王柔的,倒不全是因爲她們的身份和她們日後都會在西都走動,也是看她們的性情可交,就是不知她能否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