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家裡那個是跟您挺像的,奴婢也認不真,她又拿着您的小章,奴婢慚愧,那時候是真的信了她就是您的。可是夫人卻說一定不是,奴婢問她爲什麼說不是,她也不說。可是奴婢一向最信夫人,只要她說了的,奴婢就信。只是陡然見到二姑娘您,有些嚇着了,纔會失態。”陳暖玉傻傻地笑了一下。
“她是我的侍女月牙兒,就是父親替我養的替身,眉眼間是與我有幾分相似。既然姐姐已經識破了她,可是將她抓起來了?”戴玲香擔心地道。
自雲望去世之後,戴玲香既要承受路途上的奔波,又要承受長輩去世後的悲傷痛苦,還要收拾書院,比在山裡時要清瘦了許多。這一眼看上去,就與月牙兒更像了。
戴玲瓏多年未見過她,陳暖玉記不清她,認錯了人都是應當的,反倒是月牙兒早早被識破了,讓她好生奇怪。
月牙兒冒充她,也未必全是圖財,戴玲香總覺得月牙兒一定還有別的目的。畢竟冒充有被識破的危險,若是圖財,直接從她那兒套出那些金子細軟的下落,偷了去,到別的地方躲上些日子再出來,豈不是更快?
何必先是折騰着殺人滅口,再李代桃僵,非要混到趙家去。月牙兒的目的一定不簡單,至少要比求財大的多。
“這倒還沒有,夫人說了,來人既然敢冒充您,就一定有了對策。若是您還活着,就一定落在她手裡了,只能等她自己露出馬腳,將您的所在透出來,夫人將您救出來之後,才能辦她。若是您已不再了,她多半就是兇手,也要等她露了端倪,找到她的罪證,爲您申冤報仇。所以那個人還沒動,由着她在府裡裝呢。”陳暖玉越說越得意,她家夫人就是聰明,就是能耐得住性子。
戴玲香一驚:“可是這樣不久由着她在趙家折騰了?趙老爺和趙夫人就不說什麼麼?她若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會不會都算到我頭上?”
“不會不會,夫人說那個人一路舟車勞頓,正應當好生歇息,不要到處走動,就安置在配院裡了,這些日子都不讓她出來。二姑娘,您跟奴婢回去吧,咱們見了夫人,再收拾她也不遲。”陳暖玉笑道。
戴玲香和周書啓之前已經在客棧裡落腳,戴玲香想着這一回先自己回去與戴玲瓏相見,等到料理了月牙兒的事,再帶周書啓過去相見。於是她與周書啓交待了一番,自己跟着陳暖玉回了趙家。
天涼了以後,戴玲瓏的身子越發不好了,這些年她在趙家雖然操勞許多,也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可是最怕的不是操勞而是擔心。她成日裡想着趙鈺,擔心他征戰在外,夜裡會不會冷了,白日裡會不會被敵人的冷箭射中。
這長達十年的擔心,已然成了心病,比任何的操勞都要讓人難受。她這心悸的毛病,就是這樣惹上的。
此時戴玲瓏在房裡半靠着坐榻,旁邊坐着的不是別人,正是趙鈺的生母趙夫人。趙夫人對戴玲瓏甚是憐愛,不比對自己的親閨女差,可是比起兒子,還有戴玲瓏肚子裡的小孫子,她當然還是更偏愛後兩者了。
“母親,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這身子,拖不了幾日了。郎中都說了,恐怕是到不了明年春天了。”戴玲瓏笑了一下。
她的丈夫征伐沙場,她不能相隨,可是也明白刀劍無眼,若是她隨軍而去,恐怕也已死於某一場意外或是陰謀。
這些年她雖然操心不少,可是到底是安逸的,這條命、這身子,活了這麼久,賺了。
“只是,我就是想在見他一面,讓這個孩子見見它的父親。”戴玲瓏苦笑,低着頭,柔荑撫上高高隆起的小腹,再有不到一個月,她就要臨盆了。
有那麼一瞬,趙夫人神色一變,到底還是強忍着壓住了,輕聲道:“會的,會的,聽說他就快回來了,你安心把孩子生下來,等他回來,我替你罵他,誰讓他回來的那麼晚。”她頓了頓,“我是有件事兒,要跟你商量。”
“母親請講,我知道母親無論做什麼,都是爲了我好的。”戴玲瓏道。
“你的身子,你自己有數,我也就不說那瞞着你的話了。你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之後,恐怕還未能喚你一聲,你就……你可有想過,到那時這孩子該怎麼辦?”趙夫人委婉地道。
“自然是交給父親、母親教養,您和父親總不會不管這個可憐的孩子吧?”戴玲瓏笑了一下。
趙鈺待她一心一意,雖然有了個貴妾吳氏,可那也是當年逼着娶的。當年吳氏的父親要挾着趙鈺,若是不娶,恐怕連命都要丟了。趙鈺不肯,寧肯去死也不低頭,還是戴玲瓏聽聞此事趕到了軍中,做主納吳氏爲妾。
從頭到尾趙鈺都沒點頭,還是她主持着讓吳氏給她敬了茶。她不是爲了別的,只是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她夫君的命更重要。
趙鈺對她也是這樣,可是男人畢竟是男人,又是場面上走動的人,實在難以逃脫三妻四妾的了局。那吳氏一年前已經生下了一個男丁,無論這是爲了安撫吳家也好,還是趙鈺也和旁的男人一樣有了變化,對戴玲瓏來說都意味着一件事。
他日,戴玲瓏西去,趙鈺正室夫人的位子一定不會虛懸。憑着他的戰功和威望,就算他自己沒有這個意思,爲上位者也一定會賜他一位繼室填房。
聯姻之事自古有之,面上是男女婚事,內裡卻是家族權術,面前擺着安插自家親信的大好機會,又怎會錯過。
這繼室填房無論是心機權謀之輩,還是賢淑良善之人,戴玲瓏都放心不下。都是做女人、做母親的,誰不會偏疼自己的孩子。
反倒是趙老爺和趙夫人會念着她多年孝順的情意,對她懷有愧疚之心而好生照顧她腹中的孩子。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是我們的親孫子,是我們的命根子,我們一定把他當作眼珠子一般看待、撫養。可是玲瓏啊,我和你父親今年也都六十有五了,這年景也算是高壽了,我就怕有一天,我們沒了,這孩子還小。”趙夫人嘆道。
戴玲瓏看着她,嘴角動了動,苦笑着,她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當中有許多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