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杏單膝跪在那裡,彎着腰,整張臉離那堆東西很近,也絲毫不理會那些瓷片劃傷了自己臉。
許嘉嵐也是發了瘋,紅了眼,擡起一隻腳踩在許嘉杏頭上,把她往地上壓,她大笑着道:“吃啊,你吃啊,這可都是好東西,這頓不吃,可就沒有下頓了。”她目光掃視過衆人,“敢圖謀殿下,起那樣下賤的心思,就是拿了你的命也不爲過。”
許嘉嵐懷着身孕,到底不敢糾纏太久,她放下腳,轉身要離開。
許嘉杏之前一直用一種近乎趴在地上的姿勢,臉上被瓷片劃了好幾道口子,滿臉滿嘴地都是血也不在乎。她的手也被劃破了,衣裳更是弄得污糟不堪,已經分不清哪裡是衣裳,哪裡是皮肉,哪裡血,哪裡是別的什麼東西。
可是許嘉杏的右腿一直都是那樣跪着的,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如何不堪、如何痛苦的地方,絲毫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即便是看到了,也只是以爲那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姿勢。
只有許嘉彤,她知道這一跪的不同尋常,許嘉杏將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了這條右腿上,蓄勢待發。
就當許嘉杏轉過身,方纔踩着許嘉杏的那隻腳還沒在地上落穩,就當那兩個凶神惡煞的僕婦也附和着刻意笑彎了腰,還攤開手向旁人示意“她們可沒逼她”的時候,就當周圍這些個姬妾心有慼慼,面露擔憂與同情的時候,許嘉杏那隻一直跪着蜷縮着的右腿猛地蹬起。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並不一定意味着什麼,或是這個舉動最多隻是從後面撞許嘉嵐一下,因爲這個動作完全可以出自一個疼得厲害了的瘋子,畢竟瘋子也不是沒有痛感的。
只有許嘉彤知道這是許嘉杏等待已久的機會,就在那一刻,許嘉彤看見一道銀光,只是那一刻,許嘉杏如一支利箭一般猛地撞向了許嘉嵐。那道銀光的目標不是許嘉嵐的頭,也不是他的頸項,而是直逼她的肚子。
後面的侍女方纔放任着許嘉嵐盡情玩樂,這會兒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應對,那兩個婆子離着許嘉嵐有三四個人的距離,更是鞭長莫及。
許嘉杏這一下子直逼過去,更是誰也想不到,而且誰也想不到的是,在她們當初嚴密搜身,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嚴密看守之下,許嘉杏身上竟然還有這樣一把利刃。
在衆人恍惚之時,聽到明顯的“噗哧”一聲,許嘉杏想是連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拿匕首整把沒入了許嘉杏腹中,接着又是一聲響被拔了出來。
血從許嘉嵐的肚子裡汩汩地流了出來,許嘉嵐捂着肚子,下一刻纔是巨痛,她感覺着那裡蘊藏着的一切正在瘋狂的流逝。她慘叫着,想用手堵住那道口子,可是一切皆是徒勞。
侍女們終於衝上來扶住了許嘉嵐,驚叫着喊郎中和粗壯的僕婦過來擡人,那兩個僕婦上前去抓許嘉杏,許嘉杏拿着匕首對着她們,滿身滿臉的血,瘋狂的大笑着,她們二人也不敢立刻上前,只能用言語威嚇,伺機而動。
許嘉杏仰天大笑道:“我沒有謀害嫡母林夫人,兇手是許嘉嵐這個賤人,因爲林夫人多年沒有扶正,擋了她的前途,她才痛下殺手。我的生母珍姨娘也連累着被她逼死,弒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這一切都沒有人指使我,我要殺了她,我就要殺了她。許嘉嵐,我要你死,我要你死……你這個殺母的賤人,你殺我母親,我要你的孩子陪葬。”
“快,快,抓住這個瘋子,交給王爺,把她碎屍萬段。”
“來人,來人啊,許妃,啊……好多血,快來人啊……”
一場歌舞昇平的府宴瞬間變了模樣,姬妾早已四散奔逃,沈靜淑捂着嘴看着許嘉彤,哆哆嗦嗦地道:“許司制,這……這可怎麼辦……”
許嘉彤看了她一眼:“不能怎麼辦,有些人欺人太甚,終究沒有好下場。有些事,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沈姑娘是有福氣的人,回去只管把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王后娘娘。我敢保證,娘娘一定讓你安心備嫁,不要想太多。”
“這……那我先告辭了?”沈靜淑猶豫着道,她的確不適合沾染太多。
“去吧,這兒沒人敢攔你。”許嘉彤看着她離開了,目光又回到許嘉杏那一邊。
許嘉杏的頭髮被血黏成了一片一片的,擋住了她半邊臉,她最後一眼看向許嘉彤,大聲道:“許嘉嵐多行不義,我這是替天行道,她不會有好下場,絕對不會!我先到地底下等她,還有你們,你們這些欺凌我的人,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在衆人的一陣驚呼聲中,一道血霧從許嘉杏脖頸處噴出,許嘉杏匕首橫抹過了脖子,整個人軟軟地癱倒下來。那些人上前去抓起她,對着她還在顫抖的身體一陣拳打腳踢。
許嘉彤閉上了眼睛,可是還是好像看到了那片紅霧,許嘉杏那最後一眼深深地刺痛了她。她知道許嘉杏的意思,許家二房已經腐朽不堪、藏污納垢,她們或許改變不了什麼,可是卻能將它毀滅。
許嘉杏死了,許嘉嵐生死未卜,可是肚子裡的孩子卻是一定沒了,看那樣子恐怕也難在生育了。她唯一的孩子又養在了王柔名下,許嘉嵐的前程斷了,徹徹底底的斷了。
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許嘉杏最後留下的那番話說出了真相,用自己的性命指認許嘉嵐行兇弒母。或許有人會不信,以爲是許嘉杏爲了報仇而栽贓嫁禍,這種說法或許會繼續爲了保住許嘉嵐而存留於世。可是更多的人會相信這是真相,儘管他們或許表面上不敢說,可是心裡面卻一定清楚,這纔是真相。
另一個隨行的宮女一開口,舌頭都打結:“許司制,這……要不您先回宮吧,萬一……宮裡有陛下,一定會爲您和許家做主。”
怕她被牽連麼?許嘉彤笑了,淡淡地低聲道:“聽,我請的人到了,還有一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