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特拉姆走後,羅瀾覺得精靈族如果真的擁有那張圖紙,那麼塞羅米的目的一定不是結盟那麼簡單。
塞羅米最近在到處拜訪修士會的權貴人士,包括一些大貴族和領主,他把事情弄得如此高調,似乎更像是怕人不知道這件事一樣。
如果圖紙在精靈族的手中,那麼他的這番作爲就很好解釋了。
這是爲了掩人耳目,好讓他們有時間消化圖紙上的內容。
既然如此,羅瀾也沒必要去戳穿精靈族的伎倆,只要維持目下的局面就足夠了。
只是他並不合適在這個時間出面了,想來想去,目前身邊只有尼斯德加能夠勝任這個談判的角色。
因此他把尼斯德加找了過來,並關照道:“精靈族的使者還在我這裡,我身邊現在沒有其他合適的人,而你在這方面還算比較出色,只是有一點你要注意,這件事你要想辦法拖得久一點,但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不妨答應得爽快一點,別讓他們覺得我們沒有誠意,最好還要讓以爲我們還在黑精靈與他們之間搖擺不定,等待他們雙方各自出更大的籌碼,我這麼說,你明白麼?”
“大人,我明白,請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但是尼斯德加憑經驗就知道一定是現在所謂的結盟不再是重點了,但是仍然要做出和對方結盟的樣子,至於是用來迷惑對手,還是出於其他什麼目的他並不想知道。
其實這件事並不是十分難辦,因爲他手上實際沒有任何被賦予的權利,所以只要表面上做出一副什麼都能拍板決定的樣子就可以了。
在修士會中任職時,他就經常在互相征伐的貴族領主之間充當這一角色,對他來說,處理這些事情還是遊刃有餘的。
“大人,艾布納大人在外面求見。”外面的侍從在外面在大聲稟告。
羅瀾神色動了動,想了想,道:“讓他進來吧。”
“那麼大人,我先告退了。”尼斯德加躬身行禮,倒退着緩緩走了下去。
沒過多久,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艾布納在侍從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羅瀾擡了擡手,道:“艾布納修士長,請坐,現在那名刺客現在還在審訊中,不過只從她的交代中還不能看出什麼。”
艾布納搖了搖頭,道:“大人,我來並不是爲了說這件事。”
“嗯?”羅瀾不禁看了艾布納一眼,心中若有所覺。
艾布納沉聲道:“我的導師,曾經給過我一張十分重要的圖紙。”頓了頓,他又說道:“雖然我本人並沒有見過,但是能肯定它的存在”
果然是這件事麼……
羅瀾不動聲色地說道:“既然你能肯定它的存在,那麼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不過不管是什麼樣的圖紙,你又爲什麼要來告訴我呢?儘管我們有時候站在同一陣線上,但是不管怎麼說,你仍然是法師會的修士長,想必你也很清楚這其中的區別。”
艾布納神色更爲委頓,嘆氣道:“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爲的,而且我也未必沒有藉助大人您的聲望重新拾起力量的打算,想必這一點大人您也也看得很清楚,但是這個想法卻因爲一件事而改變了。”
他擡起頭,語聲變大了幾分:“就是爲了這張圖紙,我被法師會的人做了手腳,而且很可能是會長畢維斯親自動的手,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這表明他們已經不再信任我了……其實在導師死後,我也是可以料到會出現這種事的。”
他搖了搖頭,又道:“在我回來這些日子裡,我發現,以前導師所信任的人手都被從重要的位置上給調離了,而我卻眼睜睜地看着沒有作爲,這些人恐怕會很失望吧……”
說到這裡,他猛地看向了羅瀾,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跟隨您去伯利恆,我聽說那裡也有法師塔,想必那裡可以找到我的還未完成的理想。”
羅瀾微微一怔,這倒是個意外的驚喜。
艾布納本身是艾德里曼的弟子,潛力自然不用去說,而且不管怎麼樣,作爲君王的繼承者,他身邊一定還有爲數不少的追隨者,這些人如果去了伯利恆,由於他們本身在那裡沒有任何根基,勢必只能牢牢的依附他而生存。
赫達米克是走得平民路線,而艾布納是貴族出身,這意味着法師勢力還能在彼此之間形成競爭,不至於一家獨大,好處是很多的。
想到這裡,羅瀾神色嚴肅了幾分,道:“條件呢?”
“那就是有關這張圖紙的事情了。”艾布納深深吸了口氣,道:“這張圖紙我自己是沒有能力拿回來的,但是我知道您可以,或許在我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您可以了,而且,一旦精靈族真的認清那張圖紙的價值,會可能會招致不可預測的災禍。”
“哦?那張圖紙真的有那麼重要麼?”
“當然”艾布納十分肯定地點頭,道:“那裡面很可能記載的是如何改造元素軀體的成果,但是具體如何我並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應該對君王強者十分有用,由於我曾經參與過一些其中的環節,所以明白這是極爲可能的,因爲以導師的身份,他身前都十分熱衷於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可以想見其中的價值。”
羅瀾眉毛挑了挑,道:“現在那張圖紙在哪裡?”
“這也正是我來找大人的原因,”艾布納十分擔憂地說道:“我懷疑現在那張圖紙現在已經落在了精靈族的手中,如果是這樣的話,無論對誰都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羅瀾微微笑着,道:“你和地表精靈們有過接觸,看來你對世人所說的精靈族愛好和平有不同的看法。”
艾布納冷笑道:“要說什麼精靈的性格是避世的,我是不會相信的,那不過是因爲人類的崛起導致他們不得不退出大陸罷了,現在想想,大陸上除了人類還有什麼強勢種族是能夠安然存在的?上萬年來,不知道給人類消滅了多少個種族,巨人族不就是這樣消亡的麼?即便是龍族,也只有躲避到龍島上生存,這難道說龍族也是愛好和平的種族麼?這只是笑話罷了。”
羅瀾贊同道:“說起來,在人類沒有崛起之前,上古精靈族可是一直和龍族在爭奪大陸霸權的,他們的王朝結構可以說是最古老的適用於戰爭的體系,只是人口一直上不去罷了,後來被善於模仿的人類照搬,反而被人口基數龐大的人類壓制,再加上人類的君王強者不斷涌現,要免除被消滅的下場,只有躲避一途可走。所以現在沒有野心不等於以後沒有,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和條件罷了,如果一旦擁有了那種足以改變力量對比的東西,哪怕是再平庸的種族也不甘於寂寞吧?”
艾布納有些憂慮地說道:“精靈族不缺材料,不缺人手,不缺知識,只要圖紙上的內容確實能夠實現他們一定是會去做的。只是我不甘心導師的成果被他們竊取,所以圖紙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回來”
“好,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你。”羅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不過不僅僅是爲了幫你,因爲如果真如你所說,有這麼一個機會,精靈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
塞羅米在內室中慢慢品嚐着烈酒的滋味,感受着它們進入喉嚨,再在胸腹間燃燒起來,他不禁露出愜意的神色,嘴裡也發出滿足的嘆息。
其實他並不喜歡精靈們苦修士般的生活,他嚮往人類的世界,喜歡這裡的物質享受,更喜歡這裡的奢靡氣息。
阿波羅大陸的土地遼闊,擁有着許多精靈們想都想不到的東西,這裡才更適合精靈們居住,而不是那個狹窄的倫斐納亞,何況,這本來就是他祖先居住過的地方。
在他看來,精靈族中那些萬年來死守的成規早就可以拋掉了,世界已經不在是當初的世界,在抱着那些往日的榮光又有什麼用?充其量不過是自己閉起門來幻想。
幸好,還是有那麼一些是知道該如何做得,在第一眼看到那張圖紙,他便知道這其中的價值,他在第一時間就把它交給了兩位大人,至於那些長老們,就讓他們跟自己腐朽的腦袋一起沉淪下去吧,精靈族開創新的世界還需要有進取心的人來完成。
來到這裡,這是他主動請求的,和伯利恆結盟起初他們的確有這個打算,但現在更多的卻是放出的煙霧,好爲他們完成的圖紙的內容爭取時間,等到完成之後,他們也不必在乎也誰結盟了,而是該考慮什麼時候和人類開戰了。
當然,如果伯利恆願意站在他們這一邊他還是接受的,因爲他們不可能一上來就和大陸的霸主人類翻臉,而是首先要收拾掉世仇黑精靈,再借機擴大自己的力量,等到時機成熟之後,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他拿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晃了晃,然後湊到嘴邊,只是還沒等他來得及喝下去,卻突然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他悚然一驚,手指只是微微一動,從地毯上就竄出數根觸手般藤蔓,它們靈活無比地纏向這個陡然出現的入侵者,同一時間,他還迅速地躍起,朝一個方向後退,這個角度正好背對着牆角,視角所及的地方還有一扇窗戶,如果萬一情形不對,他立刻就可以從這裡脫逃而出。
他幾個動作都是在瞬間完成,一點也看不出還是那個英俊優雅的精靈使者,而且他的攻擊也極富隱蔽性,地上的藤蔓不過是用力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的,真正的殺手鐗卻是在上空,那裡一盞魔法吊燈正發出異樣的光芒。隱隱約約有某種晦澀不明的魔法波動正在釋放出來。
那裡早就被他做過了手腳,其中起碼儲藏了七個魔法,足以應付十四階以下任何高手的突襲。
從獨自一人來到人類世界開始,他就防備着有今天這種情形的發生,對方未必會是黑精靈,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因爲各種各樣的勢力說不定就會莫名的原因對自己下手。
事實證明,他的這番佈置是極有預見性的,甚至是逃脫的路線他都早已準備好了,窗戶外側下方始終停着一輛馬車,外層銘刻着效果驚人防禦魔法符文,連馬匹都是他特地從倫斐納亞帶回來的特殊坐騎,不會受任何普通的藥劑或者魔法攻擊的影響。
如果對手強大,那麼他就能及時脫身,只要一旦到了大街上,這裡畢竟是修士會的總部,到處都是哨塔和衛兵,沒有哪個人敢明目張膽的追殺自己。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個人不僅僅是強大,而是用“強大”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甚至已經超出了他自身所能理解的範疇。
對方的腳只往前跨了一步,並沒有見到什麼其他動作,地上冒出的原本生命力旺盛的藤蔓便被他像死蛇一樣踩在腳下,然後枯萎,灰白,直至消失無蹤。
而頭頂上方的魔法也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那個人連看都沒看,只是哼了一聲,像出現了時間倒流一般,那盞已經開始破碎,綻放出光芒的魔法燈居然又重新凝聚,結合到了一起,所有的光芒又一次縮回到了燈裡。
塞羅米沒有跑,他怔在了那裡,或者說他知道再跑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因爲眼前的這個情形已經讓他失去了逃跑的信心。
對抗魔法攻擊的手段很多,但說來說去不外乎幾種,塞羅米知道如果能在魔法沒有構築成型之前將其破壞,那麼這是最高明的手段,當然能做到這一點的已經不是普通人了,他還知道在魔法發出之後用各種手段對抗和消解的,其中也有很多上下高低的區別,等比上述一種卻差了一點。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能讓已經釋放出的魔法重新回覆到最初的狀態中的,這簡直已經不是凡人所能做到的了,簡直就如神蹟一般。
塞羅米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他對着對方彎腰行了一禮,道:“不知道是教廷的哪位大人荏臨?”
“哦,你能看出我是教廷的人?”對方上下瞧了他一眼,露出些許的興趣。
“是,只是看到那裡……”塞羅米苦笑着看了看上方的吊燈,道:“就知道不是一般魔法所做到的,恐怕只有教廷的高等神術才能做得的。”
“你倒是有點眼光,不過你錯了,就算是神術也做不到那一點。”對方隨手拿起塞羅米酒瓶就往自己嘴裡倒了幾口,然後抹了抹嘴,道:“不過和你說恐怕你也不能理解,你只要知道和我之間的距離,不要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就行了。”
“是。”塞羅米已經大致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不敢多說什麼,精靈族的高傲不是用來面對君王強者的,那樣只是自尋死路,“不知道大人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對方玩味地笑了笑,道:“我向來喜歡用最直接的方法解決問題,我問你,精靈族是不是得到了艾德里曼的那張圖紙?”
塞羅米手指抖了抖,隨後他低頭道:“不錯,的確在我們手中。”
這回輪到對方有些驚訝了,他沒想到這個精靈居然如此配合,一點也沒有加以隱瞞,不由譏嘲道:“你倒是坦誠的很。”
“是,在奧斯特拉姆大人面前,我知道任何隱瞞都是沒有用的,那隻會增加自己的痛苦。”塞羅米苦笑着說:“既然結果是一樣,那還不如早點說出來的好。”至於精靈族的輝煌,在他看來,只有自己能見證纔到這一點那纔算是輝煌,如果連性命都失去了,那談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那好,既然我已經知道答案了,那麼你也沒有用了。”奧斯特拉姆很隨意地說出這句話後,他的手就要舉了起來。
“請等一下。”即便塞羅米再鎮定他的臉色也變白了,君王強者殺人從來沒有什麼理由,況且他只是一個精靈,在人類世界被殺相信沒有人會爲了他去得罪一個君王,所以死了也是沒有價值的白死,他不由急着大聲喊道:“請不要殺我,我對你還有用。”
“還有用麼?”奧斯特拉姆的手才舉到一半,但是也並沒有放下,而是就那麼說到:“那你說說看,你還有什麼用,如果真的有道理,我留你下的性命倒也沒有什麼。”
塞羅米大大地喘了口氣,道:“我的存在,可以爲你們指證精靈族,如果你們要對付倫斐納亞,不是還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麼?”
“你的想法很不錯,而且腦筋動的很快,”奧斯特拉姆的手還是沒有放下,“但是我告訴你,我到這裡來只是確定這件事,至於之後,哼哼,我還需要什麼藉口麼?等把你們精靈族全部消滅了,難道我還怕有人會來找我的麻煩麼?”
“全部消滅?”塞羅米的臉一下變得異常灰白。
“不錯,這東西放在凡人的手裡或許不會引起那麼大的激烈反應,但是一旦落到君王的手中,或者說是有能力有條件完成它的君王手中,那麼結果就不大一樣了。最重要的,你們還不是人類,那麼就更有這個必要了。”奧斯特拉姆聲音像是從北冰原的深處鑿開的冰河一般,有一股凍結血液的森冷:“你們不死,所有君王都不會安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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