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恆大平原上草絮紛飛,暗紅色的雲霓下,沙礫和岩石浸透着血色的光輝。
伊斯吐了口唾沫,揮趕走幾隻圍繞在腳下魔蟲,低頭凝視了片刻,這裡隆起了一個土丘,從泥土的顏色來看也新翻上去了不久,他笑着站起身,踩了踩腳下的土地,對身後的人說道:“就是這裡了。”
那是一個灰衣人,裹罩全身的斗篷下襬已破爛成絲狀,彷彿再撕扯幾下便會徹底掉落,在漸漸回暖的天氣中,他仍然戴着皮質的黑手套,舉着一根污穢黯淡木杖,他隱藏在斗篷裡的頭動了動,彷彿在分辨什麼,緩緩點頭,道:“沒錯,是這裡。”
“哈,我說過什麼,只要有金錢,沒有我幫你辦不成的事情,區別只是價碼的高下罷了。”伊斯環抱着手站在一邊,笑嘻嘻地說道。
灰衣人注視了他好一會兒,道:“你很有趣。”
伊斯眉眼挑了挑,道:“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頓了頓,他聳肩道:“不過,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灰衣人笑了起來,不過音調有些古怪,還帶着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伊斯忽然覺得背脊點發冷,他張望了一眼四周,道:“好了,地方已經帶到了,您是否現在就可以把另一半的酬金付給我呢?嘿,如果您還有其他什麼生意照顧我。那麼我是一個公道地人,這些容後再談也不遲。”
“不急,”灰衣人把木杖伸出去,在地上敲了敲。他靜靜站立了片刻,然後指着一個方向道:“那裡有件東西,挖出來。”
“那裡?”伊斯轉過頭看了一眼,那裡只有被雜草覆蓋的幾塊亂石,於是又看了看灰衣人,見後者沒什麼表示,嘟囔了一句。走了過去,彎腰下撥開雜草,忽然低低驚呼一聲,道:“是巫師的符石?”
“對!”灰衣人沉聲道:“把石頭挪開,下面有串項鍊,挖出來。”他隨手拋出一袋錢幣,道:“都是你的。”
沉甸甸地錢袋落地時產生厚實的悶響。
伊斯眼前頓時一亮,嚥了口唾沫,隨後卻猶豫了下。他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對,是不是應該就此收手呢?但是轉瞬間,金錢的慾望又在腦海裡佔據了上風,安慰了一下自己,伸出手去,不多時便將地下的東西挖了出來,他好奇道:“奇怪,你怎麼知道有這個東西的?”
“我當然知道。”灰衣人呵呵笑了起來:“這是野蠻人巫師爲了防備亡靈法師騷擾墓地而埋設的符石。”
伊斯突然抄起那個錢袋跳了起來,然後一聲不吭地拔腿就跑,。
灰衣人笑着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還真是個有趣的人。”他伸手一指,一點瑩瑩綠光劃出絢麗地軌跡,眨眼間便追到了伊斯的後背。但是後者並未如他想象中一般倒下,因爲這個混血兒做了一個動作。他突然轉身,將手中的項鍊對準了那團綠光,“滋”的一聲,像是火堆上當頭澆下了一桶水,綠光突然變成了大股升騰的煙霧,轉眼飄散在空氣中。
伊斯像是被燙着了一樣突然哇哇叫了起來,一甩手把那串已經變得焦黑的項鍊扔了出去。但是他的身形卻反而因此加快了幾分。這個時候兩者間已經拉開到百米以上了,顯然以一般法師的法域來看。在這個距離上是力所不及了。
灰衣人怔了一怔,冷笑道:“原來不止有趣,還很聰明。”既然那枚項鍊能用來防止亡靈法師的騷擾,那麼用來防止亡靈法師顯然也是應該有用地,這麼推論並不複雜,但是在極短時間內想到這一點卻是很了不起的,但是灰衣人在意的並不是這個,對方居然能在奔跑中轉身再準確的將項鍊對上了這個法術,這到底是運氣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但是灰衣人很快就放下了這份疑惑,沒有再去過多琢磨,而是把注意力投到了腳下。
“咦,數量比我想象中還要多,”他語氣中露出了幾分驚喜,點點頭,道:“那樣就更穩妥了。”
“以黑暗之名,脫去靈魂的枷鎖……”他張開手臂,將木杖高高舉起,開口大聲吟唱,帶着死氣和腐朽氣息的滾滾煙霧從嘴裡噴出來,隨後在空中幻化成一隻幾乎凝固成形的龐大巨手倒扣在腳下的土丘上。
土壤瞬間被抹上了一層死灰色,慘白地如同乾枯的屍體,然後它破裂,粉碎,整個土丘在向上隆起,底下彷彿有什麼東西要撐開壓在身上的重量。
泥土瑟瑟下落,露出了一頭夸克巨象的軀體,腐臭的氣味立刻吸引了大批的魔蠅蜂擁而至,從空洞的眼窩等部位鑽入,啃噬那已經腐爛地內臟,接着,十數頭巨象從墳墓中一個接一個地爬出來。
這些死去的夸克巨象全部是艾伊部族前幾日埋下的。
它們動作僵硬地邁動了幾步,再過轉頭,一起面朝同一個方向。
北瑟冷城。
灰衣人的精神此刻萎頓了幾分,同時操縱十幾頭身軀龐大的亡靈生物極其巨大的消耗了他的精神力,手中木杖朝前揮了揮,斗篷裡便傳出了壓抑地輕微喘息聲。
夸克巨象無聲地邁動粗大的四肢,開始朝着目標前進。
羅瀾從深度冥想中睜開眼睛,他起身走出帳篷,擡眼望向了北方你綿延起伏地地形,側耳傾聽了一下,面色變得一片凝重,但是,眼神中更多的卻是興奮。
“大人,怎麼了?”希婕絲疑惑地跟了上來,她順着羅瀾的視線望了過去,可是除了被風捲起的白色羽葉,什麼都沒有看到。
“終於來了,”羅瀾微笑道:“等着吧。”
希婕絲也傾聽了起來,一開始什麼都沒有聽到,可是漸漸的,她似乎從拂過髮梢的風聲中捕捉到了什麼異樣的響動。
隨着那聲音逐漸接近,腳下的地皮在隨之發出輕輕震動。
這是……戰鼓聲!?
羅瀾的頭擡了擡,他發現,有個黑點在視線所及處出現了。
他的眼睛不由微微眯了眯,因爲,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獸人。
這個獸人戰士眉弓高起,下頜突出,頸脖粗大短小,皮膚呈現出微微的綠色,頭上是一頂露出兩隻犄角頭盔,被皮甲緊緊扣住的厚實胸膛極爲寬闊,腰胯間掛着一面粗木圓盾,裸露在外的強壯手臂中正提着一條血淋淋的動物大腿,此刻他獨自一人站在蜿蜒起伏的坡面上,給人予以一種暴烈粗獷的感官刺激。
因爲距離過遠無法比較與人類的身高,但是看他另一隻手中卻輕鬆提着一把用粗糙原木作柄的巨大雙刃戰斧,便可以判斷出他的力量一定遠勝於一般的人類。
希婕絲低聲道:“一個人?”
“不!”羅瀾沉聲道:“都來了。”
獸人戰士突然舉起斧頭對着天空揮舞了一下,似在發出大吼,剛纔那似有若無的戰鼓聲猛然變得無比清晰起來,隆隆的迴響震動着伯利恆的土地,沙礫輕輕跳躍着,荒草也風中悽惶搖擺。
暗紅色的天空下,遠空居然浮起了一個個的黑點,從那如同嵌在天空的翅膀上看來似乎是什麼禽類,它們正朝着北瑟冷城的方向高速飛行,隨着逐漸接近,樣貌也清楚的顯露出來,猙獰的獸首,毒蠍般的尾鉤,形如蝙蝠的蝠翼,身上還趴着一個個披着長袍的獸人巫祭。
雙足飛龍!
羅瀾露出了微微的訝色,這次獸人居然把自身的王牌也拿到了這次奇襲戰上,這倒是意想不到,要知道,以整個獸人王國的實力,也不過只能馴養三百多隻雙足飛龍,而這裡,居然一次出現了上百頭!這幾乎已經佔據了總數的三分之一,看來獸人們此次是志在必得了。
其實這也是獸人王國的無奈之舉,伯利恆與狂野高地之間存在了衆多的哨塔和望堡,大規模狼騎兵的穿行必然會提前引起野蠻人的警覺,所以他們十幾年來詳細調查出了兩地之間的每一處哨點,並且在施加了夜視術的雙足飛龍攻擊下將其一一拔除,地面部隊便可隨後推進,因爲單純依靠空中部隊是無法進行攻城戰的。
戰鼓聲越來越響了,伴隨着長長號角的嘶啞聲,那名獸人戰士再一次揮動戰斧,如潮水般的狼騎兵涌出了坡面,從他身側躍過,一把把長刃斜舉天空,往北瑟冷席捲而去。
而此時,北瑟冷處卻傳來了巨大的爆響聲,一頭亡靈夸克巨象在城牆上撞成了一灘漫天暴散的綠色屍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