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禮忽然覺得,左瀾這種人活該被魂皇們算計到死。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很想給左瀾噴回去:你纔是逗比,你全家都逗比!
可是他看着自己掌心之中則一縷天精地靈,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己就是被這東西給收買了,還能說左瀾什麼?
“我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左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朝着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們來做個交易好麼?”
崇禮的眼一下就眯了起來,“你要做什麼交易?說清楚了,這筆交易才能夠成。”
“我剛纔聽姜錯影這女人說,御座崇一其實不信奉神靈。”左瀾轉過身,背對着崇禮,似乎一點也不怕他背後偷襲。
這裡已經靠近了燼盞天的終點。
按理說,五重天他們已經走完了,魂皇們說的點燈,也應該看到了吧?
但是沒有——
這裡什麼也沒有,唯一有的,只是前方那最後一點純粹的黑暗。
這裡,是整個天淵的心臟,是天淵的眼。
是燼盞天最中心的一個圈,方圓十丈,卻看不到任何的光,只有漆黑的一片,當人的視線投進去的時候,卻只覺得像是連視線也要爲之吸收一般。
這裡是燼盞天最深處——也許,已經不是燼盞天了。
“御座崇一不信奉神靈什麼的……”崇禮手掌一翻,卻已經將那一縷天精地靈收了進去,卻接着說道,“御座家族本來就是分化開的,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呢?”
其實只要左瀾提出一些不過分的要求,崇禮還是可以答應的。
在他的眼中,這天精地靈是更加重要的。
他此刻也不過就是跟左瀾差不多的境界,而他最終的目標卻是僅次於神靈的魂聖,這一個等級,還要高於魂皇,天精地靈如此少見,能夠大幅度地提高人晉升的可能,天賦並不是真正天生的,天賦也可以靠着這些天地的精華來滋養。
不知道左瀾如果知道這東西的用處,會不會殺死自己?
左瀾眯着眼,看着前面的那黑洞洞的一圈,準確地說,那是傾斜向下的一個圓,整個天淵是周高中低的漏斗形,這個黑色的圈層,像是黑洞,也應該是這燼盞天最後的秘密了。
“你告訴我,這一趟魂院任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的交易,就算是結束了。”
左瀾不再看前面那一層黑色的世界,只是轉回了身來,竟然就那樣就地坐下了。
崇禮看着左瀾這麼灑脫,也一笑,坐下來,左瀾是個很有趣的人,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很適合煮上三兩壺好酒,坐在一起,暢談人生理想與天下大事,交個朋友,只可惜——左瀾不適合。
至少這個時候,左瀾一點也不適合。
如果可以的話,崇禮想——自己一定會置左瀾於死地的。
他仔細地整理了一下思緒,其實他們的魂院任務也已經快要結束了,左瀾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他再隱瞞,也沒有什麼意思了,不過在說開之前,他需要知道一點——
“我總覺得我要是一點沒有忌諱地說開了,我跟你都會——”
他拿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左瀾笑說道:“這個倒是不必擔心,我方纔查探過了,燼盞天這個地方,就是魂皇也難以監視,便是那些神僕,如果單靠自己的能力和意識,也不可能過來,除非他們親自來了。”
他方纔的頓悟,讓他能夠與這燼盞天之內獨特的規則有幾分契合,他也就是在這契合之中找到了燼盞天的秘密。
整個天淵的規則都與外界有着幾分不同,而每一重天,又與別的圈層不同,每重天有每重天的規則,只不過這種規則只是基於天淵規則之上,再略加改換。
而天淵的規則,又是基於整個魂影大6的規則。
燼盞天的規則,也是如此。
左瀾能夠與燼盞天的規則相契合,便有一定的機率與天淵、與魂影大6的規則契合,這是一項相當逆天的技能。
任何涉及到規則的技能都將是神靈級別的。
神僕之所以能夠那麼厲害,一定程度上出賣自己的靈魂,另一種程度上,卻是從神靈的身上借用了規則之力。
而魂皇們,其實不過還是被規則左右,所以神僕的實力,其實普遍強於魂皇。
當然,魂皇的實力到底到了那個層次,左瀾也只能大概地模擬,是根本猜測不到全貌的,除非他哪天也達到那個境界,或者說——他跟魂皇交戰的時候。
魂皇們無法窺知燼盞天之中的情況,他們也不能親自過來,這裡似乎也沒有神僕跟隨,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左瀾跟崇禮之間的談話,應當是相當隱秘的。
崇禮細細地想了一下,這裡到底是不是安全,他也知道幾分,最後看了一眼左瀾背後那看似有盡實則無盡的黑暗,崇禮笑了一聲:“只是說出一些遲早會被你知道的秘密,就獲得了一縷天精地靈,似乎是一筆很好的交易。”
左瀾笑看着他。
於是崇禮整理了思緒,從最開始說起。
“我是御座崇一年輕一輩之中最出色的,並且在很早以前就被魂皇重視,因爲這個原因,我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魂皇們也都比較信任我——不管是哪一方的魂皇。”
說道這裡的時候,崇禮頓了一下,眼含深意地看了左瀾一眼,心思卻活絡了起來,他總覺得,左瀾也許能夠成爲一個轉折的契機。
“御座家族有人信奉神靈,有人不信奉神靈,御座姜七便是很信奉神靈的一家。”
對,姜錯影一開始的原話是:沒有想到御座崇一這麼高傲的族羣,竟然還能夠誦讀神靈法條。
可以推測出,御座家族之中應該流行一種被他們稱作“神靈法條”的東西,御座姜七是神靈的信奉家族,而御座崇一則恰恰相反。
崇禮繼續道:“姜錯明生來便不信奉神靈,而他妹妹姜錯影則恰恰相反。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姜錯影是個很有野心的女人,同時,魂皇們也很喜歡她。”
“於是這一趟任務,我和她都來了。只是我沒有想到,她來的目的跟我似乎恰恰相反。”
這一句話出來,崇禮又停住了,“她是爲了來點燈的,可是我來是爲了讓你點燈的,同樣都是魂皇派來的人,爲什麼我們的目的會背道而馳呢?”
“只能證明,你和她是兩派。”左瀾接了一句,眼神卻冷得厲害。
臨滄說點燈了就會成爲神僕,點燃的燈,便是自己最後情感和**,是能夠成爲人的東西。神僕看上去跟普通人沒有區別,看上去也有七情六慾,可是那跟真正的感情差很遠,虛有其表而已。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我跟她不是一派的,直到她剛纔做出了那樣的反應——她想要點燈。你剛纔很不正常,想要去殺她,羣毆懷疑你當時在滅燈的時候,是滅掉了自己內心的憐憫惻隱,相反的,殺戮被放大了,沒有秘訣的人行走在這個燼盞天,都會遭遇這樣的事情,不過沒有想到你在最後關頭竟然還能夠恢復過來,這讓我覺得很神奇。”
崇禮的聲音緩緩慢慢地,就在這燼盞天九萬多燈火旁邊,流淌出來。
“我屬於不信奉神靈的那一派,而姜錯影屬於另外一邊。在來之前,那一派的一位魂皇告訴我,需要讓你點燈,因爲左瀾你——極端地不信奉神靈,就算你是點燈成功了,也會有兩種結果:其一,被神靈的力量征服,這樣你能夠給予我們的教訓是,神靈的實力是很強大的,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不要去參與到這些掐架中來。其二,你成爲神僕,但是沒有完全臣服於神靈,這個時候,你便成爲了我們的一個突破口。”
話說到這裡,左瀾是完全明白了,原來這些人是將自己當成了小白鼠了。
他忽地失聲笑起來,大笑,笑不可遏。
只是笑完了,他又怔然,真正對自己好的,似乎也只有左家那少數的幾個,還有臨滄了。
臨滄分明也是不信奉魂皇的,他若是良心喪盡,便該對自己不管不顧,由着自己涉足險地,由着自己自生自滅,由着自己被魂皇們算計得體無完膚,甚至去點了燈回來……
可是他來了,告訴自己,希望自己活着出去,他甚至也潛入到了這天淵之中,此刻便在自己的青鳥塔內。
左瀾平靜下來,他知道崇禮不懂自己在笑什麼,這個時候了,也不需要崇禮知道自己在笑什麼了。
其實前前後後的事實是很簡單的,只是自己一時沒有能夠想到。
“我如果不想點燈,那應當怎麼辦?”
左瀾終究還是似笑非笑地說出了這句話。
崇禮將那雙手一攤,做出一個聳肩的表情,“我怎麼知道你應該——”
戛然而止,一道利光忽地從崇禮的視線左邊跳入了左瀾背後的黑暗之中,左瀾也是一愣,“不對,姜錯影!”
回看方纔姜錯影昏倒時候的位置,已經沒有人了。
就在方纔左瀾跟崇禮談話的這一小會兒裡,姜錯影竟然已經醒來,並且一頭扎入了眼前的黑暗之中。
崇禮恨得咬牙,這個時候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去了。
“絕對不能讓她點燈成功!”
左瀾卻慢了半拍,在他扎進黑暗之中的時候,忽然就知道了,這不是燼盞天。
天淵,不止五重天,這裡是——第六重,天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