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祥一下就警覺了起來,因爲被左瀾引過來的那一羣流匪,大多都只有魂師的修爲,他好歹也在魂爵的境界上停留了那麼久,若是沒有感覺出前面那批人的到來,根本不用在這大陸上面混了。
衛演凝神,然後扭頭看了衛祥一眼,卻看到衛祥那平和的表情之中帶了幾分冷意。
吹一聲口哨,提醒衆人注意,衛祥本來是不準備大開殺戒的,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走商,他希望就這麼平平安安簡簡單單地過去,只是大多數的時候,是天不從人願。
在所有人都警戒起來之後,前方果然出現了一支打劫的隊伍。
只是這個時候衛祥卻忽地臉色一變:“不對!前方的人——”
他忽然覺得頭皮發麻,衛演也只是個魂師的修爲,但是這個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前面來的根本不止是一撥人。
腳步聲很雜亂,來自不同的方向,卻是左瀾之前引過來的一批人。這一路上,左瀾不可能只遇到一夥強盜,他按照遇到第一夥強盜的處理方法,直接將所有人往這邊的路上引,又故意透露相關的消息,就是要這些人一路跟着自己來。
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左瀾剛剛將他們引到這裡來,就發現暗市的商隊也來了,他冷笑了一聲,還蹲在樹上,嘴裡叼着根草,一副刁民模樣。
因爲有了隱藏氣息的陣法,下面的人無法察覺到左瀾,而左瀾,也在等待着一些……奇怪的人的出現……
不,也許他想象中的那個人是不會出現的。
左瀾看了一眼商隊,還有後面明顯是用來掩人耳目的雁車上的東西。魂大陸的商隊,除了守護力量特別強的官方,幾乎沒有什麼勢力敢在添上飛來飛去運送東西,那擺明了是給人當靶子。地上打天上容易,天上可就看不到地上是什麼情況了。
下面兩方几乎已經碰到了一起。
土匪強盜們都是被左瀾引過來的,本來就奔着打劫,一看到當真是有商隊,立刻興奮起來,只是頭批到來的土匪沒能興奮多久,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
爲什麼還有別的土匪?
當下一個土匪頭子就罵了一聲娘,“幹!哪裡來的這麼多搶飯碗的?!”
左瀾在樹上差點笑抽。
後來的土匪頭子以爲他是在罵自己,立刻回嘴道:“幹誰呢!”
“幹就幹,哪裡還問幹誰?”
另一邊第三波土匪也早就來了,他們的頭頭是個精瘦的年輕人,戴着一隻眼罩,這一帶的人稱之爲獨眼,抱着手站在那裡,見另外兩家要鬥起來了,於是瞥了一眼那邊的商隊。這商隊似乎是不簡單的,他們這邊雖然還不知道是怎麼不期而遇的,但大家的目的肯定是一樣的。
於是這年輕人才插了剛纔那一句話。
那邊兩個爭執的土匪頭子沒有想到這邊來個傢伙竟然還說出了這麼經典的一句話。
第一撥土匪的頭子立刻手一揮道:“媽的你說幹就幹嗎?那邊一羣人就這麼點,怎麼幹?”
“就是,怎麼幹啊?”
“……”獨眼年輕人顯然有些無言,他扭過頭看了站在自己身邊的蒙面人一眼,想了一會兒說道,“先幹了,我們再分贓。”
其他倆土匪忽聽着這話,似乎也沒什麼差錯,但總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他們也沒多想。這邊的三隊人可以說是一拍即合,立刻就已經決定一起幹了這商隊了。
只可惜,他們面對的人是衛祥。
衛祥那邊是冷眼旁觀,在他看來,這些人不過都是找死而已。“爾等雜碎,莫要擋路,此刻離去,尚可保得一條小命。”
這邊的土匪們頓時就笑開了,笑得最誇張的還是那獨眼,這人出了名的狠辣刁鑽,當下冷哼一聲:“老匹夫,現在是我們人多勢衆,反正我們是小人,不怕你們罵,夥計們拿好東西,準備打劫了!”
衛演不是第一次看到打劫的陣仗,可是三夥近百來號土匪一起來打劫他們,在這鬼森裡面,看上去也有些壯觀了,畢竟在這種渺無人跡的地方,蛇蟲鼠蟻密佈,誰知道什麼時候會躥出些什麼東西來呢?因而這裡出現這麼多的人本來就是不合常理的。
“祥叔,我們不是——”
他們原本是隻要遇到劫匪,立刻假裝弱勢,將現在車上的這些東西全部交給劫匪,以保證真正的貨物不走漏半點風聲,更不會被別人搶去。可是現在的衛祥似乎完全忘記了他們行事的這一條準則,竟然像是想要跟這羣土匪硬拼一樣。
威嚴想要提醒衛祥,然而此刻的衛祥是什麼也聽不進去的。
衛祥已經老了,一輩子有驚無險地走了那麼多次商,他覺得要爲自己在這邊事業的結束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也許是酒喝多了,也許是不想用那種窩囊的方法,總之衛祥準備跟這些土匪槓上了。
“跟這些人渣有什麼好說的?”衛祥冷笑着,“全體戒備,準備開動手。”
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埋伏在鬼森的打劫隊伍,所以動起手來是不需要客氣的。
衛演知道是勸不住了,他吹了三聲口哨,哨聲傳出了很遠。幾個土匪頭子面面相覷,不過轉眼也就顧慮不得那麼多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就看到兩方的人已經撞在了一起,打了起來,刀光劍影,魂陣的熒光全部鋪在地面上,從高處看上去一片絢爛。
魂陣重重疊疊,不同的魂術爭相冒出來,林子下面頓時成了一片肉搏場。
那獨眼的年輕人乃是這羣土匪裡面修爲最高的,他與另外兩個土匪頭子都沒有動手,而是注視着一樣沒有動手的衛祥。
鬼森裡面隱約看得見太陽下落的光芒,左瀾冷眼看着,一點也沒有身爲罪魁禍首的自覺。
並非有什麼有力度的證據,左瀾只是憑着直覺相信,在這裡,自己應當會遇到什麼人。而他此刻,正在人羣之中搜索,只是太亂,看不出什麼頭緒來。
左瀾是等着漁翁得利的,只是他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橫生出枝節來。
遠遠地左瀾就已經感覺到了不遠處有人快速貼地過來的破空聲,眨眼之間那些人就已經到了眼前來,看那打扮竟然跟土匪沒有什麼兩樣。
然而此土匪非彼土匪,這一夥人,乃是暗市這方早就安排在這裡掩人耳目的。
原本左瀾引來的這幫土匪還以爲是來了幫手,沒有想到就在他們高興的時候,這幫人衝上來就直接對着他們出手,簡直讓人大跌眼鏡。
同樣是土匪,爲什麼這些人要對他們動手?
那戴眼罩的獨眼年輕人那臉上閃過了幾分陰霾,這個時候偏偏看到了不遠處的衛演的笑容,獨眼立刻就明白了,好一個暗市,竟然還在玩這樣的陰招!
這些土匪強盜分明就是暗市自己的人,常年埋伏在這裡,不知道打劫了多少商隊!
“好,好一個聰明絕頂的暗市!”
獨眼有些憤怒,他只是魂師巔峰的修爲,只怕對上那衛祥,還是死路一條,這個時候,他新認識的人,就有了作用了。
那名從始至終沒有說話的蒙面人,終於出現了,而左瀾的目光,也終於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圍的人都在打鬥,只有衛祥、獨眼還有蒙面人三人,呈現了一種詭異的靜止狀態,他們都沒有動。
緊接着那獨眼退後了一步,蒙面人上前了一步。
左瀾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這個人,總算是想起來了——這個人不是自己在上次遇到吳家商隊時候放過的那個順路打劫的人嗎?
記得那個時候,這個人的面巾下面還是骷髏頭,現在大約是因爲骷髏頭太過顯眼,所以被換掉了吧?
這三人對峙着,一個是僞魂爵,一個是魂師,還有一個人的實力——是看不清的。
不過那是他們看不清,左瀾很清楚,那個蒙面人,便是當時的黑衣劫匪的首領,乃是魂爵的修爲!
真魂爵!
只不過畢竟衛祥成爲魂爵的時間要長一些,到底打起來如何,勝負還要兩說呢。
那蒙面人上前了一步,終於將自己的氣勢散發可出來,一步,魂陣出現。
他看向了衛祥,衛祥也看着他。
“想不到這種地方竟然也能看到魂爵高手,真是有幸,不知閣下可否告知姓名?實話不相瞞,我們乃是暗市的商隊,勸二位還是收手吧,這是老頭子最後一次走商,不想大開殺戒。”
輸人不輸陣,這老頭子肯定是很知道這點的——獨眼嘲諷地想着。
然而那蒙面人的話纔是最冷的,“不過只是個暗市而已,官方已經禁止了地區走私貿易,暗市頂風作案,要是被魂術公會知道了,你們纔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說的完全正確,貿易禁令下來其實根本沒有什麼作用,或者說是短期之內不會有什麼改變,可是名義上,暗市這樣的黑市跨邊界貿易就是違反規則的。
衛祥心中一凜,動了殺機。
只是那蒙面人竟然轉過頭,對着一棵高大的樹,說道:“瀾少,您還準備藏到什麼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