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第二魂院地區和中原第一魂院地區的交界處,左瀾的目的地。
在來的路上,左瀾左思右想,還是將那個匿名者發佈的消息屏蔽掉了,實在是害怕有別人來搗亂,他是特別想來會一會這位神秘客的。
在這段交界處,有着一片原始森林,連綿不盡,像是一條腰帶,落在了東部和中原的中間。這天生是一個好打劫的地方,無論如何也避開不了,有的時候商隊爲了趕時間,不得不冒險從這邊路過。
正所謂是富貴險中求,繞遠路花費的時間和魂晶,也許比經過原始森林付出的代價還要慘重,中東二區的貿易之所以不怎麼發達,大約就是因爲原始森林的存在。
而大陸三大黑市,中原第一魂院地區有,那是正常的事情,河市乃是全大陸流動,並不存在地區獨特性,只是暗市卻不一樣,它已經指明瞭位於東部第二魂院地區。如果中東兩區之間的貿易發達,那麼暗市的存在就是個雞肋,然而此刻的現實是恰恰相反。
第一魂院地區的豪強們不是沒有進軍東部第二魂院地區的打算,只是即便是到那邊開辦各種分號分會,也無法撼動暗市在東區的地位分毫。
這其中若是沒有什麼玄機,左瀾纔不信了。
他來的路上很低調,順路結識了一些有趣的人。世界上總歸是有許許多多想不勞而獲的人,左瀾也就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他表面上的修爲並不精深,所以走在路上也很容易受到別人的輕視,遇到一些山匪強盜,也總是第一眼就盯上他,這個時候左瀾就直接把兩兜一翻,裝作自己是個窮逼,而後巧妙地透露有一家商會的貨將要經過小樹林,並且運貨人的實力不強,說到這裡之後,卻又不肯說了,賣着神秘,緊接着卻說要走。
現在左瀾後面跟着一羣小尾巴呢,他已經到了原始森林的邊緣。樹木開始高大茂密起來,左瀾現在幾乎已經到了魂師的巔峰,距離魂爵也就是那麼臨門一腳的事情,後面跟着的雖然也是魂師級別,不過完全不被左瀾放在眼底。
他悄悄地監控着他們的行蹤,有意將自己與他們的距離控制在一定範圍內,既不使他們追上自己,與自己相隔太近,也不使自己脫離他們的追蹤。左瀾就這麼慢慢地吊住他們,脣邊掛着笑,嘴裡叼着根草芯子,揹着手,悠悠閒閒地走進了這一片原始森林。
其實左瀾一直是個陰謀論者。
他相信暗市之所以在東區屹立不倒,並非是僅僅因爲這一片天然的原始森林爲屏障,以阻擋中原區勢力的滲入,更因爲——在這片原始森林裡面,有着暗市的埋伏。
每一次的拍賣會,哪裡來那麼多的精品?左瀾纔不相信正規的渠道能夠解決如此豐廣的貨源問題,不打家劫舍,怎麼可能?
如果左瀾是暗市的老大,不想別人侵佔自己的地盤,就要在別人家的商隊經過這片樹林的時候打劫,或者削弱對方的勢力,久而久之大家就知道這些玄機了。
這纔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呢。
只可惜,現在左瀾看暗市不順眼,又因爲暗市有一批貨要過來,順手就要坑害他們一把。
他回頭看了一眼,後面沒有人,他卻能夠感覺到被自己引來的那些人的氣機。
“天氣好好……”
左瀾哼着曲兒進去了,走了大半段,放慢速度,等待着他們跟上來,等他們差不多要到了目的地,左瀾才隱藏了起來。
周圍的樹木已經高大粗壯,給人一種叢林求生的錯覺,有些地方還瀰漫着青綠色的瘴氣,看上去十分可怕。這一片原始森林,又被叫做“鬼森”,曾有人說起名爲“鬼林”,可是一個“林”字,無法凸顯其大,於是稱之爲“鬼森”。
他升上一株很高大的千年老槐樹,茂密的枝葉遮擋了他的身形,此日已經是初九,左瀾將氣機隱藏起來,在自己的身邊佈置了一個陣法,安穩地坐在裡面,散開了自己的精神力,任由它們放鬆,往別的地方鑽去。
左瀾在尋找,那個發佈任務的人。
不過終究沒有找到,想必對方是個聰明人,左瀾已經接下了這個任務,對方肯定知道今天已經有人到了這個地方,至少是在這一片,至於能不能遇到,那倒是其次了。
遠遠的有商隊從中原區進入鬼森了,其實從外面看,這跟最普通的商人並沒有什麼區別,他們是最普通的商隊,在外人的眼裡,只要他們進入鬼森,定然要遭受一陣盤剝,所運送的貨物肯定也是所留無幾。
商隊的領頭是個酒糟鼻老頭子,叫衛祥。他是暗市的長老,已經活了很多年了,進入魂爵這個境界也有很多年了,只是也許神靈已經不眷顧他,他的實力已經停留在魂爵這個位置近四十年,這四十年裡風雲變幻,又有多少人成爲新的魂爵?又或者,有多少魂爵死去呢?
他雖然名不在五皇八尊十九爵上,但其實力在整個魂爵的層次之中,已經算是相當高明瞭,在暗市長老會之中也擁有相當超然的地位,只是壽數將盡,他忽然就有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這次暗市依照老辦法,讓自己的商隊從鬼森過去,喬裝改扮,出來的時候再收起一些貨物,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這是暗示自己的貨物了。
他們暗市安排了許許多多的“劫匪”在鬼森,爲的就是阻撓別的商隊和商會勢力,這個辦法已經用了許多年了。
坐在車上,衛祥捏了捏自己紅紅的酒糟鼻,整個頭髮都是亂糟糟的,白鬍子和白頭髮幾乎長到了一起,連成一片。
“衛長老,我聽說瀾會的勢力也到了東區,這以後暗市跟瀾會,怕是要有一拼啊。”
隨行的一個小夥子乃是衛祥的侄子,是第一次跟着衛祥走商,還是經過鬼森這樣的地方,不免有些害怕,所以才努力地找話題轉移注意力。
衛祥這一輩子幾乎都在走商,沒有成爲魂爵之前,他是個商隊裡的護衛,後來逐漸地凸顯了天賦,才被提拔起來,後面更有幸成爲了魂爵——只不過,他的魂爵,在左瀾看來其實是個僞魂爵。畢竟他的魂器是暗尊送的,只是與自己魂圖上的魂器接近,算不得是真正的魂爵。
有時候衛祥也在想,自己不能更上一層樓,大約就是因爲魂器與魂圖之間的微小差距,然而事情已經成爲定局。假如自己沒有選擇接受魂器,成爲僞魂爵,魂師的壽數已盡,他現在早已經是黃土一抔了。
衛祥道:“瀾會真正可怕的,看起來倒不是那左瀾,天才很多,等他真正成爲了魂爵,才能知道是不是天才。魂爵是個分水嶺,在沒有成爲魂爵之前,不能說任何一個人是天才。”
這個理論對衛祥的侄子衛演來說,是個很新奇的理論,在幽靈廣播平臺聽說了各種天才的八卦,以至於他都被洗腦了。
“這麼說,左瀾算不上是天才了?”
“左瀾是個天才,但能不能成才,那還兩說。我倒是很看好瀾會那個薛重釋,最近御座薛六連發幾道絞殺令出去,都跟一顆小石子兒丟進了海里一樣,水泡都冒不上什麼來。不是那御座薛六已經外強中乾,搖搖欲墜,就是瀾會或者是薛重釋自己將麻煩解決了。這個人才是真正地危險,血洗第一市,根本沒手軟。”
衛祥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的一套見解,他是個糟老頭子,活不了多久,也不準備再活多久了,這是他最後一次陪着暗市的車隊運貨了,他準備運完這一趟,就告訴暗尊,自己要離開這裡,去遊歷名山大川,以自己魂爵的修爲,在有生之年看遍大陸勝景,最後找個地方安靜地躺下來,安靜地過完自己這一生。
“左瀾是邪,這樣的人做事完全隨心隨性,高興了殺人,不高興了也殺人;薛重釋是魔,這樣的人做事有一種定性,他是從御座薛六出來的,心機不可謂不深沉,只是大多數人注意到了他的殺戮,卻忽視了他的智謀,他不高興了就殺人,高興了卻還有可能放人一馬。”
這話衛演完全聽不懂,“這不是互相矛盾嗎?薛重釋是魔,怎麼可能還放人一命?而左瀾是什麼時候都要殺人……這……”
“孩子,那是你還不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邪’和‘魔’。”衛祥也不多解釋,這些東西,只有他這種到了一定年紀的人才能看得出來,那已經於睿智無關,而是一種人生閱歷積累起來的直覺了。
“不過說起來,這大陸上更邪的,還應該說是那五皇。”
拔開酒壺的塞子,衛祥喝了一口酒,“以前我到第九魂院去做客,曾經跟酒鬼段崑崙聊過,他說最邪的——是天淵之皇臨滄。”
衛演的腦子已經完全暈了,“新魂皇似乎不太出名啊?”
“說了你也不懂啊……”
邪……
當初段崑崙提起這個字眼的時候,衛祥自己都沒有覺得,可是在後來偶然一次看到臨滄那半黑半百的頭髮和衣服的時候,才忽覺得,段崑崙是對的。
這也不是什麼睿智,而是一種直覺。
最邪的人。
衛祥眯着眼睛,準備安安穩穩地送完這一趟。
只是如果有人從天空中俯瞰,便能夠瞧見,從中原區出來的商隊,即將與左瀾引過來的那一羣羣的流匪,碰頭了。
下午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