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重釋看上去也就是十一二歲,可是——十一二歲是根本沒辦法修煉魂術和積累魂力的,這個傢伙是怎麼做到的?
左瀾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在被持續地顛覆,他終於還是不怕死地問出了一個很重要也很作死的問題:“那個……我能問問你多少歲了嗎?”
薛重釋對着他,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你猜。”
……
好冷。
左瀾望了望天,哈哈乾笑了兩聲,“你該不會是侏儒吧?”
左瀾這樣的人,天生嘴賤,哪壺不開提哪壺,旁邊的姜錯明幾乎已經拿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習雨林則是悠閒地一抖袖子,不過腳下的魂陣卻更亮了,很顯然,他覺得雙方已經完全沒有不動手的可能,就是其他幾個人也一副立刻要打起來的情況。
青衣言望,紅衣季深,卻只是懶洋洋地看着他們這邊五人一點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不得不說,左瀾點中了薛重釋的死穴。
薛重釋臉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消失,手中冰藍色的魂晶光亮一閃,換了個方向,他道:“我不是來殺你們的,下面的路,我們這邊的三個人是走不下來的,暫時邀請你們加入,我們組成一個隊,一起走一段。”
左瀾退到了姜錯明等人的身邊,聞言只是眉頭一挑,有些冷笑的衝動,他看着薛重釋,儘管是穿着粉紅色的衣服,可是那冰藍色的魂晶實在是太有殺傷力,一看着就讓人心裡發憷了,其實——主要是那玩意兒太珍惜了,現在左瀾恨不得一把將薛重釋撲倒,然後直接將他手裡的魂晶搶過來,不過只能忍,忍住……
嗷,這簡直是太爲難他了。
左瀾雖然處於戒備狀態,可是眼神還是忍不住向着薛重釋手中的魂晶望,崇遇注意到他這種猥瑣的行徑,頓時嘴角抽搐,左瀾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極品啊!
姜錯明那邊還在嚴肅地商談問題,他跟林兼仁對望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
薛重釋他們三人如此強悍的實力,幾乎能夠橫掃其他小隊,現在卻不得不向他們尋求幫助,想必前面肯定是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以至於他們不得不過來。
不過說是組隊,也不過是相互利用,他們不得不合作。薛重釋他們三人過不去,他們肯定也是過不去的,所以爲了到達下一個目的地,他們必須選擇答應薛重釋。然而在過去了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薛重釋能夠對那些人下手,必然也能夠對他們這隊人下手,之後的事情不過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還好的是,這些事情都是無比正常的,除非左瀾他們對天品魂器完全沒有企圖,否則他們之間必然是會有利益衝突的,掐起來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至於現在,與虎謀皮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所以左瀾這一隊人很明智地選擇了答應薛重釋。
言望和季深終於笑了一下,“這下大概能夠解決了。”
薛重釋開始向着左瀾他們這邊走,姜錯明等人也爲了表示善意而撤了魂陣。
“在合作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姜錯明站上前一步,跟薛重釋對視。
薛重釋僵着臉,“你說。”
“他們是你殺的嗎?”姜錯明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幾具屍體。
薛重釋“哦”了一聲,“我殺的啊。”
……
左瀾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弱爆了。尼瑪這娃娃說殺人就跟說吃飯一樣!
可是林兼仁卻沒有關注薛重釋,他只是看向了言望,那青衣的男子始終只是淡定地站在一旁,似乎事不關己。
“我倒是奇怪了,言望公子,你與言信本是同族,怎麼能夠如此冷血地看着自己的同族被殺呢?”
青衣言望,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兼仁,“我不但看着他被殺,我還在背後補了一刀呢,有什麼了不起的?御座言三的人太多了,死幾個算不得什麼的。”
言望是御座言三最出色的的一輩人,他只是對自己家族的人的死袖手旁觀,別人又能說什麼?說到底還是內鬥,別人頂多能鄙視他的人品。
言望如此坦然,林兼仁也只好冷笑了一聲,退到一邊沒說話了。
薛重釋始終冷冷淡淡,雖然那粉紅色的衣服跟他一點都不搭調。在左瀾的眼中,薛重釋是個粉紅正太,不,粉紅變態。
這傢伙的腦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樣,他似乎是想了想,然後道:“具體的情況我們還是路上再說吧,否則會被別人搶先了。”
整個秘境裡可不止他們兩隊人,除了別的小隊,還有一些特別可怕的存在,如果不能搶在這些人之前拿到天品魂器,後果不堪設想。
不管是御座崇一的崇禮,還是第一魂院的天嘉,又或者是那個還不知道底細的無界之皇梅子青的代言人,都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說到底,最後還是要和這些人競爭的。
姜錯明等人表示了同意,然後後面言望和季深讓出了門的位置,薛重釋走過去,“這壁畫門是之前發現的,通向一個空間,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天品魂器就在盡頭,不過——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煩,現在邊走邊說吧。”
他當先跨進了那壁畫大門之中,那種感覺就像是跨入了時空隧道。
左瀾他們都知道,此刻是身在三十三層的的高塔之上,打穿了牆壁後面也不過是無盡的虛空,然而穿過了這道門,裡面卻是一片廣闊的空間。
全是一人多高的蒿草,天空還是鉛灰色,不過此刻這裡已經不是古戰場上的狀況,整個空間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莽莽的荒原。
左瀾看薛重釋鑽進去之後,竟然整個人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個小團在草叢裡行進,頓時就笑傻了。
“喂,那個,我們可以一把火把這裡全燒掉的,這樣走着太麻煩。”
走在前面,鐵青着臉扒開一叢荒草的薛重釋扭頭,粉團團的衣服在草叢裡看着也算得上是亮麗,他冷冰冰地掃了說話的左瀾一眼:“燒了,你就完了。”
左瀾覺得奇怪,伸手摺了一片草葉,一看頓時頭皮發麻:“荊棘草……”
“荊棘草,一燒就會散發劇毒的東西,在天淵纔會有,這裡竟然遍地都是。”習雨林摸了摸下巴,低笑。
……神經病。
左瀾撇嘴,繼續扒着草叢往前走。
在行進的過程中,左瀾看着這周圍茫茫的黑海一般的草叢,只覺得眼暈,前面的薛重釋似乎沒有半分的感覺,只是往前走着,那矮矮的身子看上去竟然帶着幾分滑稽的感覺。
薛重釋一邊走一邊說着:“大概還有半柱香的時間我們就可以到之前遇到的地方了,那裡是一出關隘,不過情況很詭異,有一個陣法,我們已經研究好了破解之法,不過單憑三人無法解決,所以才讓你們來。”
這話說得好像是施捨一般,後面心高氣傲的崇遇立刻冷笑了一聲,“也是,我們不過是來候補的,一會兒用完了估計你們也要下殺手了。”
薛重釋聞言停住腳步回頭,那漂亮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崇遇,聲線平直:“弱肉強食,本是此理。”
忽然之間,他手中光芒大放,一股氣浪直衝向前,將一排排的荊棘草叢吹開,前面竟然露出了一片空地。
“這裡是我們唯一能夠在達到關隘之前休整的地方。”
他們從草叢裡鑽出來,一下站在空蕩蕩的地上,感覺好多了。
左瀾拍了拍自己的手,一點也不在意地坐在了地上,背後崇遇看着他那德性忍不住撇了撇嘴,然而自己四下裡看了看什麼也沒有,竟然只能跟着左瀾坐下來。
左瀾笑他:“你之前分明是對我很不屑,看我坐下的時候那眼神也不對,現在還不是隻有坐下來?”
崇遇頓時想抽死左瀾,他不拆穿他能死嗎?“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那邊薛重釋竟然從自己的空間戒指裡拿出了一隻小板凳坐下,看得衆人是目瞪口呆。
林兼仁始終覺得彆扭,站在最外面的位置,不過這一站卻發現了不尋常的情況。
“有人?”
周圍才坐下的人立刻就站了起來,警惕地看着那邊。
“應該是一組人,沒有想到他們的動作倒是很快。”薛重釋也收了自己的小凳子,站起來,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言望手指纏了纏自己的頭髮,哼道:“那幾個還沒死透的。”
左瀾聽得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去看姜錯明,姜錯明卻笑了一下,看樣子,又要死幾個了。
前面的草叢是一陣聳動,左瀾他們都屏氣凝神,卻不想裡面的人還沒露面,一邊的季深竟然直接就動手了。
一剎間,只見一團火從他手邊冒出來,像是拋出去一條巨大的瀑布一樣,季深拋出了自己的魂術,嚇得旁邊的左瀾臉都白了。
薛重釋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邊,解釋道:“他的火是天火,不是凡火,燒不了的。”
黑暗的天地之中,莽莽的荒草叢中,那墜落的瀑布一樣的火光將那一片黑暗照亮,裡面的兩個人還在行進之中,誰料突然遭到這樣的變故,躲避不及被擊中,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就已經被火燒成了灰。
這兩人身邊的人避之不及,一下就提了魂力灌注於自己的腳上,沖天而起,一看竟然也有四人。
隨着後面習雨林一聲咬牙切齒的“習雨林”,衆人立刻就知道這狹路相逢的一隊人是誰了。
第三組:林峰(第二魂院),季白(第七魂院),顏霧(第八魂院),明玉(御座明二),江水(女,御座江四),習雙允(御座習五)。
不過這一組,林峰和顏霧已經死了,現在這裡卻還有六人,想必其他組的人也進來了,只是不知道是誰。
左瀾只覺得自己身邊閃過了一陣風,一條白影就直接飛了出去,向着同樣穿白衣服的一個人殺了過去——習雙允。
御座習五的兩位嫡系子弟,竟然就在此時此刻此地打了起來。
四個人裡還有一個是女的,大約就是御座江四的江水了。不過可憐的是這個女孩子落到了姜錯明的手上。
姜錯明這人看上去是很文雅,可是左瀾知道這個傢伙內心就冷血,根本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
“姜錯明,你要對我動手嗎?”
那江水生得一副豔麗的好面孔,聽說是御座江四年輕一輩最漂亮的人,她以前與姜錯明有過交情,她不信姜錯明會狠下殺手,畢竟整個十御座有哪個年輕的男子沒有對她起過綺念呢?所以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出事。
可惜,她對姜錯明的瞭解實在是太膚淺了。
迴應她的問題的,是姜錯明那一記辛辣至極的頸後斬,姜錯明是全屬性,只是他在此刻之前也沒有真正地出過手,所以別人不清楚他的實力,那一記頸後斬也只是輕飄飄地落在了江水的後頸上,他的手指上帶着淡淡的一層光,就那樣輕輕地從她頸上一劃而過,話語也是輕飄飄的:“我不是要對你動手,我只是送你去西天。”
左瀾只覺得一陣惡寒。
對方只有四個人,可是他們這邊動手的人卻不少,左瀾想了想,看了那還沒動手的薛重釋一眼,很剋制地沒有衝上去。天知道他內心已經快急瘋了,你妹的!殺人能奪寶啊!這次進來的都是土豪啊!他們都很有錢只有自己是個窮逼啊!我也想打土豪分錢財啊!你們能不能留一個給我啊!
他內心正在哀嚎之際,機會卻真的來了。
前面言望跟對方一個黑袍女人打了起來,大約是第三魂院的齊靜,不過那齊靜看着其貌不揚,不是很漂亮魂術卻是一個接一個,竟然將御座言三出身的言望壓制得死死的,眼看着就要落敗,左瀾眼前一亮,手一翻直接握了重鋒就要上去,魂力鼓盪之下那墨綠的袍子飛了起來,看上去很是妖異,那一瞬間,他腳下的魂陣卻爆發出一陣金光,幾乎將整個空間映亮,每一顆白棋都閃亮着,滑行在陣中。
左瀾眼看着前面,齊靜背對着他,長髮落下來,背後卻是空門大露,正是下黑手的好時機。
然而左瀾已經夠快,可是依然有人比他更快!
刷拉——
暗空裡一聲尖嘯,狂風從左瀾的耳邊掠過,吹斜了他額前的劉海,他前方的齊靜,心中一喜,想着將這言望殺了,自己回族又是一件大功,然而本來已經快要獲勝,正要斬下言望,卻不想異變陡生,背心裡一涼,有暖熱的液體噴灑,她整個人懸浮在半空,似乎停滯了那麼一剎那,接着就直直地墜落下來,砸進了草叢裡。
左瀾整個人都愣了。
他僵直着脖子,擡頭看,半空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着一位紅衣的男子,看那面容卻是與季深一般無二。
然而那不是季深,左瀾很清楚,季深剛剛放了一把火燒死了兩個人正在場邊上觀戰。
這裡出現了一個和季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其餘人也大多沒有反應過來,不過言望卻像是早就料到會這樣一般,扯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半空裡運力轉身,去追殺另外一個人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像是切瓜砍菜一樣水到渠成,不費吹灰之力。
習雨林看着自己對面那個跟自己長相相近的習雙允,挑脣一笑:“你或許沒有想到,會被我一個不中用的人逼到如今這個地步吧?”
習雙允僵立,他不能動,也不敢動,因爲習雨林那一隻手就放在他的脖子上,他帶着自己的手套,整個手的溫度都被掩蓋,只覺得冰冷,然而就在他說完話之中,那冰冷立刻化爲一種刻骨的灼熱,淹沒了他的整個喉嚨,他發不出聲來。
失去意識之前,只看到習雨林那淡淡的笑容。
“你該死了。”
這一組最後一個人,也死了,死在了自己同族的手上。
而那邊兩個紅衣的男子站在了一起,一模一樣,連動作幾乎都相同,除了眼神。
“感覺還是那麼膈應。”言望收拾了那邊的幾具屍體,扔進了草叢裡,走過來卻諷刺地笑了。
“計劃順利,季白回來就好了,現在又死了五個,還有十六個人,過來把情報彙總一下吧。”薛重釋之前一直沒動手,只不過那枚冰藍色的魂晶一直扣在手中,左瀾一直很想知道這作用,可惜他不敢問。
剛纔他說“季白”,左瀾便明白了。
季白、季深,這是雙生兄弟吧?長得一模一樣……
都是御座季九的人,只不過季深代表御座季九,而季白代表的是第七魂院,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倆還是兄弟,按照剛纔的情況推斷,出手殺了齊靜的是季白,看樣子是薛重釋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要季白潛伏到第三組去,好等待時機直接將這些人消滅在途中。
左瀾甚至懷疑,其實那幫人原本就是季白引過來的,這一切都有預謀。
如此向來,薛重釋這組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現在整個秘境之中,已知的死亡人數就達到了十一個。
季白和季深這兩人,面目一樣,不過仔細辨認的話還是能夠看出區別的,季深整個人的氣質都類似雪藍,眼底都透着幾分妖氣,可是季白不一樣,他的眼神很乾淨,表情也比較淡漠出塵,所以只要細看還是有區別的。
此刻季白就跟着薛重釋他們坐下,然後說道:“我們那一組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了現在還沒出現過的那一組人,殺了他們一個,其他的跑掉了,所以如果其他人都沒事的話,我們這裡就還有十五個活人了。”
……
左瀾等人盡皆沉默。
二十七人進來,現在還有十五個,死了接近一半了。
這一次死的五個,是原本第三組的習雙允、江水、明玉,然後是第四組的兩個女修,一個是第三魂院的齊靜,一個是第四魂院的明恬。明玉明恬兩兄妹竟然在同一場衝突之中死去,還真是……
除此之外,季白他們說在別處遇到殺了的是一個人,御座梅八的梅暗。
薛重釋拿出一塊石頭,在空地上畫着,一邊畫一邊說:“也就是說,現在還有兩個組。”
首先是薛重釋他們這一組,一共是九人。
薛重釋,言望,季深,季白,姜錯明,習雨林,林兼仁,左瀾,崇遇。
剩下的也就是六個人,除開了不知姓名的無界之皇梅子青的代言人,第一魂院的天嘉,再加上一個恃才放曠的崇禮,剩下的便是另一組的人了。
也就是唯一的一組。
代表第五魂院的姜錯影,也是姜錯明的姐姐,同是御座姜七的人;接着是代表第六魂院的司徒白雪;最後則是御座薛六的薛酒。
“除開我們之外,也就是這六人了,表面上看威脅最大的是崇禮和天嘉,可是梅子青的代言人現在都還在玩兒神秘,實在讓人拿不準,而且進入秘境之後沒有關於他們的任何消息,我懷疑他們是走了和我們不一樣的路。”
季深這樣分析着,旁邊的季白卻沒有看他。
都到這個時候了,竟然還不知道這其中一個人的姓名,未免有些太過匪夷所思。
然而別人擔心,薛重釋卻不擔心,他面無表情地用魂晶在地上畫着圈,“來不來都一樣,反正到了目的地就會撞見的,殺還是不殺,全在於我。”
——現在的小屁孩兒都牛逼到這種地步嗎?
左瀾瞥,然後抽搐。
他們在這一片空地上略作了休整,再行出發。
這個時候,他們這裡的九個人其實已經隱約有了分化的趨勢,不過因爲薛重釋所說的那個關隘還沒到,所以大家還保持着面上的和氣。
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過了關隘,立刻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不知道爲什麼,薛重釋慢慢地便走到了後面,落了下來,恰好在左瀾的身前一點,左瀾悄悄地瞥着他手中的冰藍的天品魂晶,只覺得垂涎欲滴。
他緊走兩步,湊到了薛重釋的身邊,假作正經地咳嗽了一聲:“那個……你手裡的魂晶能接借我看看嗎?”
前面忽然有人倒在了地上,原因不明。
薛重釋站定,眼珠黑白分明,皮膚細白,頭髮也柔軟極了,就站在那裡仰着脖子,看着左瀾,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