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崇禮是從什麼地方得知的左瀾對陣法的瞭解不錯的消息,也可能是從左瀾參加院內小比的情況上看出來的,或者說他有別的消息渠道和窺探方法,不過現在的左瀾是不可能得知的。
而其他人,都聽崇禮這樣說了,也不能不應,於是在萬陣天之中,大家都聽左瀾的。
“天地貞觀,日月貞明。九宮位。”
天者,上;地者,下。
左瀾左手手指指天,右手手指指地,接着雙手往身體中間合,動作很緩慢,他腳下的魂陣隨着他的動作慢慢地加快了旋轉,然而左瀾的動作卻越見艱澀。
崇禮抱着手,完全像是置身事外一般。
左瀾的聲音很沉很緩,還是在秘境之中的塔中得到的那些口訣,也許這是一種向天地以言語借力的方式吧?
在口訣出來的時候,手訣也會很快,世界就是這樣奇妙。
“天下,地上,合爲混沌。”
雙手慢慢地合在一起,然後左瀾的頭頂,忽然就出現了一陣血紅色的波紋,困陣已經出現了破綻了。
困,是死困。
陣法有很多種類型,困陣只是其中一種,大體還有幻陣、殺陣,這三個大類幾乎已經囊括了所有的陣法,還有一種比較特殊的陣法叫做祭祀之陣,像是轉換魂晶能量的那種陣法就屬於一種祭祀之陣,除此之外還有魂車上的指引陣法等等實用類的,或者是祭祀神靈的時候刻畫的陣法都是祭祀之陣,乃至於召喚陣法也屬於這一種。
不過大多數的陣法都是這幾種陣法混合起來使用的一種綜合陣法,比如一座陣法同時具備迷幻、困囿、殺伐三種功能,這座陣法就是綜合性的。
如今左瀾遇到的陣法只是一座單純的困陣,只要破壞掉陣法就能夠脫出它的困囿,左瀾以前很會佈陣,可是現在卻要他破陣。
唯一能夠慶幸的就是,破壞總是要比建設來得容易。
“崇禮,攻你腳下。”
崇禮沒有想到現在左瀾竟然直接命令起自己來,他站在左瀾的背後,直接一指魂力打向自己的腳下,花紋很清晰,這裡是花紋的一個節點,當下就被崇禮一指爆出了一個小坑。
與此同時左瀾手指直接彈出一枚魂晶,射向了半空之中,在他的視野之中,魂晶的目標是空中一個魂力糾纏集結的地方,然後他念了一聲:“爆!”
那一枚魂晶竟然直接在半空中炸裂開來,這一枚地品高階的魂晶所蘊含的的魂力是何其恐怖?幾乎相當於一名魂師所能擁有的魂力的全部,此刻一旦炸開,簡直聲勢驚人,下面的五人都被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自己周圍一陣氣體炸響的聲音。
左瀾斷喝道:“走!”
他自己最先,直接飛身貼着地面就射出去,那身形快成了一道殘影。
緊接着動作最快的崇禮,只是他走的時候比較可惡,人都走了,聲音還留在原地,“背靠大樹好乘涼喲,走~”
賤人!
身後的人紛紛對崇禮豎了一根中指,他們就不明白了,左瀾怎麼能夠容忍這樣的人存在,並且自己累死累活地帶着大家闖萬陣天——
左瀾自己自然是知道的,他現在很渴望實力,而這裡是自己很好奇的。
其實佈陣很難,破陣也不是很容易,不過對於左瀾來說,這裡就是寶庫,有這麼多的陣法在這裡等着他,等着他來研究,來破解。有的陣法是自己看到過的,可是有的陣法卻是自己從來不知道的,也有的陣法是用自己知道的陣法組合出來的,可是卻產生了一種讓他十分驚訝的效用……
在破解陣法的時候,勢必會研究陣法,這樣能夠在破解之中加深對陣法的瞭解,回頭再研究陣法的時候就能夠有事半功倍之效——此等機會簡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左瀾要是放棄了眼前的機會,他估計能嘔血後悔一輩子。
這種種的一切都讓他處於了亢奮狀態。
第二座陣法是單純的幻陣,他們看到了許許多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左瀾事先提醒過衆人了,大家都強忍住了內心的驚訝,沒有多作聲。
左瀾繼續指揮他們,這些都是比較簡單的初級幻陣,左瀾只是讓段玉蕭打掉了陣眼,自己這一次卻沒有出手。
他回頭一看,之前被他破掉的第一個困陣竟然又逐漸地恢復了原樣,這前後過去的時間不到十息!
左瀾又開始頭皮發麻,崇禮在一邊笑道:“這下好了,我們這是永遠被困啊。”
他說得沒錯,闖過了一座陣法到達另一座陣法,卻是永遠被困住,除非他們能夠一路殺出重圍。
現在前進要闖陣,後退也要闖陣——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
崇禮提醒道:“時間不多,我們還不走?”
左瀾卻搖了搖頭:“等我再看一下。”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息,原本破碎了的幻境竟然又出現了,他們看到繁花和城市,看到了珍奇異獸,也看到了阿鼻地獄……
六息……
“下一個是殺陣,這個只能硬闖,一會兒崇禮負責抵擋陣法的攻擊,八喜站坎位,段玉蕭甲坤位,姜錯影離位,明益遠兌位,崇禮震位——走!”
左瀾第一個進入了陣法,在這一片空地上,只能看到平滑的石質地面,一些石頭凸起在地面上,被一些線條連起來,顯得無比神秘,也無比肅殺!
左瀾只覺得面上吹過了一陣冷風,眼前一片血色——
他忽地有些僵硬,慘叫這個時候才從自己的身後傳來。
“啊——”
一支冰槍從明益遠的背後貫穿了他的身體,從他的胸膛穿出來,鮮血卻被拋上高空,在他進入陣法佔位的那一瞬間,陣法已經發動,他被來自自己身後的攻擊奪去了生命。
明益遠的身體砸到地上,感覺四肢都扭曲了,眼睛睜得大大地。
明益遠,死。
然而他死了,別人也只能暫時忽略,因爲危險就在所有人的眼前!
如果只是單純的殺陣是不會很危險的,因爲你可以選擇不往殺陣裡面走,這樣就能夠避免進入殺陣,因爲殺陣是死陣,如果不與幻陣和困陣結合,其威脅不會很大。
而眼前就是這樣純粹的殺陣,他們如果不想受到攻擊,只要往後退就可以,然而往後退是幻陣,而他們的目標是通過萬陣天。
所以他們最好的方式是前進。
左瀾之前在第一座幻陣崩潰的時候就已經觀看過如今這個殺陣了,他有把握破掉,不過前提是這些人能夠支撐到他將之破掉的時候。
他不得不讓大家都跟着他進來,雖然他可以將剩下的五人留在幻陣,可是別人未必不會懷疑他的用意,多此一舉反而會讓他們不相信自己,除此之外,左瀾也不覺得自己是多麼高尚的人,他沒道理犧牲自己吸引殺陣的火力還要破陣。有崇禮這幫人幫自己承受攻擊,殺陣落到左瀾身上的攻擊就會少很多,破解陣法也就更加遊刃有餘了。
他飛身掠向自己之前就已經計算好的方位,凌空直接射出一枚魂晶,打在地上某個凸起的位置上,只聽得“嗡”地一聲空氣震動的聲音,整個地面都強震了一下,周圍晃動着的陣法的光芒都弱了下來,緊接着左瀾的手指再次打出一枚魂晶,將那堅硬的凸起石塊炸成了碎末,整個陣法這才停止了運轉。
所有的攻擊,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左瀾額頭上竟然有冷汗,他鬆了一口氣,卻不待衆人回過神來,便喊道:“往前走,下一個困陣。”
崇禮剛剛揮手擋掉了一道奪命罡風,便看到左瀾手法老練地直接破除了陣眼,想也不想就直接往前去了,看那動作倒像是比左瀾還要快,似乎他早就知道要往前走了一般。
後面的人不明白這次怎麼又要很快地到下一個陣法去,只是崇禮和左瀾都去了,他們怕死,也只能跟着。
在左瀾到達了第四座陣法困陣的時候,回頭一看,三息,僅僅是三息,之前被自己破壞掉的那凸起的石塊竟然又恢復了正常,一時之間之間地上流光亂竄,一條一條的光線連接在一起,成爲了陣法的脈絡。然後這些脈絡交織成網,很快又隱去了光芒。
恢復平靜,躺在那裡的只有明益遠的屍體。
左瀾忽然就感受到了那種刻骨的殘酷,在這裡,就算是十御座的嫡系,也是命如草芥。
他轉過身,不再看背後,而是看自己的前方,解釋道:“現在的陣法是困陣、幻陣、殺陣相交替出現的,如果一直是這種狀態的話,我們能夠破掉困陣,然後很快地進入幻陣、再很快地進入殺陣,然後就到了下一個困陣,我們能夠在這裡進行休整,然後用自己能夠達到的最好狀態去破掉這個困陣,再繼續循環……”
衆人總算是明白了,因爲困陣只是困陣,將人困住而已,只是不能出去,卻沒有別的什麼壞處,換言之,這裡是極好的休整的地點,只是方纔別人都沒有想到,也許崇禮知道一些,可是左瀾一路來的動作,卻像是早就料到考慮好了一般。
只是左瀾說的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一個人總是要跟左瀾唱反調的。
崇禮看了明益遠的屍體一眼,那插在他身體上的冰藍色的冰槍是如此地扎眼,恢復了平靜的陣法看上去沒有任何的殺機,只有一地的血紅昭示着方纔的驚心動魄。
“左瀾你剛纔用了一個限定詞是——如果,那麼如果不是這樣呢?”
“這種困陣、幻陣、殺陣交替出現的情況還會有,不過後面的順序可能會打亂,不過不要緊,所有的困陣都是我們的休整地點。”左瀾眼含深意地看着崇禮,“不過如果崇禮公子說的那種‘不是這樣’的情況出現,也就是——出現綜合陣法,也就是俗稱的‘大陣’,我們的情況會很危險。”
試想一下這裡如果出現了集困、幻、殺三大功能於一體的大陣,出不能出,逃不能逃,幻境迷人,殺機四伏——
左瀾一掀衣袍盤膝坐了下來,銀色的雙瞳異芒一閃,卻緩緩地閉上了,“不過還是等遇到再說吧。”
現在說再多都是無用的,只會加劇他們的惶恐。
只有五個人了。
御座家族的崇禮和姜錯影,非御座家族的左瀾、八喜和崇禮,在人數的對比上,終於是左瀾這一邊佔了優勢。
崇禮揹着手看着明益遠的屍體,跟冷豔美人姜錯影對望了一眼,卻都覺得眼神晦暗。
方纔明益遠一進入魂陣就立刻受到了來自背後的攻擊,他所站的位置本來就是背後受擊,這本來就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可是左瀾……是左瀾叫他站在那裡,而他沒有給過明益遠隻言片語的提醒。
是他真的不知道,還是知道了卻不說呢?
崇禮看着左瀾盤坐着,身姿挺拔,墨黑色的發落在肩頭,眉目雅緻,表情也是一片的深靜平和,卻嘲諷地勾起了脣角。
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視,左瀾慢慢地睜開了眼,因爲灌注魂力而變成了銀色的瞳孔,跟他撞上,那神秘的顏色裡帶着一種無法解讀的深邃,兩人對望,左瀾卻重新閉上了眼。
那帶着壓迫性的銀色,終於也再次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