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身子洗刷到快破皮的時候,耳朵裡卻聽見了外面傳來的暴喝聲:“你來幹什麼?”
那是遲墨的怒吼,重重的一聲響後,有人撞在她浴室的門板上,震得門板都搖了搖,擋在門後的瓶瓶罐罐都乒乒乓地掉了一地。
初夏本就是驚弓之鳥,現在更被嚇得尖叫了出聲:“遲墨,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遲墨似乎沒有空回答她的話,因爲另外一個聲音已經咆哮出了聲:“遲墨,你這個小人!你居然強迫初夏,不,你連人都不是!”
這聲音,初夏可再熟悉不過了。竟然是仲文,他怎麼也來了?她手忙腳亂地衝掉了身上的泡沫,隨意地披上了浴袍,頭髮溼噠噠還在滴水,她也來不及擦乾,就深一腳淺一腳地衝了出去。
門外的狀況是一片混亂,初夏只看了一眼,就險些暈了過去。餐桌上的精緻點心被掀翻了一地,紅酒瓶更是被打翻了,摔了一地碎玻璃渣,紅酒液染得滿地紅色甜香。
而那兩個男人,已經把戰場轉移到了客廳裡,把初夏的那處小沙發都給掀翻了,初夏一出來,就大喊了一聲:“住手!”
那兩人的視線也隨之掃了過來。
遲墨顯然正處於下風,被揪住衣領,身上也染了紅色的酒液,臉上更有大大小小好幾道傷口,比仲文要狼狽上許多。
聽見了初夏的聲音,他恨得牙直咬:“安仲文,你這個瘋子,你每次除了打我之外,就不能有別的作爲嗎?”
偏偏幾乎每次他都輸!
還以爲這次讓他進來,能炫耀一下,好讓他氣急敗壞呢,誰知道安仲文這個瘋子,門一開就對着他的俊臉開打,拳拳沒有留情,他簡直都懷疑自己要被打死了!
他沒有料到,初夏這一出來,就跟火上澆油一樣,仲文的怒火更熾。初夏這麼溼噠噠地從浴室裡出來,是不是兩人已經那什麼過了?他氣得眼前陣陣發黑,狠狠一拳,把遲墨整個人打飛了出去,咬牙切齒地衝上前:“你這個畜生!混蛋!”
遲墨嚇得魂飛魄散,現在的仲文戰鬥力爆表,今晚看起來就像要把他整個人給拆了似的,這怎麼回事啊。
初夏尖叫了一聲,連忙小跑了過來,擋在了遲墨的面前,大喊着:“住手,你給我住手!你想把他打死,背上人命案嗎?”
仲文氣得眼眶血紅:“你給我讓開!我就是要打死他。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寧願背上人命案,我也絕不會讓那混蛋玷污了你!”
遲墨破口大罵着,有了初夏撐腰,他纔不信安仲文能真的打死他:“你這個下堂夫,初夏早就不要你了,她現在是我的未婚妻,就算我想跟她上牀,這也完全合乎情理。你是什麼東西,配用那兩個字?”
仲文冷笑了出聲:“就憑初夏根本不愛你,你這個混蛋,居然用別人的性命要挾初夏對你獻身,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強迫,這是流氓!”
遲墨愣了一下:“什麼
別人的性命……”
說得那麼嚴重……這明明就是初夏自己願意的……雖然之前她一直非常非常抗拒……
“不要再說了。”初夏臉色蒼白,她的脣瓣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仲文知道了!他知道了!可是,她已經勢如騎虎,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她大步向前,咬牙推着仲文的胸膛。
他沒有防備,被她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的淚含在眼眶中,壓低了聲音:“我拜託你走吧。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你就該知道,說出這一切對你和雨兒都沒有好處。雨兒對你來說是個紀念品,對他來說是累贅,爲了雨兒好,爲了你好,走,走。你就當今天沒有來過這裡,也不知道任何事情。然後,忘記我吧,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我這個人。”
她的淚已經宛如斷線珍珠般滾落:“你說過,我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團糟,讓你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愛情,更失去了希望。現在,我把一切都還給你了。”
他低頭看着淚流滿臉的她,憐惜地用大拇指拭去她的淚痕,輕聲道:“那你偷走我的心,也能還嗎?”
她擡眸看他,淚光閃動。他眼神裡的溫柔宛如一片深海,她不敢再看第二眼,只能連忙低下頭。她怕,再看下去,她會溺死在那片溫柔當中。
她只能搖頭,他卻握住了她冷透僵硬的雙手:“雨兒對我來說重要,你對我,更重要。”
他把她攬入了懷中,往前走了一大步,初夏扯住了他的衣襟,慌忙搖頭:“不,不,不!”
“爲什麼不!”仲文咬牙道:“難道,我要爲了雨兒,把你一輩子都給賭上嗎?”
遲墨驚疑未定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狼狽地擦拭着脣角的血絲:“你們你們在說什麼?”
“你這個混蛋。”仲文握緊了拳頭,“你還記得你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嗎?她現在是我的養女,初夏爲了你能捐出骨髓救她,答應了和你上牀,是不是?那是你親生的女兒,你盡過撫養的責任嗎?連救她,都要初夏這樣,你還是個人嗎?”
這一番話,把遲墨都給轟傻了。
他往後退了一大步:“你,你說什麼?”
“不要再說了。”初夏直把仲文往後推,“走吧,走吧。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我……”
“初夏,”遲墨慌了,他衝了上來,揪住了初夏的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該有知情權的!”
仲文冷冷撥開了他的手:“你想知道,我告訴你!”
無限的怒火要把他的理智燒斷了,這樣的初夏,怎麼不讓他痛心疾首?
“你還記得上官臨雪嗎?”他咬牙問道,“她之前生了一個女兒,叫雨兒,你是孩子的生父,你有印象嗎?”
遲墨皺起了眉頭:“那個自閉的女孩子?”他有些煩躁地耙了耙頭髮,“我和上官分手了,給了她一大筆錢,夠她撫養這個孩子的了。我家裡不接受她,上
官也拿着這孩子招搖撞騙,到處說這是那些男人的孩子,訛的錢也不少。”
這話一出,仲文的臉色更難看了起來。他也是這些男人當中之一。一想到,曾經上官臨雪是怎樣處心積慮欺騙他的,他就心口一陣劇痛。
遲墨又道:“她之前也不止我一個男人,我不確定這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是你的。”初夏經過漫長時間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我已經替你們兩個做過親子鑑定。”
仲文也看向他:“而臨雪在一年前就已經因爲意外死去了……”他的這話讓初夏大爲意外,她擡頭看向他,有些不甚明白。他不是一向說,是她殺了上官臨雪的嗎?怎麼會現在居然改口……
她的眼眶溼潤了。那是因爲,他說過了,現在要全心全意相信她,是嗎?所以,就連過去的一切,他即使不信,也準備全盤接受了對麼?
“所以,她把雨兒託付給了我,還告訴我,雨兒是我的親生孩子。而經過一年多的相處,我和孩子的感情已經和一般親生父女沒有兩樣了。”仲文眼眶溼潤,“只可惜,孩子得了多發性骨髓病,我們全家的骨髓沒有一個能和她的配型,誰都救不了她。”
“除了你。”初夏咬牙道,“對不起,遲墨。”
遲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也就是說,你跟我說的那個協助對象,其實就是我親生的女兒?”
他實在難以相信,初夏布下這麼一個局,就爲了讓他捐骨髓來救自己的女兒?她爲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他再混蛋,也不至於不肯救自己的孩子吧?
初夏垂下了眸子:“對不起,遲墨。我實在……雨兒是仲文很重要很重要的親人,他一直以爲雨兒是他親生的孩子。如果失去了雨兒,不管雨兒是活着的還是死去的,對他來說都是很致命的打擊……”
遲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底是無法掩飾的傷痛。
她做這一切,說到底,還是爲了安仲文。
她是在怕,把真相告訴了他,他把孩子救下了,可也會順便把孩子從安仲文身邊奪走,所以她情願用這樣的方式,騙他救了雨兒,又能讓雨兒留在安仲文身邊。
看安仲文的反應,初夏也是瞞着他做這些事情的。
什麼是愛情?不是用盡各種方式把她給佔有,而是力竭所能,甚至是犧牲自己,哪怕只是讓那人能在沒有自己的地方依舊開心幸福地生活着……
他心頭大震,旋即涌上心頭的,是沉沉的傷痛。初夏的心有誰,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他遲墨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長長嘆了口氣,從地面上翻出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肩上。地上狼狽不堪,連同他買來的玫瑰,安放着的花瓶也一併被打破,名貴的花瓣灑了一地,被腳印踩過,斂成了花泥,就跟他的心一樣,被人揉得粉碎。
他不發一言,看也不再看兩人一眼,筆直走向門口,把門狠狠一拉,就準備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