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還在一起,知道這種事的時候,他一定會出手幫她的。
只是,當時一切已惘然……
仲文揉了揉鼻端,放下了手中的筆。雨兒在他身邊的小牀上翻了個身,仲文起身,把窗簾拉好,隔斷了漏進來的幾縷頑皮的陽光。
雨兒嗜睡的現象越來越嚴重了,他幾乎不敢離開她身邊,一旦睡過去,很有可能,她就要永遠地離開他了。
這也是他爲什麼沒有搬回初夏對面的原因所在。如果雨兒要離開,這份痛楚,他一人承受就好了。
不過,他手頭該處理的事情還是不少。雖然手術一概推掉了,可是醫院合作計劃,拓建計劃,一項都不能耽誤,所以他帶着孩子,也必須審批卷宗文件。
門被輕輕敲開了,一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門後,看見了他,仲文連忙起身,給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對方會意的點了點頭,放輕了腳步,走到雨兒面前的時候,以幾乎耳語的聲音問道:“沒有找到適配骨髓?”
仲文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希晨,這次招標的事要麻煩你了。明天雨兒要做常規檢查,我沒有辦法跟進這件事情了。”他把卷宗遞給了希晨,後者翻開一看,忽然笑了。
“笑什麼?”
希晨在他面前的位置上坐下:“驚天大八卦,聽不聽?”
“不聽。”仲文動着滑鼠,把通知發佈給秘書,希晨這傢伙,以爲他那麼有空嗎?還聽八卦。
“嘖。”希晨搖了搖頭,“我還以爲,跟初夏嫂子有關的事情你就會特別想知道……”
他卻沒有料到,這話一出,仲文整個人都站了起來,連手邊的水杯都被他這麼猛的起身動作帶倒,摔在地上變成了幾塊。
仲文卻沒有理會,他扯住了希晨的衣領:“初夏怎麼了?”
希晨眨了眨眼睛,完全想象不出,這是他一向淡定的大表哥,他動了動脖子,才道:“初夏沒怎麼了,是她原來在的林家,快破產了,你知道嗎?”
“林家?”仲文咀嚼着這兩個字,陷入了沉思,“林衍歡?”
“對啊,投資失敗了,加上現在製衣行業普遍都不景氣,聽說賠得挺慘的,這兩天工人和貨商都開始堵門了,估計離破產不遠了。”
仲文這才坐下,舒了口氣。還好,不是初夏和遲墨在一起的八卦,這樣他的心總算平靜了些,思考問題也冷靜了許多:“看來,是貸不了款來幫忙了?”
“銀行也不是傻帽啊。”希晨頑皮地翹了翹鼻子,“我們家女暴君已經發話了,絕對不能插手,林衍歡那隻老狐狸,惹了他早晚一身腥,S市裡其他人估計在看他好戲呢。我看啊,過不了幾天,江席雲那隻小狐狸,一定把老狐狸的祖傳基業給吃掉了,怎樣,賭不賭?”
仲文卻皺起了眉頭,盯着電腦屏幕,卻連一行字都看不下去。
初夏最深的傷痛,就是被母親拋棄,被父親趕出家門,
就連婚禮上都得不到兩人的祝福,現在,林衍歡即將走投無路了,如果初夏知道這個消息,會不會難過?
他忽然椅子一轉,掏出了手機,翻出了幾個熟識的銀行高管的名字,心裡有了個主意。
他擡頭對希晨道:“給你一天的時間,幫我把林家的債務情況理個大概,告訴我,度過這次難關,他們需要多少錢……”
“你瘋了?”希晨眼睛瞪大了,“我不幹!你媽媽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兩家人都撕破臉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媽是我媽,我是我。”仲文淡淡地道,“你替我去做就是了。如果你不做,我自然能找到別人做。”
希晨騰得站了起來:“那是一筆天文數字!現在成衣行業本來就不景氣,林家又後繼無人,這樣下去是個無底洞,虧了這次,還有下一次!如果沒有融資進去,沒有有力實業控股的話,林氏拖下去也是個死!”
“這是我的事,你別管。”仲文卻極其淡定。只有他知道,此刻在他心頭升騰而起的,是一種怎樣的悸動。要是能以初夏的名義,助林衍歡度過這次難關,林衍歡還不得把初夏當成心肝寶貝一樣迎回家裡去?
想必那樣的話,初夏心裡缺憾的那部分就會得到滿足吧?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她應該會比之前快樂上許多的!
想到這裡,他顧不上繼續看文件,把雨兒交代給了護士照顧,快速衝出了辦公室,和那些銀行高管約好了碰面的時間。
他並沒有參與安家實業的經營,他也沒有打算藉助家族的力量,這樣會讓初夏無形之間背上不小的枷鎖。這次,他會以他的名義,替她擺平一切。
他深吸了口氣,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當年初夏那甜甜的笑靨。哪怕歲月流逝,在他心裡,初夏還是當時那個快樂的初夏……等我,我很快,就會把往昔屬於家庭的溫暖,統統還給你!
希晨雖然不太贊同這件事,但他手下的財務分析師已經很快把報告彙總了出來,交付給了仲文。
仲文略微一翻,眉頭就緊鎖了起來。
他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不知道,原來林衍歡惹的麻煩事這麼大!林家這麼多年的揮霍,其實內部因爲重用家族人員,已經是滿目瘡痍,就算沒有這麼致命一擊,也恐怕很難再撐上多久。
令仲文不敢相信的是,林衍歡現在竟然都醉心於投機生意上,從賭馬到賭石,每一項的花費都是個天文數字,就在前幾天,還剛剛因爲押錯寶輸了一億!
仲文揉了揉眉端,這麼爛的一個攤子,怪不得希晨說,必須有強有力的實業支持,並且掌控住林氏的命脈,纔有可能把整個林氏給救回來。更要命的,這麼龐大的資金漏洞,顯然不是一家銀行能直接啃下的主啊!
他思索再三,曲起的指節一下一下地敲擊着桌面。
何悠瞳已經發話,她不會插手這件事情,如果要安氏出面並控股的話,唯一的途徑只能是……
他停住了動作,看向了門後掛着的那襲白袍。
當醫生,一直都是他的夢想,爲此,他不惜拒絕母親繼承家族生意的要求,來到仁愛醫院,拿起手術刀。
爲了救初夏,他的右手幾乎失去了執刀的能力,現在也只能恢復到原來的六成左右靈活性,難道,他要重新回到那個他一直不願意去接觸的環境,當一名管理者,喝着不想喝的酒,說着不想說的話?
可如果不這樣,安氏就絕對不可能出手救林衍歡,林衍歡破產了,初夏的心想必更不好受……
他深吸了口氣,終於做出了此生最艱難的一個決定。
他按下了母親的電話,在接通的那一瞬間,他說出了他的決定:“媽媽,我決定了,我要回來安氏上班。”
悠瞳自然是欣喜過望的,仲文卻是起身,默默走到那襲白袍面前,輕輕撫觸着那白袍上的每一處紋路。
疼嗎?
疼。
可是沒有看見初夏難過的時候,那麼疼。
只要能解開她的心結,他就算是疼着的,也是疼得快樂的!
此時的初夏卻是心神不寧的,她抱着如初,在房間裡來回地走着,如初也沒有睡覺,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媽媽,直到手機響起的時候,初夏才全身宛如觸電一般地撲了過去,抓起了手機。
那邊傳來的是林衍歡清晰的聲音:“初夏,是我。我回來了。哎,我也是糊塗了,你現在一個人住外面,自己做飯也是麻煩,明天晚上過來這邊吃飯吧,好不好?”
初夏的心頭一暖,她的聲音也柔了幾分:“好,你平安到家就好。我明晚一定過去。我帶上如初?”
那邊似乎錯愕了一下,半晌才掩飾地道:“好,好,也好,帶上……”
初夏沒有察覺他口氣的不對,總算放心下來的她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林衍歡更是迫不及待地回頭吩咐管家:“讓人明天晚上準備一頓大餐,準備招呼客人……什麼名貴上什麼!”
管家連連稱是:“那準備幾人份的?”
“兩人份。”林衍歡毫不猶豫地道,“再替我打個電話,約上遲墨,到家裡來吃飯。我和佑蕾都會避開的,你留下,好好把人伺候好了,聽見沒有?”
管家一激靈,連忙彎下了腰:“老爺,我明白了!”
林衍歡吐出了口長氣:“你替我把眼睛放亮一點!看看他們兩人到底有沒有譜!不要我白花了這些心思!”
要是遲墨當真是對初夏上了心,只要讓初夏肯和他在一起,那投資也好,注資也好,統統都不成問題了。看來,林氏不僅可以安然度過這場難關,還說不定會靠上大碼頭,狠狠地發一筆呢!
想到這裡,林衍歡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幾天堆積在心裡的晦氣也一掃而空……
初夏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場鴻門宴背後的計劃,她爲了回家吃飯,還專門給自己花了一個淡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