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尖叫聲讓牀上的仲文猛地坐直了身子,他快速地把燈打開,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睡在地上的人兒滿頭大汗地尖叫着,雙手無意識地在空氣中亂抓着,一臉痛苦的模樣。
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她在枕上搖亂了一頭秀髮:“不是我,我不是殺人兇手,真的不是……不要搶走我的孩子,我沒有……”
她一手探到小腹,一手伸到咽喉處,眼看就要掐住自己的脖頸了,仲文翻身下牀,猛地抱住了她,掐住了她的人中:“醒過來!”
他是一個醫生,更是她的主治醫師,對她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一個人做着的夢,不僅跟她的心境有關,更與她的身體狀況密不可分。在火場裡,她的咽喉受到煙霧的傷害,小腹更因爲小產的緣故重創未愈,真實反映在夢裡,一定有人正在傷害着她這兩個位置,纔會讓她如此恐懼。
“你是在做夢!”他的口氣不由急了幾分,被掌控住雙手的初夏卻掙扎得更加厲害。
“不要折磨我了……我不要天天都做噩夢,不要,不要……”她人未醒,聲音卻已經透露出痛苦。
他的心一緊。這三個月來,她每天晚上過的都是這樣的嗎?所以才迅速變得那樣憔悴?
他把她抱得更緊了,翻身把她抱上了牀,用自己體溫跟被褥把她冰冷的身體牢牢地包裹住。
他差一點以爲自己抱住的是一具屍體,那麼冷的體溫,她一個剛小產的女人受着這樣的寒氣,卻還在死忍着,她是腦袋有病還是有坑?
他莫名地心頭冒火,聲音在她耳邊低語着:“醒過來,你只是做噩夢了!我是安仲文!”
他的低語卻彷彿有極強的穿透力一樣,她猛地睜開了眸子,慌亂的眸底褪去了平常的倔強跟不合作,只有無助跟痛苦。
她似乎還沒清醒,緊緊抓住他的雙手,顫抖着哭道:“仲文哥哥,仲文哥哥,眼睛好可怕……眼睛……”
仲文不知道她夢見
了什麼眼睛,只是看見她的眼淚,心不由一軟,攬緊了她:“沒有什麼眼睛,這裡只有我。”
她驚魂未定地看向對面的油畫,那雙眼睛反射着白色的燈光,嘲諷的意味似乎更濃了。
她把身子縮了縮,似乎才恢復了清醒,猛地一激靈:“呃,對不起,好像,我馬上下牀去。對不住。”
他曾經說過,她沒有權利上他的牀。她也沒有上他牀的興趣,這半年,她打地鋪也照樣能過。
他卻一把把她扯進了被裡:“進來睡!”
她回頭,他眼底有怒意在醞釀着:“你到底有沒有常識?地上有多涼,對你現在身體傷害有多大你是知道不知道?”
看見她怔忪的表情,他心頭無名火起:“睡覺!你不用這樣一幅很害怕的樣子,我現在很清醒,對你也完全沒有興趣。”
他把她整個人用被褥緊緊地包裹住,僅露出一個小腦袋呼吸,她的手想偷偷探出來,剛一動,他冷厲的眼神就瞟了過來,她縮起了脖子,在包裹之下,體溫也在慢慢回升。
他沒有再理會她,她只能瞟見他電腦屏幕上飄過的一長串關於自閉症的專業數據。她的腦袋劇痛不已,連忙把眼睛閉上了。
明明比起剛纔,跟他的距離不過是近了半米,可週遭屬於他的氣息卻濃得都化不開了,剛纔心裡深深的恐懼早已不翼而飛,現如今的她全身僵硬,生怕自己一個動彈就觸到了雷池,引來他的責難。
可即使這樣,倦意還是涌上了她的腦海,片刻之後,她渾身僵硬地睡着了,髮絲垂落了下來,蓋住了那張倔強的小臉。他的視線微微地偏移了過來,看見她因爲睡意而微微張開的櫻桃小口,眼神有些迷惘。
兩千萬她竟然還不要?是在嫌少還是內裡胃口更大?他沉吟了一聲,拿出手機給安家的私人律師發了一條簡訊。爲免她將來反咬一口,他還是把一切準備停當,白紙黑字留下契約的好。
至於她這麼辛苦
才當上的安家少奶奶,他也得讓她覺得物有所值才行,不是麼?
“安大少爺,昨晚您讓我草擬的協議我已經準備妥當了,現在我把文件傳真給您過目?”次日的仲文便收到了安家專屬律師打來的電話,他趁這空纔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的六點多,他一激靈,纔想起了家裡剩下的三個嗷嗷待哺的女人。
“好的。你馬上傳到我院長辦公室這邊來,十分鐘內我得離開了。”他匆匆闔上了手裡的卷宗。
爲了雨兒的自閉症,他最近正組織了一場國際性的孤獨症研討會,加上慕名而來拜託他完成手術的患者,一整天他的事都多如牛毛,一下就忘記了,如果靠何悠瞳的廚藝,家裡的初夏跟雨兒會被她活活給毒死的。
一想到昨天初夏翻天覆地的那陣嘔吐,他的心一揪,把傳真機吐出的紙張一收,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白金的卡片。
這是委託銀行做的一張附屬卡。他安仲文不欠任何人的人情,如果林初夏覺得,能靠救下雨兒的那一次來刷好感度的話,他安仲文絕對會連本帶利地還給她。
她母親愛錢,和情人私奔的時候把林家的財產幾乎都捲走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她會不想念以前奢華的日子?會不想要錢?那除非太陽從天邊升起來了。
他匆匆地趕到家裡,一進門卻已經聞到了食物的香氣。他的臉色一凝,不自覺地腳步加快,幾乎是以衝的速度奔到飯桌前的。
桌上放了一盤精緻的煎蛋,七分的熟度,正中三滴的醬油,香氣四溢,桌前端端正正地坐了悠瞳跟雨兒,廚房裡還響着翻炒的聲音。
“你做的?”他站定了,看着母親。
初夏端着一盤蒸魚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她剛放下盤子,雙手就情不自禁地扶住了腰部,對他一笑:“吃飯吧?就差炒個菜……”
他沉着臉走進廚房裡,摘好的菜葉整整齊齊地碼在盤中,鍋裡已經熱好了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