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連忙把牛奶衝好了,塞到如初的小嘴裡。孩子立馬貪婪地喝起了牛奶,小眼淚還在眼底打轉着,彷彿在控訴着母親的狠心。
這張臉越發張開了,長得越來越像縮小版的仲文,看着這張臉,她的心就跟刀割一般的痛楚。
他說過,不會和她分開,可是,他終究還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當律師把文件傳真給她的時候,絕對不會知道,她撫摸着他的簽名,哭了整整一夜。
對面的房子空了下來。他再也沒有回到這裡住,幾乎每天都會想起的電鈴聲,再也聽不見了。他送粥水滋補品過來的保溫壺,她早就洗乾淨了,他卻再也沒有來取回。20年的羈絆,一下斷得徹徹底底……說拒絕的人,確實是她,走得乾脆的人,卻是他。揮一揮衣袖,真是半片雲彩都沒帶走啊。
“叮鈴鈴……”久違的電鈴聲響起,初夏心一震,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雀躍了起來,奔到門邊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好幾倍。
直到右手握住了門把的時候,她才被自己狂跳的心臟給驚嚇到了。
不要慌,不要慌,爭氣點,林初夏!
她強迫自己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鎮定了下來,用力地往後拉開了房門。
門外,卻是一個她絕對想不到會出現的人!她錯愕了:“啊?爸……林先生?”
他怎麼會來?怎麼會知道自己住在這裡?
千百萬個問號在初夏心裡閃過。
屋裡的小貪吃鬼又哭了起來,初夏連忙讓開了身子,請對方進來。林衍歡臉上帶着笑,跟着她一道進房,搶在她跟前抱起了小牀上的如初。
“孩子真可愛,起名了沒有?”他滿臉是笑地逗了逗孩子,如初毫不客氣地打了個巨大的噴嚏,把口水噴了他一臉。
“對不起。”初夏連忙抽出紙巾給他,“孩子起名了,叫如初。”她眼神黯了黯。
林衍歡忍住不發作,勉強抱着動個不停的孩子,趁機坐了下來:“你啊,結婚了,不告訴我,生孩子了,不告訴我,被人欺負離婚了,也不告訴我,你所有的事情,我這個當爸爸的,都只能從別人嘴裡知道,你告訴我,你到底把我放在什麼位置上了?”
這句爸爸一出,初夏的眼眶已經紅透了。多少被驅趕的委屈和心酸一下同時都涌上了她的心頭,她低下了頭,啜泣出了聲,林衍歡的聲音裡彷彿也有了幾分難過。
“孩子別哭,有爸爸在呢。我今天給你帶了些孩子能喝的奶粉過來,你一個人生活,就沒個保姆什麼的?”
初夏擡頭,勉強道:“過段日子我回去上班,再僱個保姆幫忙。現在我一個人可以搞定的。”
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初夏,林衍歡心裡有股說不出的什麼滋味上來。這曾經是他最疼愛的一個女兒,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結果現在年紀輕輕就成了單親媽媽,住在這麼
小的地方,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他不由勸道:“我聽佑蕾說了,你跟安仲文離婚了,你還年輕,就沒想過再找一個伴?”
初夏只是笑笑,替他沏了杯茶,卻答非所問的:“姐姐現在回來了,你肩上的擔子可算是輕了些。她的能力很好,公司發展得不錯?”
林衍歡心裡一動,眼睛也一轉,唱作俱佳地長嘆了口氣,才從懷裡摸出了一本存摺,放在桌上朝初夏推了過來。
“初夏啊。”他拉長了聲音道,“本來想等我百年之後,再託佑蕾把這給你的,這麼些時候了,我也想通了,人一生啊,還怨什麼恨什麼?你的出身又不是你自己能選擇的,好歹你叫了我20幾年的爸爸啊……”
他的眼眶紅了,不由低下頭去,吸了吸鼻子才繼續道:“從你剛出生開始,我就爲你攢了筆錢當嫁妝,現在,原物奉還。孩子,重新找一個好男人,你的人生還長着呢。爸爸就來告訴你,你是爸爸永遠的乖女兒,以後的爸爸發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理會,因爲跟你沒有關係。”
他咬了咬牙,把如初放下,起身給了初夏最後一個擁抱:“我的孩子,對不起,讓爸爸再抱一下你,過去不該遷怒於你的……如果再給爸爸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
他不再說了,手一鬆,轉身就要走。
初夏嚇壞了。林衍歡這一番話,說得就跟遺言一樣,她怎麼能不擔心?她連忙拉住了他,急急地道:“爸爸,是發生了什麼事嗎?能說給我聽聽嗎?我今天已經見過姐姐了,她什麼事都沒告訴我。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林衍歡的眼淚一下在眼眶裡打轉,他伸手去拉開初夏的手,力道卻極輕:“你放開,你放開,跟你沒關係,你就忘記我有這麼一個爸爸,將來在報紙上看見我的消息,也別往心裡去,就這樣吧,我走了。”
初夏哪裡肯依?她抱住林衍歡的手,已經淚如雨下:“爸爸,爸爸……”她一疊聲地叫着,“我雖然不是您親生的女兒,這麼多年來,您卻是我唯一的爸爸!公司的事我不一定能幫得上忙,可萬大的事情,大家都能說出來商量,爲什麼非要說這樣喪氣的話呢!”
林衍歡重重嘆了口氣:“實在是沒別的法子可想了。幾個合作伙伴把我的資金捲了大半就走人,銀行又不肯貸款給我,現在公司就快要破產了……”他輕撫初夏的臉龐,“我必須做一個決斷,纔不會連累到你們姐妹倆……”
初夏駭極,她緊緊摟住對方,生怕一鬆手,對方就要去做傻事。“肯定有什麼法子想的,銀行不肯借錢,那我們其他的合作伙伴呢?爸爸,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啊。”
林衍歡痛苦極了:“現在必須有一個大企業願意注入一大筆資金給我們,併入股我們公司,否則,就算我們熬過這一關,其他生意夥伴也不願意跟我們做生意……你不知道,林氏即將破產
的消息已經傳開了,現在那些合作商都上門來追貨款,誰會惹我們這個麻煩上門啊!”
初夏渾身僵住了:“那得多大一筆錢啊?能湊嗎?”
林衍歡擺了擺手:“不可能的了。我之前已經和遲家談好了合作事宜,現在一看到這景象,他們都不願意投資了,哎,連遲家這樣的大企業都這樣……”
“遲家?”初夏驚疑未定,“遲家是不是有個叫遲墨的?”
“對的。”林衍歡趁熱打鐵,“就是他!他現在可是項目的負責人,據說他父親對他現在是言聽計從,他拒絕了我,自然遲家也不會再考慮和我們的任何形式的合作了。”
初夏心亂如麻的,只聽林衍歡繼續說道:“我以爲遲墨愛好女色,說實話,我甚至想着,讓佑蕾去跟他相親,成爲遲家的兒媳婦,自然合作注資的事就能繼續往下了。沒想到,遲墨拒絕了佑蕾……他說他已經心有所屬了……”
他長嘆了口氣:“這不是天要亡我嗎?”
初夏擡頭看他,心裡就跟刀割過一樣的痛楚,她的手也漸漸鬆開了。林衍歡心一沉,身子也轉了過去,作勢要走:“好了,初夏,聽爸爸的話,人要往前看,過去的事就別想了,要是有個好男人,就好好珍惜,開始新生活吧。”他擦了擦眼角,“如果到時候爸爸能熬到那個時候,再結婚的時候,一定通知爸爸好嗎?”
初夏再也忍不住了,她撲了過去,抱緊了父親:“爸爸,爸爸!你先別急,我想想辦法好不好?我和遲墨認識,我瞭解一下什麼情況好嗎?”
林衍歡回頭,摸摸她的頭髮:“不要了。初夏,把那筆錢收好吧,這些事情就給爸爸去操心吧。”
“那爸爸,回到家裡打個電話給我好嗎?”初夏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當然好。”林衍歡無限寵愛的凝視着她,“過幾天,我還想找你出來吃飯呢。放心吧,爸爸不做傻事。就是來看看你……”
初夏的心在發顫着,林衍歡是走了,在她心裡掀起的卻是一番巨浪!
她在他說出遲墨的事情後,心已經涼了半截,她以爲,父親絕對是要讓她去跟遲墨示好,爭取合作機會了。他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在仲文的口中,遲墨顯然是花名在外的,就算不是,他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也一句沒有進入初夏的耳朵裡。她是一個失婚的女人,還帶着一個孩子,感情這種事,離她太遙遠了,更何況是那樣一個挺出色的男人?
她不覺得她去找遲墨談合作的事,對方會因爲是她而給什麼面子,只是那種被人算計的感覺讓她像是被淋了一桶冰水一樣心寒。
可是林衍歡最後說的幾句話,又讓她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是不是她把人心想得太險惡了?林衍歡真的只是找她和好而已?她坐在牀沿,心亂如麻的,忍不住心裡又想起了那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