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這樣的夢裡醒轉過來,哭了整整一夜。
安如初……
孩子,如果你能平安的出生,媽咪一定給你起這個名字。如初,如初……若一切跟剛開始的時候一樣,那該多好……
初夏坐在鏡前,眼眶一紅,忍不住要落下淚來。此時枕邊的手機狂響了起來,她整個人驚了一跳,才奔了過去,顫抖着接通了電話。
十四天了,結果出來了?
她忽然害怕去知道結果了,只聽見仲文在那邊急切地道:“初夏,初夏!沒事了,孩子的篩選結果是平安的!”
初夏倒抽了一口冷氣,眼淚比聲音先一步掉落了下來,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欣喜。
“初夏,初夏!”仲文喊着,“你在聽嗎?”
“我在。”她哽咽道,“你沒有再騙我吧?沒有吧?”
“絕沒有。沒事的。”他聲音有些發堵,“我們的孩子會平安的。好了,早說不要告訴你,讓你也白擔心了兩個禮拜……”
眼淚從她的腮邊垂落。並不是白擔心,起碼她知道了一些她一直不敢去知道的東西……
只是天可憐見,孩子沒有事,她林初夏的孩子並沒有被判處死刑,他活着,他沒有變成白癡!
她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再也無法剋制哭聲。
仲文默默地聽着,眼淚一樣從他眼角滑落。
他不想安慰,因爲現在這樣的發泄對一個母親來說,完全是合理的。他只是疼痛。初夏,這些傷,我情願傷在自己的身上,也不願意你承受這一星半點。你何苦這麼敏銳,何苦這麼倔強呢?
仲文本以爲初夏會在家裡休息多幾天,沒料到,她一確定孩子平安,就又回到了幼稚園上班。他不知道,她無法忍受再單獨留在那個並不屬於她的家裡,那種窒息感要讓她發瘋了。
初夏滿心以爲,見到自己回來的連憐會開心得跳起來,沒料到當着一羣小盆友的面,連憐摟住了自己,就是一通大哭。
“快別哭啊。”初夏手忙腳亂地,“我很好,你就算是喜極而泣也沒必要這樣吧?”
連憐的眼睛卻腫得跟核桃一樣:“是啊是啊,我這些日子天天想你,白天哭,晚上哭,醒着哭,睡着也哭……”
初夏拍了拍她的肩頭,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卻沒有點破:“那好,我回來了,你不用哭了,一切都交給我吧。”
兩人在對待孩子方面,顯然是初夏的經驗更豐富些,之前又請假了那麼久,所以初夏自動自發地把儘可能多的事務都接手過來做,想讓連憐再休息多一會。
她敏感地覺得有些什麼事情不一樣了,因爲即使午休的時候她照顧着孩子,連憐躺在牀上,對方卻也沒有睡覺,更沒有像平常一樣過來幫她,而只是看着天花板發着呆。
等初夏回到牀榻上的時候,連憐卻渾渾噩噩地起了身。
“你要去哪裡?”初夏拉住了她的手問道,這麼一拉,初夏也看見了她手腕上一道淺淺的紅痕,
眉頭忍不住一皺。
“我?”她回頭看初夏,似乎還沒回過神,“我嗎?我……我去洗手間……”
初夏放開了她,卻在看着她走進洗手間裡後,快步地跟了上去,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地聽着。
連憐是個感情極其細膩的女孩子,滿腦子都充滿了羅曼蒂克的想法,極少看到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初夏可是擔心極了。
一秒兩秒……
初夏在門邊站得腳部發麻,還沒聽見抽水馬桶的聲音。她連忙擡起手用力地敲門:“連憐,連憐!你上完洗手間了沒有?我也要用洗手間哦!快點!”
洗手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連憐卻故意沒有迴應她,初夏這下可忍不住了,她用力地轉着門把,發現連憐竟然在裡面把門給鎖上了。
她慌了:“快開門,連憐,怎麼了?”
“初夏,我求你了,你不要理我了,好不好?”連憐在裡面帶着哭音道,“你去睡覺,不要理我……”
“連憐!”初夏的眼淚也掉了下來,“我們是好姐妹,我怎麼可能會不理你呢?快點開門出來,有什麼事情我們不能商量着解決?乖,聽話,快開門!”
連憐卻鐵了心,整個人堵在了門後,死活就是不開。
初夏一咬牙,叫來了幫忙的阿姨,兩人合力把門給撞開了,還吵醒了好幾個小盆友。
孩子們在被窩裡哭了起來,初夏連忙讓阿姨去安撫孩子,自己一個箭步就衝進了洗手間裡。
看見盥洗臺上血跡斑斑的刀片和滿地的鮮血時,初夏倒抽了一口冷氣,幾乎要暈過去了。
“連憐!”她把坐在地上的連憐一把抱住,對方藏在身後的右手被她強行拉了過來。
潸潸的血液還在流淌着,初夏眼睛一下紅了。
“你這個小笨蛋!”她慌忙取來給小朋友的急救箱,手忙腳亂地給連憐包紮傷口。“你要嚇死我嗎?有什麼事告訴我,好不好?你這一刀跟割在我心上一樣!”
是什麼讓一向笑容甜美的連憐變成了這樣?
初夏一邊擦着她的淚,一邊把她抱進了懷裡。
“副園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姨也要走進來,被初夏快速阻止了。
“沒什麼事,連憐老師摔倒了而已,你去睡吧,我能解決的。”初夏把連憐的臉抱在懷裡,不讓她的狼狽模樣被人見到。
連憐只緊緊地擁住了她,啜泣的眼淚已經溼了初夏的衣襟。
“我不想活了,初夏。”她只重複着這幾個字,“他口口聲聲說愛我,說會娶我,還跟我求婚,說他現在沒有錢,所以只能先跟我打證,不能跟我大鋪大辦婚禮……沒有鑽戒,沒有婚紗,也沒有浪漫的婚禮,可我都認了……”
初夏默默地攬緊了她,心口也發着酸。
“我爸媽不同意我們結婚,我偷了戶口本去跟他登記結婚,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女朋友,對方還懷孕了,在民政所當衆扇我耳光,說我是小三,是狐狸精……”連憐哭
得聲音都啞了,“他看着我捱打,還跟那女人走了,我就恨我自己爲什麼看上這樣一個男人……我變成全世界的笑話了……”
“連憐,聽我說。”初夏的淚也掉了下來,“如果你後悔了愛他,那就學會當你自己,如果你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怎麼指望別人會愛你?每個人都會愛錯人,既然知道是錯了,那就回頭吧……”
可偏偏有些人,明知道是錯,卻還執拗地一錯再錯。比如說她自己……
連憐啜泣着:“沒法回頭了。我什麼都給了他……我爸媽被我氣得不行,都已經把我趕了出來,我現在是一個人住在廉價旅館裡,有家都回不去……”
“沒關係。”初夏連忙道,“父母和你哪裡有隔夜仇?再說了,你不是婚沒有結成嗎?就告訴爸媽,最後你還是覺得他們說的是對的,懸崖勒馬了,多好。”
她的手撫過連憐的發,帶着憐惜:“沒有婚姻,沒有孩子,兩個人的關係結束得也不拖泥帶水。今晚我陪你回家一趟,連憐,別怕好嗎?”
在她懷裡的人兒連連點頭着,想必是早就想回家去了,只可惜拉不下面子,更怕回家遇到另外一場令自己崩潰的暴風雨。
初夏把她安撫住了,才轉頭打了電話給仲文。
“今晚我要晚些回家,你來接雨兒就好。”
“你要去哪裡?”仲文翻了翻日程表,“我晚上有空,我可以接你來回……”
“不用了。”初夏連忙拒絕,“我自己可以搞定的。你不用來了。謝謝你。”
“謝謝?”他細細咀嚼着這兩個字,“初夏,我們之間的關係你需要跟我說謝嗎?”
她啞然失笑:“順口罷了。好了,仲文,再見。”
她掛斷了電話,不願意再多透露什麼。連憐的故事是她心底的痛,就連仲文,初夏也不想告知。在現在的連憐眼裡,任何可能出現的出雙入對都會對她造成刺激,所以仲文最好也從頭到尾都別出現了。
有了初夏的陪伴,顯然連憐的情緒好了不少。即使初夏把洗手間裡的血跡都給沖洗得乾乾淨淨,跟班的阿姨還是看了在眼裡。
趁連憐不注意,阿姨湊到初夏的耳邊道:“連憐老師是不是自殺啊?我看她最近心情很差耶。好像也不住自己家裡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這點初夏已經領教過了。
她連忙壓低了聲音:“沒有人自殺,就是大姨媽來了而已。”
坐在初夏旁邊的雨兒敏感地擡起了頭,她注視着初夏,似乎是在思考“自殺”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初夏沒有注意到雨兒的失神,放學時間一到,她就把雨兒交給了仲文,自己折返了樓上,處理着手尾。
連憐一直磨磨蹭蹭的,半天都沒出發,初夏忍不住笑了:“連憐,你是在害怕嗎?”
“我當然怕了。”連憐癟了嘴,“你不知道我爸多兇,我威脅他,不讓我結婚我就離家出走的時候,他還扇我耳光,叫我滾呢。現在回去,我真怕他打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