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是冷的,身子卻是暖的,懸在半冷半熱之間,難以做出自己的抉擇。
她想掙開他的懷抱,卻發現自己還可悲地貪戀着那點溫暖。即使是虛假的,她卻情願自己是相信着的。“在想什麼?”他在她耳上印上一吻,“剛纔我在我媽媽面前替你圓場,你要怎麼感謝我?”
“替你生孩子,不夠?”她擡眸回望他。
“不夠。”他變吻爲輕咬,不僅不疼,反而讓她陣陣麻癢。“你右手受傷了,就罰你這段時間天天被我餵飯吧。”
初夏眼睛瞪得很圓,顯然把這個“喂”字聯繫到了別的事情上。“我還有左手啊,口對口多不衛生……”
仲文忍不住微微一笑:“口對口?原來,老婆大人你想到那方面去了。”他一邊說一邊笑容擴大,她真的是太可愛了,“我說的是用手喂……當然,你要用那種方式,我也不介意的。”
初夏這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嚶嚶了兩聲,趕緊把頭埋到他懷裡,再也不敢擡起手來了。
他的胸腔因爲笑意而微微震動着,攬住她的手卻是那麼溫柔。
“雨兒生日,就我們三人一起過,一家人過,再也不要別人了,可好?”半晌他輕聲道。
她在他懷裡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雙手也反抱住他。
“不要再說沒有人心疼你,你沒有家人。你有我,有雨兒,還有我們的孩子……”他的手與她交握着。
這一刻,即使外面飄着雨絲,她在他懷裡,卻依舊溫馨而美好。
他願意付出一切來換取這一刻的永恆,原來,生命完整的滋味,是這麼地美好,從未有過地這麼美好……
這次受傷,初夏的手腕過了一個禮拜還沒徹底消腫,她除了用語言表達讓人家給她做這做那之外,什麼都被架空了。尤其是連憐,知道她是因爲自己而受傷之後,更加愧疚地替她把什麼都給做好了。
即使這樣,初夏還是寧願在幼稚園裡工作,因爲一旦回到了安家,每天都會上演的一幕就又要開始了。
“啊……”仲文把一調羹粥湊到她跟前,“吃吧。”
她忍住眉尖的抽搐:“我吃飽了,真的多一點都吃不下了。”
“那吃魚吧。”他夾了一筷子魚,“吃魚補充營養的。”
初夏連忙用完好的左手摸了摸肚子:“飽得都快撐着了,不行了,再吃要吐了。”
自從失去了右手拿筷子的能力,她就跟只被填的鴨子一樣,胡吃海喝的,每天都不敢去想,他到底往她胃裡填了多少多少多少的東西!她的胃一定已經被撐大了好幾倍!
“行。”他從善如流地把魚肉送回自己的口中。
她悄悄地吐了口氣,剛想起身離開餐桌,忽然身子一轉,肩頭被他控住,整個人已經被他拉進了懷裡。
“幹什麼?唔……唔……”她的話沒能說完,脣已經被他封住了。老天……那口魚肉完好地從他口中度了過來,送入她的口中。
她有苦說不出,不僅得吃了那肉,還連
脣角也被他舔了個乾乾淨淨。
“唔。”他滿足地退開了自己的身子,“一舉兩得,很順便。”
她的臉已經紅得跟塊紅布一樣了,旁邊的雨兒看得目不轉睛,還乖寶寶舉手提問:“爲什麼要親媽咪呢?”
“媽咪的手受傷了,所以她要求爸爸用口喂她,爸爸只能勉強聽病人的了。”仲文還一臉很委屈的樣子。
勉強?他剛剛的表情可不是這樣的!
初夏忿忿地用左手擦了擦脣,他不僅給她餵了魚,吻了她,她甚至連擦嘴的環節都可以省了好嗎?
“我不能再吃了。”她警告地瞪着他,“再吃要吐了!”
“那好。”他自得地擦拭着脣角,“既然吃飽了。那洗澡吧。”
初夏一聽就想逃,他一伸手,她整個人都被他攬進了懷裡。
“雨兒,你看,媽咪就是不愛衛生,一聽洗澡就想跑,好孩子必須講衛生,天天洗澡。”
初夏垂死掙扎着:“你是醫生,不知道飯後運動會胃下垂嗎?”
“我沒有要運動。”他含笑道,“我只是幫你洗澡。你手不方便啊。”
初夏簡直想暈死過去了。他這個禮拜身體力行,簡直把洗澡、運動這兩件事情結合得無比契合,還好意思說他沒有要運動!
她已經快把洗澡二字等同於那個那個了好嗎?
他就不能讓她歇一個晚上?她還是孕婦好不好?
“好了,你媽咪沒意見了,我帶她洗澡去,你吃完乖乖上樓畫畫吧。”
“你不是幫雨兒想生日的事嗎?”初夏還想爭取緩刑,“我能幫你一塊想……”
“不用了。”他捏了捏她的臉,“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就想着,等會洗澡的步驟就好了。”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
還能有什麼步驟?
幫她delete掉所有衣服,上下其手地抹滿泡沫,洗澡順便做點的,不折騰個把小時不讓她邁出浴缸?
閉着眼睛她都對流程熟悉了好嗎?
眼看雨兒的生日就到了,她卻並不知道仲文有什麼打算,他只在她受傷的那天提過一次,之後所謂什麼商量怎麼過,她一問,他就跟剛纔一樣,說他已經有準備有打算了。
他有他的打算,初夏也有自己的。
她雖然私人財產不多,但也擠了筆錢出來,給雨兒打了個白金的平安鎖,上面還寫着雨兒的名字,保佑着她的平安。
她絕不相信,這是雨兒的最後一個生日。
她肚中的孩子一定可以救下雨兒的。她有自信!
爲了替雨兒慶祝生日,初夏特地拜託了連憐,提早下了班,仲文接了他們,來到家門口的時候還是一臉高深莫測。
“你到底準備了什麼?”初夏瞪着他,“到現在還不肯說?”
“你等會就知道了。”他只推開了門。
屋內燈都沒有打開,初夏剛想問,那幾個傭人都去哪了的時候,眼前的一幕卻幾乎奪去了她的呼吸。
在偌大的沙發上,放置着一副巨大的,幾乎是等人高的熒光拼圖,在一片淡淡的熒光裡,她能清楚地看見拼圖上寥寥數筆勾勒得非常傳神的自己,懷裡還抱着一個小嬰孩,她的旁邊,是更高大的他,懷裡抱着雨兒。
一家四口,栩栩如生,這筆觸她不陌生,應該是出自於雨兒的手筆。這就是仲文給雨兒準備的禮物,一副全家福……
她的眼眶溼潤了,雨兒驚喜地歡呼了一聲,衝到拼圖面前,愛不釋手地撫摸着,卻又害怕把拼圖弄壞,每一下撫摸都那麼輕那麼小心。
仲文打開了燈,初夏一陣暈眩,眼前這幅巨大拼圖都是用極小的熒光板拼湊而成的,實在難以想象,在拼湊的時候,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多長的時間。
初夏的眼淚一下掉落了下來。
“這些都是你一個人拼湊出來的?”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已經是一副藝術品了,光是看着她都覺得呼吸困難。
“對啊。”他應道,“那定做的人只管做,不管拼的,我都得自己來。”
初夏拉住了他的手:“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啊。”
他只笑道:“忙完你也累了,你睡着的時候,我自己每天拼一點,慢慢也就拼成了。我捨不得你費神,我會心疼。”
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處,眼神極柔:“這是送給雨兒的禮物,也是給你的。我們一家四口……”
“我知道。”她頜首,淚珠滾落,“我……謝謝你……”
謝謝他總是明瞭她的不安全感,所以給予了她這樣的畫卷和幻想。
“不要說謝謝。”他攬緊了她,“我要你好好的,我們一家四口,永遠好好的。”
她獻上了自己的紅脣:“我收回我自己曾經的話。我以爲在你身上是找不到任何浪漫細胞的,但這個創意我真的覺得很浪漫。”
仲文只是苦笑,並不說話。
他不會告訴她,這個創意根本不是他想的,而是希晨的主意。
他更不會告訴她,這個禮拜,他天天晚上都是在拼命剋制自己的睏意,一邊努力在拼拼圖,一邊在把希晨罵個狗血淋頭。每一個晚上,都是拼到天亮,熬到白天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可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爲她和雨兒都這麼開心,他就算辛苦,又有什麼呢?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覺得到,她的心扉在漸漸向他敞開着。在這世上,他不求有多少人愛着他,但她愛他,他也愛着她,那就足夠了……
初夏的肚子越來越大,孩子降生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臨近了。初夏專門給孩子的出生制定了一個時間表,每過一天,就在表上叉掉一個數字。數字越來越小,也意味着,雨兒獲救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初夏刻意不去想自己會不會離開。
這段時間仲文的呵護備至已經足夠讓她麻醉掉自己了。雖然仲文什麼都不說,但她也知道,他的心急如焚,她也一樣。因爲隨着時間的推移,雨兒身上的症狀已經不能用奇蹟來掩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