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吧。”仲文的聲音依舊淡定無波，“你不活着，怎麼恨我？”
“我情願你殺死的是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初夏悲憤地喊出了這一聲後，身子一軟，已經往後仰倒在他懷裡。
看着她咬出血的慘白脣瓣，那種絕望的表情如同一把利劍，刺入他的心臟。這種表情，三個月前，他也曾經在她的臉上見過……
那天晚上，雨中夾雪，是嚴冬裡最寒冷刺骨的一天。
初夏沒有辦法睡得着。因爲那天，是上官臨雪去世百日的日子，如果她還活着，那這一天，就該是安仲文跟她大婚三個月的紀念日。只可惜，伊人只剩下一抷骨灰，唯有嫋嫋的青煙證明過她的存在。
更因爲時間已經逼近午夜，安仲文還沒有回來。
初夏坐立難安地在客廳裡來回踱着步，直到電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撲過去開門，還差點踢翻了雨兒的小畫架。
“安……”她的聲音在門開後徹底被掐斷了。面前站着兩個人，不，準確地說，是一個歪倒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後者撐住牆壁才勉強沒倒下。
“快幫幫忙！”於子期冷汗涔涔，“太沉了，他醉得都走不了路了！”
初夏連忙伸手幫忙去攙扶，子期自己也醉意朦朧的：“那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他最後看了初夏一眼，“今天晚上他心情特別不好，初夏，你就多擔待些了。”
初夏吃力地把仲文扛到了肩頭上，可1米8多跟1米6的最萌身高差還是存在着的，門剛關上，兩人就四腳一絆，在玄關處摔成了一團。
“唔……”仲文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迷濛的眼睛也微微睜開。
“對不起，對不起。”初夏連連道歉着，“安先生，”她謹記着他給她的命令，她只是一個爲了贖罪幫他帶着他女兒的保姆罷了，如果不是因爲安雨兒哭着鬧着非要她不可，初夏絕對相信，他這輩子是再也不想看她一眼了，更別提是讓她住進他家裡
來了。“我有沒有弄疼你？”
“酒……”仲文平躺在地上，只吐着這麼一個字，“酒……”
“你不能再喝了！”初夏咬緊了下脣，雙手穿過他的腋下，試圖把他拉起來，“我知道你心裡很難過，但是人是要往前看的，你大可以把所有怒氣發泄在我身上，這樣喝死你自己，是笨蛋纔會用的方法！”
老天，他怎麼那樣沉，她的手都快斷了，都還沒能把他給扯起來。要命的是，他的手忽然一用力，就把她整個人給扯了下去，她尖叫了一聲，眼睛已經跟他的幽深眸子對上了：“去拿酒來，陪我喝。”
她的眼眶一陣發熱。在他眼裡，她是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殺人兇手，她是一個巧舌彈簧避開法律嚴懲的殺人犯，多久了，他都沒有這麼好好地跟她說過話……
她咬住了下脣：“那你能不能答應我，喝完了今天，就好好振作起來……”她話音未落，他卻已經自己撐着地面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向酒櫃的位置，腦袋在櫃門上狠狠地撞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咒罵聲。
她還是無可救藥地覺得心疼，即使再不願意，還是替他取了酒下來。他撥開了兩個酒塞，把其中一瓶塞到她手裡。
“喝！”他仰脖，把大半瓶的酒灌入咽喉之中。
“仲文……”
“噓……”他的修長兩指忽然堵住了她的櫻脣，她心一突，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不到一公分。“不要再叫我了，不要……”他眼底有醞釀中的醉意，卻更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動着。“今天晚上，我不是安仲文，我不是父親，我不是醫生，所以讓我徹底醉死一回，明天，明天……”
他又灌了口酒：“我要記得，明天我約了心理醫生，我要給我女兒治病，我只剩下這麼一個女兒了……我得把她治好……”
他把自己的耳朵給堵住了：“不要再叫我仲文哥哥……”他呢喃着，“我受不了……我是一個當爸爸的人啊……我要怎
麼告訴我女兒，她媽媽已經再也不會回來了……而殺死她媽媽的人，就是她最喜歡的老師，那個一直叫我仲文哥哥的人呢……”
初夏的淚掉了下來，她掩住了自己的脣，他卻閉上了眼睛：“所以不要再叫了，讓我醉一會，讓我想想，小時候的初夏會不會做這種事情……”
她猛地握住了他的手：“不，仲文哥哥，初夏沒有做過！我想過救她的，我只是救不了……”
“我讓你不要再說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雙手捧住了她心形的小小臉蛋，她的淚落入他的掌心，“不要說，不要再說！”
“對不起……”她的三個字沒能說完，因爲他薄薄的侵略的脣已經覆住了她的，把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咽喉。
她徹底愣住了。他，吻了她？怎麼可能？
“不要說，不要……”他闔緊了雙眸，酒精在麻醉着他的大腦，酒氣在兩人密合的脣瓣之間交流着，對方青澀的脣齒在躲閃的時候，卻輕輕劃過他的脣瓣。
一股強烈的電流從他的腦海裡躥起，他緊緊地摟住了懷裡的人，意識在漸漸地模糊着。他懷裡抱着的，是誰？
“仲文，仲文……”一雙含淚的風情萬種的鳳眸在他腦海裡漸漸地清晰。
他忍不住呢喃了一聲：“雪兒……”
是他害了她麼？五年前出國的那一夜，如果他不是醉得一塌糊塗，就不會跟她匆匆有了雨兒，而她懷着身孕，卻跟他失了聯繫，等他回國之後千辛萬苦地找到她，卻發現，他們的孩子患了嚴重的自閉症，五年來都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是他害了她麼？原本想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卻讓她溺斃在冰冷的湖水中，他以爲他能手刃兇手，可到了最後，他，他竟然……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懷裡的人的眼淚似乎滴穿了他的心。那張清秀的小臉，那斑斑的淚痕，那跟小時候一樣純真的水眸，卻和記憶中的那張屬於雪兒的臉不斷重疊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