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遲家的人應該眼高於頂的,沒料到,林衍歡這塊磚一拋出,對方陡然熱情高漲了起來,連聲道:“我更加是頭髮都愁白了啊。不如找個時間,我們兩個老頭子出來吃頓飯,順便把兩個小輩給帶出來啊?”
林衍歡自然大喜過望:“那敢情好啊。”
他哪裡知道,遲墨的花名在外已經讓他父親傷透了腦筋,眼看一天天逼近三十歲,老人家只有一個願望,就是不管他在外面怎樣花天酒地,起碼要娶一個正正經經的女人先過門,生個血統正規的孩子。如果不這樣的話,哪天哪個小明星挺着個大肚子找上門來,他遲家就得被迫接受一個亂七八糟的兒媳婦了。
所以林衍歡提出這點來,恰中了遲家的下懷,不管人怎樣,好歹見見啊,至於林家那點小生意,遲家還真沒放在眼裡的。
兩人把時間訂了下來,林衍歡就開始頭痛另外一個問題。
那就是怎樣說服佑蕾去跟遲墨相親呢?
佑蕾的個性一向要強,剛纔聽到聯姻已經很是反彈了,如果再讓她去相親,估計會鬧翻天。
可是再怎樣,林衍歡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如果不靠遲家度過這場難關,他估計就要破產了,這不僅是他不想看到的,佑蕾也肯定不願意讓這件事情發生。
於是他給自己打了打氣,終於走上了女兒臥室所在的二樓。
佑蕾的房間在二樓右手邊的第二間,林衍歡走過第一個房間的時候,腳步卻忍不住放慢了些。這原本是初夏住着的房間,如今早就人去樓空了,房間也空置了許久,只是每一次走過的時候,他心頭都像有根刺一樣在撥動着。
哪怕把她彈奏的鋼琴賣掉,把她趕出家門,他依舊是養過了她二十幾年,那種羈絆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全剝離的。他吐出了口長氣,把初夏的事暫時放到了一邊去,借勢敲開了佑蕾的門。
佑蕾正翻着密密麻麻的卷宗,每翻完一本,就煩躁地扔到了地上。林衍歡知道,她正在查看這幾年的賬目,然而公司業務每日況下也是不爭的事實,她生氣了也沒用。
於是,他嘆了口氣:“對不起,佑蕾啊,是爸爸連累你了。”他擦了擦眼角,“原本以爲把公司好好經營着,等你回國了,留給你當嫁妝,沒想到……”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連聲苦笑着:“估計,連這所房子也沒能保得住……佑蕾,對不起,你從小就沒有了媽媽,爸爸一直希望能夠補償你的……”
說到動情處,他眼眶紅了,忍不住低頭揉了揉眼睛,猛地起身:“算了,我給你買張機票,明天你馬上就走,這裡的一切跟你沒有關係了……”
佑蕾飛快地起身,握住了父親的手臂:“不,我不走!”她咬牙道,“爸爸,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就一肩自己扛下。我是你的女兒,你唯一的女兒,唯一的親人,我不會在這個時候丟下你一走了
之的!絕不會!”
林衍歡激動得抱住了眼前的女兒:“佑蕾啊!你是爸爸的好女兒,爸爸現在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就是你的終身大事,陪着爸爸,去見一個人吧好嗎?”
佑蕾渾身發涼:“爸爸,你要把我給賣了?”
“當然不是。”林衍歡忙道,“只是去見見,又不是必須要交往的。我見過那人,各方面都跟你很般配。只要你能有個歸宿,以後爸爸有什麼事都連累不到你,我也可以安心些了。”
佑蕾眼神複雜地看着父親,明知道父親說給自己找歸宿是虛,真實情況卻是把自己當成聯姻的籌碼,她還是狠不下心去拒絕。
“如果我實在看不中對方,你會逼我嫁給他嗎?”佑蕾警惕地問道。
“當然不會。”林衍歡忙道,“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就當交個朋友也好。”他語重心長地道,“我回頭就去寫聲明,事情實在扛不住的時候,你就出國去,不要理會了。”
佑蕾心一悸:“爸爸,事情嚴重到這種程度了?”
“做生意的,哪裡能不跟人有貨款往來?就怕樹倒猢猻散,我們虧損的消息傳出去,貨主都來跟我們討尾款,到時候事情就更難辦了。”
林衍歡說完,拍了拍大腿起身,憐愛地看着女兒:“早些休息吧,別擔心了,漂漂亮亮地跟老爸出去和人一塊喝早茶,說不定,就遇到你的真命天子了呢。”
女兒垂下了眸子,因此錯過了他在打開門的時候脣角漾起的一朵笑靨。只有佑蕾用心,他纔不擔心遲家的小子不上鉤呢!他女兒可是最優秀的!
遲家主事遲珩酷愛喝早茶,因此定的時間也早了些。林衍歡帶着佑蕾下車的時候,面前是S市最大最高檔的港式茶樓,人家都戲稱,這裡是遲家的後廚,可見遲珩有多愛來這裡用餐。
林衍歡剛步入茶樓,訓練有素的侍應生已經迎了上來,恭敬地道:“是林先生嗎?遲先生已經在包廂候着您了。”
林衍歡一笑,不着痕跡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家茶樓點心品相超羣,平日裡一位難求,怎麼今天大堂裡空無一人呢?
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侍應生忙道:“遲先生是我們的老主顧了,爲了今天和您的這場會面,他把我們茶樓都包了起來,今天我們不接待任何外來的客人,請您放心,絕對不會影響到各位的會面的。”
林衍歡點了點頭,心下卻是有些愕然。看來遲家對這場會面比他想象的要更重視啊。他心思一轉,面前的門已經被侍應生推開,裡面坐着的年輕人已經起身,笑容也相當得體。
“您好。”對方長相倒是不錯,雖然比不上安家那幾個出類拔萃的,但顯然也夠讓人悅目賞心的了,真人比網上那些照片更好看幾分,林衍歡也滿意一笑,迎上前去握住了對方的手。
“你好,你就是遲大少爺?”
“不敢當。”對方也笑道,
“叔叔叫我遲墨就好。”
遲珩坐着抿了口茶,只笑着和林衍歡打了聲招呼,孰高孰低,已經分得很是清楚。當然,他也毫不掩飾地打量着林衍歡身後的佑蕾,今天的她,依舊穿着平常最愛的職業裝,看起來也相當幹練,盤起的秀髮也讓她顯得比同齡人要成熟些,遲珩挑高了眉,在心裡給她打了個不低的分數。
如果能降得住遲墨,那這個兒媳婦就是過關的,至於林家那點不起眼的麻煩,他要解決是分分鐘的事,只是他樂不樂意出手而已。
幾人坐定,林衍歡和遲珩聊起了股市的事情,佑蕾只是低着頭,心裡乏味極了。如果不是因爲公司的事,按她的脾氣,現在早就掀桌子走人了,可聽着父親對遲珩百般迎合着,她心裡不是滋味透了。
擡起頭的時候,她的視線和對面遲墨的對碰了一下,對方朝她禮貌一笑,她也勉強扯了扯嘴角。
老實說,遲墨絕對不是一個令人討厭的主。只不過佑蕾厭惡這種坐在一起被相親的感覺,要讓她對這個男人say“yes”也是一個難度頗大的工程。
可沒料到,這一眼落入兩老的眼中,卻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遲珩立馬起身:“林老啊,你不是業餘也愛賭馬麼?我最近入手了一匹好馬,跟我看看去?”
林衍歡立馬會意,他也起身:“是是是,我也想開開眼界呢。遲老您的眼光好,一定挑的是好馬。”
遲珩於是對遲墨道:“去馬場又臭又髒,佑蕾小姐肯定是不去的,那你替爸爸招待一下美女吧。”
兩個老人攜手離開,還不忘了給兩個年輕人關上了門。
門一關,遲墨脣角的笑容也變得慵懶了幾分,他從衣袋中抽出扁平的煙盒,取出一根細長的香菸,也並不抽,只在手心裡把玩着,漫不經心地道:“佑蕾小姐,沒想到我爸爸讓我起這麼一個大早,竟然是來相親。”
他把煙放在鼻尖輕輕一嗅,擡頭瞥了佑蕾一眼:“我想你也是不願意的,行了,那喝多杯茶,我送你回去。”
對方的態度倒是坦蕩,佑蕾頓時生出了幾分好感:“你比我想象的有個性多了。”
“千萬別愛上我。”他挑眉一笑,“我並不打算跟您有第二次的見面。”大家閨秀,美女嫩模,他見到都想吐了,這種婚姻外衣下交易的成分多到他以爲自己是隻種馬了。敷衍父親是一回事,面對這種大小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佑蕾手袋裡的手機一響,她說了句“Sorry”,低頭接起了電話。
“嗯?初夏,我在外面呢。”佑蕾的笑容變得溫暖了起來,“你要帶寶寶去做檢查?好,我陪你一道去。沒事,我現在有空……”
她卻沒有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手陡然一震,那根在他指間的香菸被掐成了兩段,等佑蕾掛上了電話,遲墨已經迫不及待地追問着:“你認識初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