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站之後,衆人很快就移到了二樓的會議室。偌大的會議室中,正規而單調得很,有長桌、椅子和四盆不知名植物,多面可移動的白板還有投射燈。
陳爾登坐在首席,然後左右分坐易龍牙等人,至於那些職員,除了一個還跟着陳爾登,站在他背後,其餘的職員都留在室外。看樣子,葵戰團衆人來到的事,不用多久就會傳遍整個站,這爲衆人造成無謂的壓力。
陳爾登見衆人坐好後,與後面的職員或者說助手作了個眼光交流後,本想出口問救援一事,但許清清卻搶先道:“陳代站長,客套話不多說,你可以告訴我們現在兇獸林的一切嗎?”
“呃……嗯,這當然可、可以,但我們可……”
與毫不知情的陳爾登不一樣,孫明玉美目一轉,立時掌握到許清清要截斷他話頭的用意,心中有了計較,介入道:“可以先說一下**的發生日子嗎?”
雖然並不想這麼快就扯到救援一事,但要是讓陳爾登得悉自己衆人的實力不足,恐怕要他嘔出正確的情報就非常艱難,他鐵定會死命留着自己一衆人等於站內,強化站的自保能力,所以要趁他還茫然之間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是二月初的……大概三號,不,四號這段時間發生。”察覺不出兩女正在耍手段,陳爾登反是困惑的道:“你們不是應該知道嗎?”
“我認爲身處在戰場上的情報,有時會準確過書面上的數字。”
許清清很認真的說道。
一些高官爲求推卸責任,會把災難時間延後,讓人不覺得他是處理失序等等問題,這些爲官之學,作爲特戰隊一員,她時常也會接觸到,尤其是她的上層常常演練出來。
同爲公務員,被矇在鼓裡的陳爾登和他身後的助手露出恍然之色,不過陳爾登瞬即回覆過來,道:“原、原來是這樣,說得沒錯,我們應該是比較清楚實際情況。”
稍稍思忖,孫明玉明着是微笑,但看在陳爾登眼裡,卻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堅定和威嚴,心快速跳了數下。
之後便聽到孫明玉說道:“沒錯,所以我們想知道這邊的實際情況,例如……”
“例如現在林北的生物全都陷入一種奇怪的氣氛,好像見人就殺,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嗎?”許清清接過了孫明玉的話頭。
雖說她們的關係不怎麼好,但兩人需要聯手時,卻會讓一衆同伴們心寒。二女的微笑或者說淡笑,看在熟知她們的人眼中,除了堅定和威嚴之外,更有種可怕的感覺,她們心中像是盤旋着爲數不少的語言陷阱和陰謀,非要讓人深陷其中不可。
“喔,小牙……玉姐她們很可怕。”莉莎小聲的嘆道。
“嘿……她、她們還真是合得來。”易龍牙苦笑一聲,低聲應着。
“見人就殺……這個……其實有點難以說明。其實那些猛獸不只見人,是見着其他生物都會殺。”陳爾登明顯已知道林北正瀰漫着一種廝殺別種別族的風氣。
裝作不知情的許清清,則是皺眉道:“這是什麼說法?”
“嗯,這個應該是**的副作用。你們也應該知道**曾,不,現在也是讓林北陷入一片混亂,那時……大約十日前,生物間彼此的廝殺最爲激烈,雖然現在最激烈的時候已過了,但餘波猶在,經過那數日的血腥日子,照我們所推測,保守來說,林北最少有大半數生物都因爲廝殺,而把對死亡的恐懼昇至一個層次。”
似是想到那段“最爲激烈”的時間,陳爾登和他的助手都露出猶有餘悸的表情,不過雖說可憐,但孫明玉的眼光倒是慢慢銳利起來,進迫道:“大半數是保守說法,那標準說法又有多少?另外,林北的生物對死亡的恐懼能夠具體說出來嗎?”
想不到孫明玉有此一問,陳爾登愕了愕,似是犯了錯的小孩被家長抓住,期期艾艾的道:“呃……以標準來說……標準來說……”
“七成?八成?九成……還是全部?”
可憐的陳爾登,許清清見孫明玉開始進攻,也同時對他發動緊迫攻勢。
看她們那樣子,衆人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老實的話,只會被徹底打殘。”
當然,打是個抽象的字,但可以肯定,陳爾登的說法只要稍一不妥,二女必然會以語言作武器,把他徹徹底底的擊倒。作爲領袖,她們比什麼人的壓力都要來得大,爲了自己的同伴和家人着想,她們只有盡力把優勢加大。
而在當下局面,能夠直接而大幅度的取得優勢,就是情報,爲了得到最完整、最有幫助的情報,即使打殘陳爾登這個“外人”也在所不惜,頂多心中幫他祈禱一下就是了。
憑最主要亦是他們掌握了答案的問題垂詢,二女其實是想試一下陳爾登這個人說話的可信性,要不是自己等人真有經歷過來,而傻傻地相信大半數這模稜兩可的推測,可能一出站,他們就會憑恃悍勁去挑戰生物。
“到了那時的話,我們隨時被你害死。”易龍牙心中如此想着。
“這、這個……以標準來說,是全部。”受到二女若有若無的銳利目光,陳爾登嘴角抽搐,一股心虛感衝上心頭,半晌後頹然低聲說道,全部和大半數,當中差距之大,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分辨。
“啊,是這樣……那猛獸對死亡的恐懼,又怎麼說?”
沒計較他“誤測”,二女除了要試出他的話可信與否之外,另一目的就是迫他進入心虛的狀態,方便套話。
“她們還真可怕,嘿嘿。”看得出她們的用意,易龍牙心中乾笑兩聲,讓有情報的人陷於不冷靜心境,是套話逼供的主要技術,也是基本,他沒理由不知道。
對孫明玉的提問,陳爾登一手抹去額角漸滲出來的冷汗,遲疑的回答道:“這方面……我很難……向外人說明……林北猛獸的恐懼,是昇至一個我們想像不到的境地,牠們訴諸……爲了求生,都一力訴諸於暴力廝殺,至死方休,每一場戰鬥都不留活口。”
這次的答案讓二女很滿意,陳爾登總算來了個像樣的答法。
“是這樣嗎……”
裝模作樣的沉吟一下,二女交換了一個眼神,由許清清說道:“那麼**的主因,你們知道沒有?”
“還、還未,我們也想知道。”陳爾登搖頭嘆道。
“有沒有大概的推測?”
“嗯,這個……有是有,不過我不敢確定。”吃過一次虧的陳爾登,可還未回覆過來,隱晦地說着,一方面他是不想再被揭穿什麼而不願再隱瞞,不過另一方面又不敢擅自說出來,非要別人出口追問不可。
“很典型的卸責方式。”衆人抱持着同一念頭。
“不確定也行,請你說出來。”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他浪費,孫明玉如他所願,出口追問。
“啊,那好吧……”陳爾登扮作爲難的點頭,才道:“事實上,我們觀測林中的猛獸,日子也久了,對於猛獸會**,其實心中也有底兒,最近林中沒天災、沒,所以我們猜想是有某生物出現於林中,讓猛獸們生出強大危機感,引發這次大規模的**。”
不知是不是扯到所屬的專長,衆人覺得陳爾登那頹然氣息褪下不少,說話也有回覆條理之感,可嘆的是他已經忘卻了救援一事。
許清清皺眉的說道:“這可能嗎?天敵無疑會讓猛獸怪異**,但兇獸林的猛獸種類繁多,即使有什麼天敵,也不致讓所有猛獸**。”
“你說得沒錯,所以天敵一說,並不是我所指。天敵充其量是某物種影響一個或數個物種罷了,不過我們認爲的是,那不知名生物,應是有着極爲強大無匹的力量,不是源於先天性,而是那不知名生物的力量,強大得讓林北所有物種感到極大危機感,要說論點的話……”
陳爾登說到此處停下,徑自取過桌上水杯,喝下一口,才續道:“……論點就是**的形式,雖然你們會看到現在是處於種族或者說物種間的廝殺,但**的形式,由始至終就是逃難保命,猛獸們奮力衝擊結界,正是爲了逃出兇獸林,廝殺……我認爲只是過度恐懼的副作用。”
陳爾登的推測說到這裡,衆人倒是覺得有點意思,撇除廝殺不說,林中的各物種,都是以衝擊結界爲優先,就論點來說,雖不致完美,但絕對不是隨便胡扯出來。
孫明玉閉目想了一下,片刻才睜開美目,直視陳爾登問着:“按你意思來說,那隻不知名生物,是在林北出現的吧?”
“是的,而且從第五觀測站最先被毀和第五觀測站的人曾聽到一些不自然的怪聲,我還認爲那生物是在”林北的中心“。”
“怪聲?”易龍牙心中微凜,想到李祐天給他的叮嚀,他的眉頭漸漸靠在一起,本就在意李祐天所講的怪聲,加上現下再聽到,不得不讓他加以思量。
“第五觀測站……那裡還有生還者?”
比起陳爾登說出的疑點,衆女倒是關心第五觀測站還有沒有生還者一事。
“是的,雖是被毀,但可不是在頃刻間被毀。第五觀測站那邊,是在抵抗一整天后才被毀去,而站內次要職員,則是拚命向外逃生,雖死了不少,但仍有二百二十三位倖存者撐了過來。”想到倖存者,陳爾登卻不知怎的,頓覺得談話內容脫離主題。
在陳爾登呆然想着之時,許清清再打擾他的思路,說道:“有件事要多問一下,這個觀測站還可以撐多久?”
二女的聯合問話已接近了尾聲,問完此站的情況後,就可以告一段落。
“撐多久……勉強的話,可撐到三十來日,防備方面,因爲地勢關係,所以不用擔心,只是糧食方面始終有限。”
第六觀測站作爲一個離開中心的邊緣站,儲糧室是主出口站的一倍左右,縱然是已獨自撐了近一個月,仍未致缺糧缺水。
“這裡還算樂觀。”易龍牙心中轉念一想,便把第六觀測站定爲安全地方,衆人同樣也大多有這個肯定。
而不知是不是提到站的問題,陳爾登終於想起正事,道:“兩位小姐,請問政府何時會派人來救援,還是諸位直接護送我們?”
“這個人……很難在公務員世界昇職。”聽到他直接而不加修飾的問話,賈桂心由衷爲他感慨。
“陳代站長,其實我們來的目的,主要是調查**源頭和鎮壓**,當然也會保護此站的一切人事物安全,所以我們不會護送你們離開,而且因爲我們其中的特戰一隊有事離開,戰力有損的我們更是不能護送你們離開兇獸林。”許清清沒避而不談,而是以平靜呆板的語氣道出衆人景況。
料想不到他們不是來進行救援,陳爾登那張充滿希望的臉頓時拉下,吃驚道:“你們不是來救我們!”
陳爾登的話很不顧禮貌,不過許清清卻沒在意,明白對方的處境,她正色道:“不是不救,只是我們不能護送你們出林。”
特戰隊很強,不過缺點是他們只是個人之身,有些事件,一旦涉及範圍過大,他們多半控制不住場面。第六觀測站少說有千人以上,要護送他們談何容易。
被許清清的正色壓倒,陳爾登已泛蒼白的臉頰微微抖動,似是想說什麼。
孫明玉緩衝的說道:“陳代站長,我們也是有理由的,當林南和西觀測站的事情完成後,最少不過是十來日的事,其餘四個特戰隊將會過來林北,那時再來護送你們,才比較安全。”
“是這樣嗎?”六神無主的陳爾登確認似的問着。
“是的,那樣會比較安全。”許清清點頭說道。
“這樣……這樣……”陳爾登看來受到很大打擊,臉色差勁的他,搖頭道:“那諸位,我先安排你們的房間。”
交待完助手要做的事務後,陳爾登沒精打彩的離開會議室。
“好了,那請你們跟我來。”臉色不見得比他好的助手,衝着衆人頷首說着。
就在衆人慾起身跟着助手時,易龍牙卻忽道:“等等,這位先生,可以說一下現在站中是哪個地方最多人嗎?”
“小牙,你問這個作什麼?”莉莎聽到他的奇怪問題,皺眉問着。
不過易龍牙卻是故意忽略,等待着助手的回答。
助手愕了愕,很忐忑的道:“是東角那邊。”
“那最少人又是哪邊?”
又有一個怪問題,助手像是怕他要刁難什麼,想了一下,很謹慎的答道:“是北角那邊,因爲那邊較多次被襲,所以北角那邊沒職員逗留。”
“果然。”心底暗道一聲,易龍牙眼光還是鎖定助手,態度不置可否,再問:“不怕那邊會被猛獸襲擊?”
“不會,我們有警報裝置,而且監視器也正常運作。”助手小心翼翼的答着。
“很好,那我們的房間就設於北角吧!”
“耶?龍牙,你說什麼傻話!”
耳聞他要在最危險的地方夜宿,本來還猜想他問話意圖的衆女,臉色立時改變,姬月華更是開口直說。
其實也不勞她們費心,比她們更驚的助手,可是急急叫道:“這怎可以!”
“沒有什麼可不可以,既然是最危險的地方,守備自然不可少,而且我們既然不能護送你們,這些基本的事情,也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易龍牙極爲正經的回答。
看他那麼認真的態度,助手恍然的“啊”了一聲,一臉敬佩的道:“原來是這樣,那真是要辛苦你們了!”
瞧見助手那臉神情,衆女認定易龍牙是在提高衆人的地位。顧慮到拒絕護送站內職員離林一事,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謠言甚至反彈,他這樣做無疑是個漂亮又不着痕跡的高等安撫手法。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給我們一間大房,或者彼此相鄰的房間。”
易龍牙追加的說道。
“當然可以,那請各位跟我來。”助手點頭應允,然後領着衆人走出會議室。
衆人在一開始行走時,其實能用寸步難行來形容,站中有大多的職員,只要不用值勤於警備方面,都有空閒聚於會議室外邊窺視他們,而且助手擺明慢步的態度,一如衆人入室前所想,讓他們有不少煩惱,直至來到北角,那些職員纔沒跟來。
在小步前進的助手帶領下,他也簡短介紹着站中應注意的地方和設備。這裡和主觀測站的形狀不一,連帶內裡的構造也略爲不同,但相差不是太大,來來去去都是研究室、會議室或者房間、倉庫一類。
第六觀測站中間爲空,若由天空俯瞰,可看到一座銀白色的三角形建築物,中間空心,彷彿是被三面牆壁包圍,而在這個中空部分,要說真空空如也,也不盡然,這中空地方,地下爲一個庭園,而在上則有通道,三隻角的點各延伸出一條架空的走道,在正中心處匯合,便於站中的各人移動。
概略知道了第六觀測站的設備外,助手,不,是林若山纔對,他領着衆人來到北角的三樓後,安排了兩間門口相對,房中可以眺望到北面情況的十人大房,而兩房門相對的中間,還有可以直走至一個三面均是落地玻璃窗的陽臺,讓人可以看到總部東西北三面。
“沒別的事的話,那我先離開。”
“好的。”
林若山衝着一行人說了休息一類的禮貌性用語,便退回他的工作崗位,留下衆人於兩房之間的廊道。
至於房間的選擇,葵花居和特戰二隊都沒有特別偏好,就算有,這兩間一模一樣的房間實在沒地方可以讓他……她們有所偏好。
各自選定了房間,兩方說定了把行裝安置好後,再來開會,商討去向。
三一八號房,亦即葵花居他們所選定的房間,七人沒有了特戰二隊的壓力,心情也立時放鬆。莉莎和姬月華二女甫進房間,便往軟軟的牀鋪撲去,而其餘四女也不勉強自己,俱露出疲態,或坐或躺於牀上,絕不勉強自己站着。
“唔……牀鋪真的好舒服,跑了半天,總算有得休息了。”仰躺於牀上,莉莎很失態的把四肢盡展,舒服的低吟出來。
“龍牙,這次倒是你的功勞,能夠住進這種舒適大房。”姬月華盤膝坐在牀的中心,而雙手抱着自己的揹包。
“我?”
“沒錯,要不是你不着痕跡的安撫林若山,這房間只怕和我們沒緣。”
易龍牙聽到雪櫻的話,立時會意過來,想着:“她們好像誤會了。”
明白莉莎她們誤會了自己,但易龍牙沒有多作否認。事實上易龍牙會提出在北角休息,安撫林若山無疑是其中一由,不過不是主因。
第六觀測站的職員獨困一地已久,在此時,難保站中的男職員會否對衆女有“過激幻想”並且加以行動,這纔是他最擔心的,因爲這類事情他並不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