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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委實是讓人難堪的婚禮,然而也是最讓人豔羨的婚禮,他們在這樣暖和的氛圍中可以說說知心話,這也是讓人最難忘的婚禮。高歌略略有些傷感,她羨慕鞠萍,她是個簡簡單單的女子,所以她選擇的人生也一樣,簡簡單單,沒有旁枝末節,她只愛了一個人,這個人也剛好愛上了她,他們一起追求革命理想,成爲革命伴侶,這是這個時代多少人的夢想啊!
她今天臉上撲了一點粉,雖然掩住了臉色,可是嘴角淡淡的淤青還是看得見,她看了一眼江晨,對方沒有看她,正低頭專心地吃菜,江昊的目光正好迎上她的目光,也有一些不自在。他們三個,始終都是無法解開的題目。
經過了這幾天監獄生活的患難與共,張易之一直在給她講發生在前線的事,她的心,不再被那些兒女情長羈絆,她渴望到更廣闊的世界裡尋找意義,她所丟不下的人,現在只剩下母親。
鞠萍勸說她,有她的家人幫忙照顧,按時寄錢回來,林伯母也不會有問題的,她的心,活動了一下。
從鞠家出來,高歌的心裡如同五味雜陳,開了調料鋪子,她帶着母親先回了家。
江晨卻察覺出了什麼,他問:“你最近和高歌怎麼了?她一句話也沒和你說。”
江昊哭笑不得地說:“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我的好哥哥,你問過高歌的意見了嗎?什麼要把她還給我啊?她現在和高儀軒那個混蛋在一起。”
“你說什麼?她怎麼能和高儀軒在一起呢?”江晨急急地說。
“怎麼不能,難道她非按你的意思?別說眼下我們不能在一起,就是能夠,我的好哥哥,我能做到嗎?我們之中已經有一個我不幸了,你就一定要幸福,這樣爸爸在天之靈才能安息。你爲了我和李茜在一起,你快樂嗎?”
“誰告訴你我是爲了你,我就是覺得李茜畢竟是小依的親小姨,她照顧小依會更好。”
“你能不撒這麼拙劣的謊言嗎?你要是爲了小依你早就娶她了,既然當初你沒辦法愛上她,現在你就更沒辦法了。別說是爲了小依,難道高歌照顧不了小依嗎?她絕對不可能是惡毒的後媽吧!”
江晨沒否定,他又說:“那她也不能和高儀軒在一起吧!”
“爲什麼不能?你給我一個理由,你能和大家都討厭的李茜在一起,她爲什麼不能和大家都討厭的高儀軒在一起。你也覺得不合理了吧?看你這書呆子事情辦的!她還爲什麼和高儀軒在一起啊,還不是爲了氣你,這小子追了這麼長時間都沒追到,你一分手正好給了他可趁之機!”
“不行,我越想越不對,我要去找高歌談談。”
“談什麼?讓她別和高儀軒好,和我好?除非你是和她談複合,否則你就別去。”
“我——”
“我什麼啊?好好的一個嫂子讓你拱手送給了別人,還以爲是爲我好?我現在都快當爹了,你想讓我當陳世美啊?行了,趕緊回去吧,我還要回家照顧我們那個夜叉女王呢!”
林雪梅也很擔心,她看今天這個情形,八成是有什麼誤會,突然想起江晨已經好久沒家裡去了。
“你跟媽說實話,你和江晨是不是鬧彆扭了?”
“不是鬧彆扭,是分手,分手了!他不要我了!”
“胡說!我看他今天看你那眼神,絕對不可能!”
“媽,人家壓根就沒看我,你從哪裡看的眼神啊?反正我現在也不想談這些,鞠萍這次回來時間不長,我這段時間好好陪他們兩個。”
林雪梅不說話了,她想明天一定要親自去找江晨問了明白。
第二天一早林雪梅等高歌出了門就去了醫院,她沒有直接去找江晨,而是掛了他的號,所以江晨見到林雪梅的時候眼神流露出來的是驚訝,進而是擔心:“伯母,您怎麼了?要是哪裡不舒服叫我去家裡看看就行了,怎麼還自己來了?”
“我就是心裡不大舒服。”
“覺得胸悶嗎?”
“不是,江晨,伯母來呢,是想問問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我問她呢,她也是不肯和我說的。”
“伯母,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自以爲是,您放心吧,昨天江昊已經和我說過了,我這兩天把手邊的事情解決了就去找高歌說清楚。”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反正也掛了號,伯母您坐好,我正好給您檢查檢查。”
江晨看得很仔細,一邊看一邊問:“最近是不是有些咳嗽啊?多喝點水,如果願意喝,買點梨燉着喝梨水。天氣冷了,別在涼水裡泡着,您這手都有些凍着了,我回頭給您拿點藥膏擦擦。”
正好後面的病人也沒有了,兩個人就在屋裡聊天,林雪梅聊起江晨江昊小時候的事,江昊哈哈大笑,林雪梅又說:“其實一開始不告訴你們是我的主意,在上海的那幾年老是有人找我們的麻煩,所以——”
“我知道,這個高歌告訴我了,這也許就是命運吧!”
這時候一個小護士走進來,端着換藥的盤子,抽抽嗒嗒地哭着,江晨問:“怎麼了?”
“有個病人來換藥,結果警察局的人就來了,他們說話我在一邊換藥,病人和警察局的人吵起來了,警察局的人就把我趕出來了。”
“什麼病人啊?這麼有來頭。”
“就是前兩天那個在監獄裡被打壞的少爺,其實他傷的也不重,幹嘛到這裡來啊?在家自己也能換藥。”
“你是說高儀軒?”
小護士點點頭。江晨覺得奇怪,和林雪梅說:“伯母,我先去看看,送您出去吧!”
兩個人經過病房,聽見裡頭說:“高少爺,這件事我手下辦的不利,對您下手重了點。”
“我都說不要來找我了,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是自己故意進去的嗎?”
“我這不來看看您,表示一下歉意嘛!”
“誰讓你們表示歉意的,是不是沒給你錢。”
“這個——”
高儀軒冷笑了一聲:“我說這麼好心,天天來看我,原來是沒給你結錢呢!你去跟大虎說一聲,就說我說的,賬上先支着。趕緊給我滾。”
那人哈着腰出來了,看見走廊外頭好多人看熱鬧,臉上掛不住吵大夥兒吼:“看什麼看?走走走!”說完把帽子扭正,大步流星出去了。
江晨心裡明白了,這個高儀軒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受傷原來是假的,現在來醫院裡看不過是給自己看的,沒想到這收錢的人給露餡了。
晚上林雪梅把這事和高歌說了,高歌不相信:“不可能,他讓打的那麼慘,還和我一起在監獄裡關了好幾天,我是他妹妹呀!”
“你捫心自問,他把你當妹妹了嗎?你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打你的主意?”
“高家的那對兄妹真是不能讓人用真心待他們,明天我就去和他說,讓他以後別糾纏我!”
“我早說咱們不能招惹他們,這省心的日子才過了多久,好容易劉素素不來騷擾,她兒子又來,再往後就是她女兒。”
“再對我使陰招我就直接回去也分財產,氣死他們!”
“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待會不是還要和易之他們出去開會嗎?”
鞠萍一聽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還說呢,現在都有人說你引狼入室呢!這個高儀軒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還好咱們提前有準備,那個地方以後是不能用了。我們這次回來就是要發展一批先進分子,能擴大我們的宣傳範圍,這批學生裡有不少不錯的苗子,高歌你要和他們保持好關係。”
“我知道,我明天就去和他攤牌,絕對不和他再有半點瓜葛。”
“你去說的時候堅決一點,不過也不要撕破臉,這種人誰知道會幹出什麼事?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她媽害你媽,他妹妹害你,我要是他真沒臉追求你。”
“我也不知道他喜歡我什麼?難道就是因爲我不喜歡他?”
“這些富家子都是自虐狂,非要找個不愛自己的纔算追求自由和愛情。”
張易之倒是不覺得,他慢條斯理地問:“你是不是答應他什麼了?”
鞠萍搶先說:“還不是那個江晨,榆木疙瘩,現在好了,你明白了就行了,趕緊跟他說清楚,免得被他糾纏。”
第二天一早高歌就在高家貿易行不遠的地方等着,過了一會兒一輛汽車開過來,在她的面前停下了,下來的人臉上還帶着傷。
高歌直截了當地說:“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當初答應你,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心情不好,賭氣答應你,你也知道,我是不喜歡你的,感謝你爲我做了這麼多,可是我還是隻能把你當哥哥。”
“這麼說你現在和江晨要複合了,所以我這個備胎就沒用了,是不是?”
高歌沒說話,反正說什麼他都不會高興。
“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不能讓錯誤一再地發生,你是我的哥哥,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說完轉身走了。
高儀軒看着她的背影,心裡的憤怒燃燒起來,他不能接受!這麼長時間的辛苦不都算白費了嗎?他高儀軒可不是逆來順受的人,他想要的他必須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