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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梅卻憂心忡忡,她一個晚上都在那裡發呆,高歌走過去拍了她一下:“媽,你又瞎想什麼呢?現在都解決了,你還發愁?”
“我是擔心,你就這麼拒絕了他,他會不會報復咱們?”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再說了,他如果真要那麼做的話也算不得真心待我。”
“真心不真心不是你理解的,他從小養尊處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所謂的真心,必然是和你不一樣的。”
“媽,你就別擔心了,還有什麼比現在更差的嗎?總不會再綁架我一次吧?”
“你這傻孩子!總是把人家想的那麼好,有的人喜歡一個就希望他高興,他高興自己就高興,可大多數的人都是喜歡就要得到,這是自己私心的喜歡,比如江晨,他就是前者。”
“媽,別說這個了,我累了。”
母女兩個躺下,聽着外頭的狂風呼嘯,高歌緊緊地握住了母親的手,她依偎着母親撒嬌:“媽,你說就這麼過一輩子其實也挺好的,小時候一颳風下雨我就和你一起睡,長大了這麼麻煩。”
“人間萬苦人最苦,小時候當然是最高興的了,什麼也不懂,有好吃的好玩的就行,可是長大了你想安靜都不行,別人會算計着你,可是算計着算計着,一輩子也就那麼過去了,江家的那兩個孩子我瞧着都好,唯有這個高儀軒,從小就陰森森的,沒見他笑過一樣,對下人下手也狠,所以我還是挺擔心的。”
“媽,你說是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要不是被趕了出來,這一輩就活在和他們娘三個的鬥智鬥勇中了?爲什麼一個像爸爸的也沒有?爸爸雖然也不是多好的人,可是也不至於處處都害人。”
“男人,總會有被女人迷住的時候,迷住了自然也能控制了,其實有時候男人就是孩子,只要你願意哄就能哄住,你二姨娘從小就吃這碗飯長大的,要哄你爸爸這樣的男人,自然容易得很。”
“人家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像我爸爸這樣沒過去美人關的,就不是真英雄。媽,你覺得像鞠萍和易之那樣好不好?”
“當然好了,現在知道羨慕人家了?一開始易之喜歡你的時候你也無動於衷的。”
“媽,你怎麼又扯到了我身上?我是說他們那樣幹一樣的事情,追求一樣的生活,我和易之,從頭到尾都是同事關係啊。”
“也是命,要是他不介紹你去江家做事,現在說不定是你們兩個結婚。”
“不跟你說了。”
林雪梅溺愛地摸了摸女兒的胳膊,她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雖然生活很困頓可自己還是把女兒養得這樣好,擔憂的是高家的那個孩子,他可是劉素素和張強的親兒子,他骨子裡的小氣量是天生的,他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
果然第二天他又來了,帶了好多東西,林雪梅只淡淡地說:“你們是兄妹。”
高歌回來看見這些東西生氣地問:“媽,你幹嘛要啊?”
“我說不要他就會收回去嗎?這些不是重點,萬一他明天還來怎麼辦?他不見到你肯定不死心。”
“我明天就在這裡等着他。”
他來了,說了好多道歉的話,高歌起先還勸解他,後來他執拗的很,一定認爲是自己做錯了才讓高歌生氣,高歌沒辦法只好說:“我並不喜歡你,所以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你明不明白?你大度一點,寬容一點,我們還可以做兄妹做好朋友。”
“我不要做什麼兄妹什麼好朋友,你知不知道我爲了你把市長一家都得罪了?現在你說不喜歡我,不要我了?那我怎麼辦?”
“你不要胡攪蠻纏好不好?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你?我只說過試試,可是不行,我沒辦法喜歡上你,無論你送花,送吃的穿的用的,我都沒辦法喜歡你,請你不要來了,這樣我很煩惱。”
“對不起,我成了你煩惱!你的煩惱那麼多,我不應該成爲你多餘的煩惱!江晨是你的煩惱,江昊也是你的煩惱,現在我也成了你的煩惱,你的煩惱還真多!”
高歌卻不願意面對他的失態:“好女子千千萬萬,你何必要和我這樣的平凡女子有結果呢?是我不該招惹你,我向你道歉!”
高儀軒低頭,嘆息了一聲:“大概是我自己太笨,沒有讓你喜歡上我,是我自己無能。”
他走以後,林雪梅說:“他明天還會來,這樣他根本不肯死心的。不如我們搬走吧!”
鞠萍也正好想讓她們母女搬過去,家裡本來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連傢俱也都是房東的,所以張易之他們一起收拾了收拾,下午就搬過去了。鞠伯父和伯母都很高興,幫着收拾出兩間房間,寬敞明亮,倒是比原先的地方好了很多。
晚上他們照舊去開會,張易之這次打算帶幾個人過去,有願意報名的都報了名,大家都很積極,高歌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行動。
第二天是星期天,他們約上江昊一起去見一個老同學,這個人以前是他們的班長,後來進了國民黨,現在已經做到營長的位置。三個人見面互相詢問了近況,營長就直接問江昊:“你的大舅子,是不是和日本人有關係?”
“那是被人冤枉的,之前他好像得罪了上頭的人,所以人家讓他頂了缸了。最近我倒沒有關心過他的事兒。”
“我這次路過這裡,正好上頭派我來查,說是此地有人供應日本的軍服,我一開始還以爲是你小子呢!後來聽說你的廠子讓人燒了,現在歸高家了,這些天派人查了查,這小子果然在替日本人賣命。”
“會不會是搞錯了,我雖然不喜歡我這位大舅哥,可是說他跟日本人一夥的,我還真不大相信。”
“既然這樣,我們就賭一把,看你說的對還是我查的對,你去廠裡查查,最新的一批貨什麼時候出庫,其他的事情交給你我來處理。”
這件事非同小可,江昊有些拿捏不定,他和營長說:“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能不能只辦他一個人,家裡的其他人就算了,老的老,懷孕的懷孕,要是因爲這個把這個家毀了,我這後半輩子就活在內疚之中了。”
“想不到你小子還有情有義的,行,我們也不是土匪,非要搞得人傾家蕩產,不過有一條,進去了你可不能找我要人了。”
“我知道。”
江昊回到家裡早早地睡下了,高儀敏溫柔地躺在他身邊,頭放在他的胸口,他只好假裝睡熟了,過了一會兒,高儀敏自去睡了。
第二天他沒去貿易行,到車間轉了一圈,果然都在生產軍服,他暗暗嘲笑自己的報仇計劃,是不是在高家呆的太久了,忘記了有這麼一回事了?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張旗鼓地勾搭日本人了?想到這些他心裡就涌起一股憤怒,自己這些不是爲了報家仇而是爲了國恨!
工人們都低頭幹活,沒人理會進來一個人,江昊抓住走過的一個人問:“每天都這麼忙嗎?”
“後天就要出廠了,這兩天趕着加班呢,三班倒呢!”
“後天幾點?”
“一早出庫。”
江昊哦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到了晚上,高儀軒也沒有回家,大概是貨要出來了,去驗貨去了。
營長告訴江昊,其他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只等着高儀軒和武藤交接貨物,到時候一網打盡。
江昊心裡突然撲通撲通地跳起來,他不知道沒有了高儀軒的家會怎麼樣,他更不知道如果高家人知道這裡頭有自己的參與會用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對待自己,自己的仇就要報了?爲什麼更多的是緊張,而不是期待和喜悅呢?
會不會出別的事?
他搖了搖頭,勸慰自己,不會的,一定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