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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槿大多數的時候是不願意面對李茜的,雖然表面上她是客客氣氣的,可臉上的冰霜好像掛在前面一樣,老遠就讓人感覺到那股冷意。一天她下了課給江晨打電話:“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去上課了,你和小依說一聲。”
江晨不放心,下了班買了點水果去看趙槿,誰知道一進門卻看見她在和她母親一起縫衣服,江晨有些窩火:“你不是不舒服嗎?如果不今天不想上課了,可以直接說啊。”
趙槿倒好像意料中一般,淡淡地說:“我跟你說了好幾天了,讓你給小依再找一個老師,我也介紹新的老師給你了,你爲什麼不給人家打電話?人家問我好幾回了。”
江晨被趙槿揭了短,頓時語塞:“我——我——我那不是不想換人嘛!”
“你認爲我和李茜又和平共處的可能?”
“你不要理她就是了。”
“你不理蚊子蚊子就不叮你了嗎?她有事沒事地在我身邊轉悠,防賊似的,好,你是她的,我並沒有搶的意思,何必把我拉進你們的戰爭呢?”
“什麼你的她的?我又不是金元寶,還值得爭來搶去的,把小依交給別人難道你就放心嗎?”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全城不只我一個老師,比我好的有的是,只要肯出錢,到處都是願意出力的人,再說了,之前你們家發生那麼多事,亂七八糟地,讓我幫忙帶小依一段時間,現在家裡也挺平靜的,李茜又是孩子的小姨,肯定沒有不放心的。你走吧!”
“你這個人不講道理!”江晨氣急敗壞地說。
“你這個人好有意思,明明是你不講道理,現在變成了我不講道理!”趙槿微笑着擡起頭,還不忘說一句:“媽,你說誰不講道理。”
林雪梅也是笑眯眯地:“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可不知道。江晨喝水嗎?”
江晨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個人的存在,他歉意地說:“伯母,我和趙槿出去說,可以嗎?”
林雪梅還沒說話江晨一把拉着趙槿出來了,趙槿一生氣立着不走,像只死狗一樣,江晨回頭說:“你不走的話我就抱你走!”唬得趙槿慌忙往前走。
兩個人來到大街上,江晨生氣地說:“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你這個人真有意思,老是給人家扣大帽子,我就不是想做了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你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來,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興師問罪,你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你留下來。”
“不是和你說了,我不願意和李茜相處。”
“你要學會和她相處。”
“你這個人真奇怪,跑到人家家裡來說些奇怪的話,我爲什麼要學會和她相處,我告訴你,雖然我窮,可是也沒必要巴結你們有錢人吧,我要回去了!”
江晨一着急拽住了趙槿:“爲了我也不能和她好好相處嗎?她畢竟是孩子的小姨。”
“爲了你?”趙槿看見了他亮汪汪的一雙眼睛急切地看着她,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可是——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他是爲了李茜纔來跟她說這個的!
“爲了我!不是小依離不開你,是我離不開你!”話一出口,江晨的臉就紅了,他變得很羞澀,可是卻很興奮,目光灼灼地望着趙槿,兩隻手緊緊地抓着她的肩膀。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喜歡你,離不開你!”
趙槿感到一陣眩暈,她的腦子裡亂了起來,頓了下說“可是你怎麼會喜歡我呢?我又窮,又不漂亮,還一身的臭脾氣,你不是應該喜歡李茜嗎?她漂亮,優雅,還那麼能幹,我——”
“不必可是,我就是喜歡你這個又窮又犟的教書匠,李茜千好萬好,那是別人的事兒,我喜歡你溫柔善良,喜歡你安靜,喜歡你的與世無爭,還喜歡你的漂亮!”
“你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媽今天早上還說我的臉色和黃瓜一個樣!”
“可是還是一樣的漂亮,你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最漂亮的那個,不過你自己不打扮,不知道而已!”
“你認識的女人,你認識多少個女人?”
“不多也不少,我就知道你會問,那麼現在,我請你回去,你願意嗎?”
趙槿突然忸怩起來:“我要考慮!”
“你還要考慮什麼啊?好吧,我給你一晚上的考慮時間,現在你說我們是逛逛呢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聊一聊。”
“去上次去的咖啡廳吧!”
秋天的天氣到了傍晚,路上行人就很少了,可是無論怎樣的天氣也無法阻擋兩顆熱烈的心,江晨緊緊地抓着趙槿的手,生怕一放開她就自己跑掉了,他沒想到在李玉死後的多年後,他有勇氣重新喜歡上一個人,重新讓自己的心燃燒起來。
咖啡廳里人卻不少,大概因爲天氣的關係,年輕男女們稍微有點情調和資本的就都跑到這樣的地方來約會,既體面又有情調,藉着黑暗中的燈光還能仔細看着對方的臉而不覺得臉紅。江晨點了兩杯咖啡,外加了一份小點心,趙槿笑了:“這也能吃飽?”
“你不會告訴我你餓了。”
趙槿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兩聲:“我出來的時候還沒做飯呢!我媽一定在等我吃飯,不然我們喝完這一杯回去吃飯。”
“算了,你這麼長時間不回去,你媽肯定能知道我們在外面吃了,說不定呀壓根沒有做你那份。”
“那我們等下做什麼呢?”趙槿問完了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很傻,大概沒有戀愛經驗的人都是如此,以爲約會也是有程序的。
“你想做什麼?”
“不如我帶你去讀書會吧,今天晚上也許有,我都有日子沒去了,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組織。”趙槿語氣裡充滿了期待,認真地和江晨說:“等下回去告訴我媽一聲,晚上去讀書會,我介紹一些朋友給你認識。”
“好吧,不過不能太久,我明天還有個手術。”
“我有時候覺得你和張易之做的是同一件事,你看,你呢是拿手術刀救人,憑你的醫術救治人的身體,易之呢是拿信仰救人,憑藉着他的精神力量救治人的靈魂,都挺偉大的。”
“你不是嗎?你不是傳道授業解惑嗎?”
“我?我頂多就是授業,其他的,我可沒那麼偉大。”
“對了,張易之和鞠萍走了快有一個月吧,你們有聯繫嗎?他們在那邊怎麼樣?”江晨抿了一小口咖啡,優雅地放下,他的舉手投足都透着那麼一股舒服勁兒,別人喝咖啡是做作,他卻是那麼服帖,放佛他天生就是這樣一個羅曼蒂克的紳士。
“他們現在在戰鬥第一線,鞠萍都學會打槍了,有時候真羨慕他們啊,可以自由追逐自己的理想,在祖國的大地上奔跑,我就沒那麼灑脫!”
“或許每個人選擇的生活不一樣,他們比我們畢竟少了一份牽絆。”
“這是自己騙自己的話,他們比我們活得更加勇敢。”
兩個人突然沉默起來,低頭慢慢地品着咖啡,過了一會兒江晨指着吧檯裡的人說:“你看那個人好像一直在看着我們。”
趙槿笑了:“這個咖啡館到了晚上,就點幾盞燈,覺得周圍特別得安靜特別的黑,唯有那個人的頭光光的,遠遠地看見好像另外一盞燈一樣。”
“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我看你和伯母感情很好的樣子,你的父親是過世了還是他們離異了?”
“我不知道,應該是已經過世了吧,我很小就不記得有父親了,除了我的父親,別的事你都可以問。”
江晨猜想,她的父親一定是背叛了她的母親,不然以趙槿的性格不會是這樣漠然地提起,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如果他還在的話,不論怎樣有父親總比沒有的好,你看我,如今說起父親來,也只能想想了,爲了要報仇江昊也陷進去了,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有時候想想真是發愁,江昊以前小的時候非常喜歡我們鄰居家的一個姐姐,天天嚷嚷着長大以後要娶人家,後來她們搬走了,沒了音訊,江昊大概就喜歡那樣子的女孩子,所以跟你也很聊得來,你別說,這樣看你,都覺得你和那個女孩子長得有點像呢!”
趙槿本想告訴他,可是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情緒,她沒有說,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他吧!於是她說:“你還是勸勸江昊,我怕他最後兩敗俱傷,傷了別人也傷了他自己,平白地耽誤了自己,爲了那樣的人不值得。”
江晨知道趙槿對高儀敏向來是沒有什麼好感的,所以也沒表態,只說:“好好的,咱們怎麼說起他們來了,還是說點別的吧!”
兩個人又聊了聊本地的一些趣聞,江晨把他以前出國的一些見聞講給趙槿聽,趙槿從來沒有機會接觸過海外的生活,聽着也覺得新鮮有趣。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很晚了,江晨看看錶:“都九點多了,我送你回去吧,讀書會改天再去吧!”
兩個人一路上默默地牽着手,起先她躲開了,可是他又握了一次,她就任由他握着,兩個人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風一吹,周圍的樹葉嘩啦啦地飄向街頭,趙槿脖子一縮:“晚上還有點冷。”
江晨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我們趕緊回去吧,不然要感冒的。”
“我不怕感冒,你是大夫嘛!”
“我雖然是大夫,可生病難受的是你自己,趕緊走吧!”他緊緊地摟着她,那麼自然而舒服,好像兩個人是很久很久的伴侶。
終於到了門口,趙槿磨蹭着不肯進去,江晨用手搓了搓她的耳朵:“都凍紅了,趕緊回去吧,明天我再來找你。”
趙槿正要說什麼,聽見裡頭傳來林雪梅的聲音:“回來了就趕緊進門,這風颳得!”
江晨趕緊跑開了,“回去吧,我跑步回去,明天見!”
這樣他又迫切期待着明天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