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自幼便相伴君側,自是知皇帝待昭儀之真情。方纔聽聞皇后又出怨恨昭儀之言,便欲開解於其,免其再觸怒君威。然皇后爲主,自己爲僕,亦只可從旁點撥,無法言明。
然此時自己言罷,卻見馮氏一臉不屑之情,三寶心內暗自嘆了一口氣,亦不願再多言語。
略一思忖,三寶只將今日前來之因道出:“陛下着奴來知會皇后,闔宮三日後便啓程往洛陽,請皇后亦早做準備,一併同行。”
馮氏聞言一怔,幾個彈指後,方驚喜地望着三寶,不可置信道:“陛下允吾同行?陛下解了吾禁足之令?”
三寶屈身道:“回皇后,是!只陛下着奴給您帶句話:‘皇后正位中宮,不可以既尊而自足,當胸懷大度,以德服人,行善道以輔內治。’皇后,陛下只願後宮清淨,不願再生事端。”
待言罷,三寶復又向馮氏行禮,便轉身離去。
貴嬪夫人李氏新得了高句麗所貢之金達萊花,正於室內以此制香。
環丹急匆匆入了內來,見李氏一心專於香料,亦不敢出聲,只默默立於李氏一旁等候。
過了片刻,李氏方擡了頭,見環丹面露焦急之色,便開口相詢:“出了何事?”
環丹聞李氏相詢,急忙忙道:“夫人,奴方纔得了消息,道是大監去了皇后寢殿…”
不及環丹言罷,李氏便已轉了臉色。望着環丹,李氏不悅道:“如此緊要之事,怎得還緘口不言?”
環丹見李氏面露不悅之色,怯怯道:“只平日裡夫人制香之時不喜被擾,故而奴…”
李氏微微皺眉,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吾不願與你計較。”
將手中香料置於案几之上,李氏緩步行至窗下,疑道:“如今陛下將皇后禁了足,若非陛下授意,大監自是不會往皇后寢宮而去。陛下昨夜宿於咱們宮內,卻隻字未提此事,難不成陛下起了疑心?”
環丹近前半步,寬慰道:“夫人您多慮了,昨夜奴見陛下與您相聊甚歡,無半分疑心之色。”
李氏點了點頭,望向窗外。但見槐枝之上兩隻雛雀相互嬉戲,忽地飛來幾隻成雀落於枝頭,原本那隻雛雀怯怯跳至小枝,然此枝太過細嫩,便彎落下來,那雛雀即將跌落之際,母雀不知自何處飛來,便一口將其叼起。
見眼前之景,李氏忽地心有所悟,轉身對環丹道:“着人去查查,陛下昨日下朝去了何處,又見了何人。”
環丹應下,便急忙忙起身出了內室。
這邊環丹剛出了門,那邊鄭嬪便入了內來。
見李氏立於窗前,鄭氏便笑盈盈近前道:“這春景再好,亦是不及夫人有陛下疼愛的好!”
望着李氏,鄭氏行了個常禮,接着道:“妾來謝過夫人,若非夫人,悌兒與妾昨夜又怎得見陛下?夫人大恩大德,妾銘記於心,自不敢忘!”
李氏見鄭氏入內,便收了不悅之色,復又以微笑示人。此時聞鄭氏之言,李氏擺了擺手,道:“昨日吾已將心中之思盡數道於你知,吾與你情同姊妹,怎得今日又如此多禮?”
鄭氏含笑頷首,復近前伸手攙扶李氏,二人一道行至榻前,待李氏坐定,鄭氏方於其下手之位而坐。
雖昨日哄得鄭氏言聽計從,然李氏憂心鄭蕎是否將所聞之言外泄,此時心內仍存還顧之憂。
案几之上,小爐烹茶。
李氏執勺,親手爲鄭氏舀了一勺茶,道:“吾方纔煮的茶,你來的倒是時候,你且品品,較之往日之茶有何不同?”
鄭氏聞言,端起茶盞,輕呷一口,細細品之,道:“夫人之茶,香如蘭桂,味如甘霖,妾雖只飲此一口,便覺齒頰留香。”
李氏笑道:“鄭嬪不愧滎陽鄭氏之女,見多識廣。吾今日以這春蘭入茶,不想鄭阿妹一品便知。”
復又爲鄭氏添了半勺茶,李氏做不經意道:“怎得這兩日不見蕎兒,不如喚了其一道來品茶。”
鄭氏聞言,忙道:“平日裡只蕎兒最喜往夫人殿內來,只今日不知怎的,妾方纔邀其與妾同往夫人處,蕎兒卻道頭痛,欲留於房內小憩。”
李氏心內一怔,故作關切道:“哦?蕎兒可是哪裡不適,可需吾着喬太醫爲其問診?”
鄭氏含笑道:“勞夫人掛心,蕎兒年輕,許小憩片刻便好。”
李氏微微頷首,道:“三日後闔宮便要啓程往洛陽,路途遙遠,你需叮囑蕎兒,務必小心身子。”
鄭氏見李氏如此關切鄭蕎,便道:“蕎兒有夫人如此憐愛亦是修來之福!”
李氏只淡淡一笑,道:“這蕎兒與吾有緣,日後其做了太子之婦,那便是皇族女眷,與你我更是親上加親,吾豈有不歡喜之理?”
鄭氏聽罷李氏之言,道:“昨日蕎兒自御花園歸來,便一副黯然之色,妾還心內覺奇。此時夫人您言及蕎兒將爲太子之婦,妾思忖着,蕎兒定是因即將入太子府,心內憂懼所致。”
李氏聞鄭氏之言,便知鄭蕎並未將其所聞告知鄭氏,方覺安下心來。
呷了一口茶,李氏道:“蕎兒到底年輕,如今要與那魯郡劉長文之女同爲太子開房之人,亦是爲難於其了。”
人心本不足,鄭氏又豈甘心鄭蕎只爲右孺子。聽罷李氏之言,鄭氏道:“那日聞夫人言及陛下欲爲太子擇孺子,妾只一心欲爲家族搏一份榮耀,亦是不及細思量,便將蕎兒接入宮中。這太子開房之人,若來日爲太子誕下長子,豈不命不保矣!莫說蕎兒憂懼,便是妾,想來亦是擔憂十分!”
李氏聞鄭氏言語,便知其定是心有它念,忽地計上心來,於是佯作心疼道:“是吾之過,若非吾無心將太子擇孺子之訊道於你知,那蕎兒自無需有此憂慮了。”
鄭氏此時方覺自己食言,急忙忙道:“是妾求夫人相助,又豈可怨夫人?”
李氏只淡淡一笑道:“那劉氏爲袁夫人外女,一應事宜自是聽袁夫人安排。然袁夫人平日裡依附於皇后,如今皇后被陛下禁足,失了治宮之權,那袁夫人便不足爲懼。吾與鄭阿妹同心協力,自有萬全之策,可保蕎兒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