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冰原, 滿目雪白。想找一個有意隱藏的人,如大海撈針。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八月十五, 文昌等人忙了一天, 正在冰川休息。
“君上, 呦呦本想和姨娘一起過節, 你硬要呦呦跟着來……這兩日眼睛都看疼了, 也沒看見哪裡有神仙。”胡呦呦忍不住,終於埋怨了一同,“吃的也不見得好!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給我喂的什麼。藥沒有用, 卻每天都灌,我的肚子都快成藥罈子了!真淒涼!”
文昌沒有言語, 定春嘆了老長一口氣, “哎, 今日的魔界一定熱鬧非凡。”凡間的八月十五乃團圓節,和凡間不同, 魔族把八月十五當情人節過,所以她心裡暗生悔意:當初本汪爲何要接少尊的任務啊?現在連普通魔族月下幽會情郎的機會都沒了……
文昌看了寶硯和還真一眼,這兩人沒有二話,很給面子,他眼裡帶着點感激。
他們幹坐在寒風裡, 一羣人正有些茫然, 寶硯看看天色, “太陽快落山了啊。”語氣裡帶着淡淡的憂愁。還真勸他說, “小寶仙君莫要着急, 卞央大仙來這裡修丹,煉丹爐是不會少的, 到了夜裡,或許會有明火讓我們看見。
文昌點點頭,贊同還真所說。昨天夜裡他們光顧着休息了,看來今天必須要強震精神,熬夜幹活了。當然,胡呦呦應該有人陪着在原處休息,其餘人分頭行動,若是找着了就到據點來,傳音給大家。
他正在沉思……忽然聽見冰底下有一股逆流極不正常。“不好,大家快退!”文昌大喝,架起胡呦呦的胳膊往後一躍,退了十丈。除了定春,其餘人也都反應迅速地退到了後方。
只見冰塊忽然龜裂,一個龐然大物破冰而出,“你們這些壞傢伙,來我北極究竟想幹什麼?!”
那大怪物甩甩身表的水分,濺了定春一臉,定春驚愕地看着怪物,怪物感受到她的目光,視線緩緩移過來。和定春四目交接的一剎那,怪物大驚失色,連連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差點重新掉進冰窟窿裡。
“你是什麼東西?”怪物嚇得舌根打顫,兩隻厚厚的戎爪忙遮住小眼睛,不敢看定春。
定春原本被這長相彪悍,體格似熊的傢伙怔住了。見對方此刻反倒怕起她來,哈哈哈大笑,“原來是個蠢貨!哼!”她渾身被白熊淋透了,此刻怒火高漲,“本汪今天終於有肉吃了,哈哈,不知道熊肉的滋味如何。”
“魔女住手!”文昌忙喝止定春說。
定春不聽,狗腿子蹬得飛快,衝着熊奔馳而去。那熊緩緩移開爪子,就看見定春已經衝到了他面前,他腿上一吃痛,看見定春埋頭咬了他一口。“哎喲哎呦!”那熊哀叫道,定春的犬牙特別鋒利,任他皮毛再厚,也被咬出了兩個洞,鮮血狂流。他憤怒至極,一揮熊掌,將定春拍開去。
定春惡狠狠地望着他,咽咽口水,在她眼裡,他只是一坨肥肉。她又想虎撲上去,卻看見還真一個閃身擋在白熊身前,“魔女,這熊與貧道一樣都是修道之身,豈容你亂啃?”
定春臉色抽了抽:怎麼到哪兒都能碰見修仙的傢伙,都怪我太饞嘴,仔細一看,這熊胖子身上真的,真的有那麼一絲仙氣呢。
“多謝道友相救。”白熊壓低了渾厚的嗓音,他彷彿努力忍着疼痛。
“不客氣。”還真見定春已有收斂,回身單膝跪在冰上,替白熊止住了傷口。
“啊喲啊喲。”白熊不停地慘叫,看起來體魄強壯的他,其實很怕疼……
文昌走過來,謙謙有禮道,“這位俠士,我乃御教部文昌上仙,此番來此尋一位仙人,冒昧打擾了俠士修行,又傷了俠士,莫要怪罪。”他轉頭看看定春,回頭道,“這隻狗原本想要加害我等,本仙拿她當人質帶着,俠士若是不解氣,儘管拿她去,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那白熊皺着眉頭,連連罷手,“算了算了,仙君也不是故意的。”他看看定春,從來沒見過魔狗的他只覺得定春無比慎人,慌慌張張收回視線,對文昌說,“我們這裡民風淳樸,用不着看門狗。”
“汪汪,你個熊胖子,敢拿本汪跟看門狗比?!”定春氣勢洶洶道。
“哎呦,她怎麼這麼愛兇人。怕怕……”白熊胖爪子舉起來,又捂住臉。
胡呦呦也蹦躂過來,彎腰湊近白熊,笑嘻嘻地說,“這隻熊真好玩。”
白熊翕開爪子,又嚇了一跳。這回沒坐穩,身子一歪,真掉進了冰洞裡。嘩啦啦一身,他渾身溼透,又從冰底下艱難地爬了出來。文昌等人忙閃到一邊,白熊愣了愣,劇烈地甩甩身子,忽然明白文昌他們是怕他抖水。他尷尬地摸摸後腦勺,憨態可掬地笑笑,“小熊上次見到妖族已經過了好一兩百年了,有點怕。”他竊竊地看看胡呦呦。
“小俠士,”文昌走到白熊跟前,“你可見過一位仙姿卓越,美貌無雙的仙君吶?”
白熊笑容燦爛,“你們幾位都長得挺好看啊……”
文昌謙虛地頷首,又聽白熊說,“你們難道是來找藥仙大人的?”
“‘藥仙?’”文昌眼中閃過希望,覺得對方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那位。
“藥仙大人前幾個月纔來我們北極的,我們這裡的熊都找他看病,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戴着面具,不讓別人看見他的臉。而且他好像很忙的樣子,總是繞着一個爐子,轉來轉去。小熊覺得,藥仙大人面具之下,一定是張苦臉。我們熊族見他忙成這樣,所以不是要命的病,一般不去找他……”白熊娓娓道來。
“應該是他沒錯。”文昌喜上眉梢,一擺手做出“請”的姿勢,“請小俠士帶路。”
“沒問題。”白熊溫和地笑笑。
一路上偷偷打量着胡呦呦,問題不斷,“仙君仙君,你爲什麼帶着一隻小妖?”
一會兒又湊到胡呦呦身邊,“你是什麼妖來着?跟着文昌仙君是想改邪歸正,修仙麼?”
一會兒又貼着寶硯,“這位仙君,敢問尊姓大名?”
寶硯和他聊得來,一路上大傢伙倒不寂寞……
天色漸漸變暗,夜空中星辰暗淡,若不是有當地人帶路,旁人來了一定舉步維艱,要失去方向。
忽然前面出現一抹明光,似乎有住戶人家。
離那光源尚有半里的距離,文昌悠悠然開口,那聲音加了法力,在空蕩蕩的冰原上尤其響亮,“這麼完了卞央大仙還在煉丹,真是恪盡職守,辛苦辛苦。小仙文昌,佩服佩服。”
同行人都看出來,文昌這是在拍人馬屁。胡呦呦先捂嘴笑了笑,“君上還有這麼一面?”
文昌臉上沒有絲毫尷尬,因爲哪怕今天來的是帝君本人,也得這麼捧着卞央。考慮到身邊閒雜人等有點多,怕冒犯了卞央,他遂提醒大家說,“待會兒見着大仙,請各位務必謹慎,慎言慎語。”
他們飛快來到一座冰殿前,胡呦呦,寶硯,定春望着眼前水晶宮殿般的建築,瞠目結舌。只有還真淡定如常,而文昌則是一臉困惑:丹殿那位向來低調,爲何到了北極卻鋪張起來。
文昌擡頭觀察這這座宮殿,原來整座建築都施了隱身訣,難怪他們在空中飄了兩日都沒找見。
“是誰?”冰殿裡飄出一個清渠般悅耳的聲音。
“天庭一品文仙,文昌求見。”文昌規規矩矩地拱手。
“其他人呢?”那個聲音又道。
“我叫胡呦呦,據說是陸天霸的女兒,現在是文昌仙君的徒弟。”胡呦呦說。有人問,她便答,天經地義,卻換來了文昌一個側刀子眼,似乎告誡她,“不該你答。”
“哦,知道了。”裡面的人倒是不拘小節,寬容得很。
文昌定了定,接着道,“其他人,一位是蓬萊老祖十三代嫡孫寶硯仙君,一位是曾任蜀山長老的還真道長,還有一個大仙應該見過……”他轉頭看看白熊,“你是……?”
白熊渾聲答,“藥仙大人,是我,熊二啊。”
“嗯,吧嗒吧嗒。”宮殿裡的人淡淡應了一聲,嘴裡吧嗒吧嗒地好像正在吃東西。胡呦呦正空着肚子,腸子忽然“咕咕”叫起來,又獲得了文昌一個側目,似乎在罵她“丟我的臉”。
“還有一條狗是怎麼回事?”卞央又問道,他也嫌自己囉嗦,不等文昌解釋,便輕輕說,“罷了罷了,進來再說。”
文昌見卞央這是同意他們進去了,便朝身後一干人等施了眼色,一齊悄聲進了宮殿。
剛進去,便聞到一陣誘人的飯菜香。
文昌微微愁眉,看見偌大的冰宮之上,孤身坐着一個錦衣玉袍的人,與傳說中天下無雙的容貌一樣天下無二的,還有他渾身透出一種孤伶伶悽清的氣質。
只是文昌沒想到,好幾千年不見卞央,再次相逢,竟撞見對方在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