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京城走走逛逛,胡呦呦有些遺憾說:“可惜阿杳不在。”
“阿杳是誰?”趙里仁問。
“就是,就是上次我們成婚,幹爺爺找的小玉女。”胡呦呦說。
“哦,她沒有回家嗎?”趙里仁好奇道,這兩天爲何從見過陶家有小女孩影子?
“她、她、她家裡人同意她留在我身邊,所以她回家收拾東西了,過幾天就來找我。”胡呦呦說完,心虛地咬住下脣。
“嗯,有個姑娘家陪你很好。”
“趙哥哥,我們往東大街看看吧,剛纔有個大嬸說那邊更熱鬧。”胡呦呦拽住趙里仁的胳膊。
東大街?不去。趙里仁對那裡有陰影。他在東大牢裡關了那麼久,嗯,而且做過對不起呦呦的事。
所謂的對不起,就是指精神櫥櫃,半夜的時候想了想曾經愛慕的人,而且得出一個結論:區區居然還愛着她。
說實在的,金素素的樣貌在他記憶中很模糊。難道這就是朦朧產生美感?
趙里仁頓一頓,說:“娘子,我們先吃點東西吧!”胡呦呦很隨便,說到吃,比什麼都開心。
他們進了一家酒樓,小二殷切地湊上來:“公子要吃點些什麼?”
趙里仁問呦呦:“娘子想吃什麼?”
“哈,呦呦喜歡吃肉!”胡呦呦望望別人桌上的才,饞嘴貓似的咽咽口水。
趙里仁尷尬地笑了笑:“從別人眼裡看,會以區區餓着娘子了。”胡呦呦聽話地收回視線。
他點了兩葷一素,問胡喲喲:“夠了嗎?”胡呦呦點頭說夠了。
陶家的飯菜好像不怎麼養人,他總是覺得餓,是不是以前和呦呦在一起,接觸頻繁,比較消耗體力?看來光親親嘴,也是很費神的。
呦呦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桃樹林一窩子的地仙,天天上的都是素菜!不過拿法術把蘿蔔變肥雞,把豆芽變肉絲了。
呵呵,她想:要不我就和相公搬到西林子去住,自己燒飯?
她終於有了點寄人籬下,不方便的覺悟,忽然有點想家,想把趙里仁帶去胡家村過日子。
可是爹還沒有找到,回去肯定要被姨娘修理。胡家村那麼多狐妖,要是跟我搶相公就慘了。
她搖搖頭,算了。
“娘子吃肉。”趙里仁往呦呦碗裡夾菜,胡呦呦說不出的開心,嘴裡甜,心裡也甜。
趙里仁又給她夾了一塊肉,胡呦呦張開嘴:“啊——”
趙里仁寵溺地笑容中,把筷子伸到胡呦呦嘴前,胡呦呦想咬,他突然抽回筷子,把吃的放進自己嘴裡,咂吧着嘴說:“味道真好。”
愛情原來會讓人變得這麼幼稚,趙里仁十分嫌棄自己。
他們小夫妻現在有個小金庫,陶乙出錢辦的婚事,趙里仁一分錢未花,倒收了一筆禮金。
吃了飯,趙里仁裝作隨意經過的樣子,到幾個書局去看看自己的書,想知道賣的如何。
因爲之前青白會的作用,“青峰”的書賣得特別好,他倒是因禍得福了。可再看看“西湖肘子”的書,竟然一本都沒有擺出來,他隨便問了問,店小二不認識他,以爲他是肘子粉,所以私下裡跟他將:“官府現在不讓賣了。”
這個,趙里仁早有預料,在他還沒涉足這行時,就想到了這天。他臉上裝出的的確確的遺憾:“罷了。”
“青峰”的書讓各大有版權的書局賺了一比,趙里人大約估算了一下,他從中抽成,加上禮金,可以在京城賣間小點的房子了。
這時,他突然想起陶老爺曾提過,甘州有陶家一處酒坊,要過手給未來姑爺,也就是他自己的事。遂問呦呦:“娘子,你老家那處酒坊,將來不會真的讓我來管吧?”
胡呦呦臉上茫然,連她都忘記了,桃爺爺當初爲了推銷她出去,撒謊編了些家底出來,那個老家叫什麼來者?胡呦呦想不起來,決定推卸責任:“相公你問幹爺爺去吧,呦呦從不管這些事。”
趙里仁點點頭,陶老爺的確很疼呦呦,她纔有如今這麼天真無邪的樣子,趙某希望呦呦以後也能這麼無憂無慮:實在要我接收酒坊生意也行,寫作可以當作愛好,偶爾寫寫,讓呦呦過上穩穩的、幸福的日子最重要。
山海關,蕉綠城。
一個村婦打扮地女子,手裡提着飯籃子,形跡可疑地鑽進一個山洞。
山洞裡,一個高大的漢子四仰八叉地攤在草堆裡,腳上幫着沾血的布帶。
“大牛哥,我給你送飯來了。”村婦把籃子放在,拿出飯菜,蹲在漢子身邊:“大牛哥張嘴,我餵你。”
漢子彆着連,張開嘴,吝嗇看她一眼。
“大牛哥……”村婦焦急道。
漢子不說話。
“大牛哥,你怎麼不理素素了。”金素素撒嬌說:“素素躲着外面的官兵,每天辛辛苦苦燒好吃的,給你送上山,你卻不理我!”
漢子不說話。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幾乎要把金素素痛暈過去。
許大牛,聳了聳酸酸的鼻子,略哽咽道:“你滾,不用來找我了。”他趕她走,其實是怕連累她。可見這是多麼純潔的真愛啊。
蕉綠城因城裡隨處種着芭蕉,四季如春聞名。
城裡的人們並不知道,芭蕉其實是舶來品,原產地在南下數千海里的島嶼上。幾百年蓬萊仙島搞風貌改造,順手在對岸撒了一把芭蕉種子,就是讓蓬萊島的仙人們,去海邊散步的時候,能有個好風景看。
凡人看不見仙島,可仙人們能目視千里,所以蕉綠城這麼綠,是沾了蓬萊仙島的光。
今日,距趙里仁和胡呦呦洞房那天,已經過去一個月。
蕉綠城之外,有個歇腳的涼茶小鋪。
一位翩翩公子坐在茶鋪裡,店主上的茶他一口未飲,偶爾看一眼西邊的官道,像是在等什麼人。
太陽西斜,他等得人終於來了。
“兩碗茶。”男子一邊把馬栓到樁上,一邊吩咐。
他先進店,把重重包裹“咚”地放到桌上。看見茶鋪中還有另一位客人,男子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翩翩公子脣邊笑意似有似無,終於拿起茶杯飲了一口。
“呦呦,我抱你下來!”趙里仁走到馬邊,伸出雙臂。
“哼!就不下來!”胡呦呦委屈地撅着嘴,這一個月長了不少脾氣,連阿杳都誇她:你終於活得明白些了!
說得她好像稀裡糊塗活了二十年,稀裡糊塗成了親似的。呦呦沒當這是阿杳誇她。
“娘子噯,爲夫求你下來。”趙里仁說到做到,和呦呦在一起的時候,心中始終記着那個願望,要讓娘子永遠天真無邪,過安穩幸福的生活。所以他給自己定了三不許,第一條:不許惹娘子生氣。
連第一條他都沒做到,其餘的就暫時不說了。
呦呦坐在馬上,一副小媳婦楚楚可憐的樣子。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的錯,趙里仁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半夜正相好的時候,竟然叫了“素素”的名字,竟然不止一次。
他舉起茶杯遞到呦呦跟前說,“娘子不願下來,就在馬上喝!別,別渴着自己了。”
他重重強調了這個“渴”字,一語雙關。
另一位公子,饒有興致地看着小兩口鬧彆扭,心中嘆道:出門在外不看好行李,只想着哄娘子開心,看來趙公子已經被逼得焦頭爛額,什麼都不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