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哈努道。
權文似乎想到了什麼,道:“對了,以後就讓王子住乘風殿吧!”權文指的自然是他和元昔的兒子,雖然對元昔無情,但這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也許他也將是自己唯一的繼承人。
第二年,也就是裕和十一年的五月,綺雲在涴汾城誕下一個男嬰,邢詩逸抱着男嬰對綺雲笑道:“雲奴,你的孩子好漂亮,我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嬰孩!”
綺雲覺得人生就是這般奇妙,裕和六年的時候,她看着邢詩逸生下了孩子,五年之後,邢詩逸看着她生下了孩子,雖然邢詩逸並不知道眼前的雲奴就是綺雲。
“謝謝你,邢姑娘!”
“我們處了那麼久,你還對我那麼客氣做什麼!這些日子要不是你陪着我,我不知道多悶!”邢詩逸端詳着懷裡的孩子,暗覺這個孩子好生眼熟,一時卻又說不清像誰!她很奇怪這個長相普通的雲奴生下的孩子竟那麼漂亮,興許是孩子的父親很漂亮的緣故吧!
不多日,蘇幕吉派人來接邢詩逸母子去湘城。權文迴歸後,苦於身邊沒有多少親信的人,便下旨讓蘇幕吉在朝中做事,蘇幕吉接下旨意,在湘城安置妥帖,便照之前的安排,接邢詩逸去湘城。
邢詩逸想帶着綺雲一起走,但綺雲不肯,她想留在涴汾城,邢詩逸苦勸無果,只得自己帶着瓅兒去了湘城。
這日權文設宴邀朝中數位重臣及家眷賞荷,蘇幕吉攜邢詩逸覲見權文,席中,邢詩逸獨自離開宴席,來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漪然閣,與漪然閣相鄰的玉蘭堂已經重修好了,往事歷歷似乎近在眼前,一切都歸於平靜,只是斯人不再!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和綺雲還是少女時入宮選太子妃的情景,那時怎麼會想到有一天會徹底離開大珣,流落異鄉呢!那時又如何會想到最終情牽竟是異族男子!她站在玉蘭堂外,遲遲不敢踏入。
“詩逸。”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邢詩逸回眸看到蘇幕吉和權文走來。
邢詩逸朝權文行禮,道:“陛下。”
權文微微頷首,道:“這裡已經重修好了,一切按原來的樣子。”
蘇幕吉和邢詩逸跟着權文走進了玉蘭堂,果然所有陳設和過去的一模一樣,若是沒有說起,竟很難想象這裡曾經付之一炬。
邢詩逸見到案頭有一張素墨畫像,她細看下不由得一驚,問道:“陛下,這張畫像中的人是誰?”
權文正摸着雙飛琴發怔,聽見邢詩逸問他,道:“是綺雲。”
蘇幕吉湊過去看畫像,道:“陛下跟我提過綺雲經過玉蘭堂的大火後,容顏一驚改變,原來變成了這個樣子,完全和過去不一樣了!”
邢詩逸顫抖着聲音道:“這,這不是雲奴嗎?”
權文眼神立即一變,盯着邢詩逸問:“你怎麼知道她如今叫雲奴?”
“陛下,她,她在涴汾城!”邢詩逸激動地說:“她就住在涴汾郡王府裡!難怪我總覺得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原來她就是綺雲!”
權文因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而震驚無比,片刻纔回過神來,道:“涴汾!馬上去涴汾城,一刻也不要耽誤!”
快船行半月不到,三人一行來到涴汾城,奔入涴
汾郡王府,權文心心念念只想見到綺雲,那份心急如焚不曾有過,那份失而復得不曾有過!他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涴汾郡王府上下卻沒有綺雲的影子,下人告訴他們:“雲奴姑娘留下了她的孩子和一封信走了!”
“走了?”邢詩逸和蘇幕吉一驚,邢詩逸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她知道我這次去湘城,早晚會把消息帶給陛下的!”
“綺雲爲什麼不肯見陛下?現在她和陛下之間沒有任何阻擾了呀!”蘇幕吉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下人已經把孩子抱了過來,把信交給了邢詩逸。權文伸手接過了孩子,觸碰嬰孩的一瞬間,他的淚驟然涌出,他當然知道這是他和綺雲的孩子!
“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個孩子眼熟,原來是陛下和綺雲的孩子!”邢詩逸含着淚道。
權文看着懷裡的嬰孩,清澈的雙眸如他,小小的臉龐似她,嬰孩用小手茫然地抓着他的臉,他不禁把嘴脣靠上去親吻他的小手,嬰孩似乎有感應一般,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像極了綺雲。
他似乎第一次做父親一般,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說!抱着嬰兒不願意放手,道:“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是我和綺雲的孩子!”
半晌,邢詩逸把孩子抱了過去,把手中的信交給權文,權文打開信,裡面只有兩句話“孩子的父親是國王,請交給他。我自作孽深重,不忍污了孩子。”
權文緊緊地蹙着眉頭,道:“朕決不能像父王一樣過一生!朕一定要找到綺雲!一定要找到她!”
邢詩逸思索半會兒,道:“陛下,綺雲爲何自覺有作孽?”
權文嘆息道:“主要是因爲權旻,是她刺傷了權旻,致使權旻丟了性命。”
“原來是綺雲!”蘇幕吉大驚失色,外人只知道權旻因被人刺傷而致死,兇手一直沒有抓獲,蘇幕吉現在知道是綺雲刺傷了權旻,自然是吃驚異常。
“綺雲這一回會去哪裡呢?會不會回離島?”權文自言自語道。
邢詩逸抿了抿小嘴,說:“我過去知道一些綺雲的事,她總覺得自己害死了很多人,這一次刺傷了權旻,她一定覺得更加愧疚自責。陛下不妨先從廟宇找起,人要恕罪,想解脫,都會去找菩薩,興許綺雲也會這麼做的!”
“言之有理!”權文道:“一定要找到她!”
彼時已入了秋,權文從流雲殿走出來,哈努笑道:“二王子真是越發可愛,那眼睛像極了陛下呀!”
自從權文把他和綺雲的孩子帶回來後,便騰出流雲殿給他居住,自己移住到朝日宮,他嘴角含笑,道:“朕的兒子自然像朕!”在沒有綺雲的日子裡,只有這個孩子能給他帶來片刻歡愉和滿足。
走出流雲殿不多久,耳邊傳來不遠處宮人的說話聲,“那裡的木芙蓉花開得可好呢!”
“我哪日出宮辦事時也去一趟,那裡求願也靈驗!皇家廟宇自然不同!”
權文聽聞先是一愣,隨即問哈努道:“她們說的是哪間寺廟?”
“皇宮東門外的臨水庵,靠着護城內河,是皇家寺廟,皇室貴族女眷們常去那裡拈香禮佛。”
“木芙蓉!”權文苦笑道:“就在宮外,朕竟疏忽了,到處找了那
麼多,竟把眼皮子底下的忽略了!”
“陛下,要不要奴才先去看看?”
權文按下心中的衝動,道:“立即召蘇幕吉和邢詩逸入宮!”
綺雲得以留在這裡,虧得她的一手好琴,這裡的住持也是愛琴之人,留下了綺雲,讓她住在偏院內,這裡住的都是帶髮修行的人,雖然綺雲再三對住持說明自己願意剃髮永留此地,但住持總說她塵緣未盡,不肯爲她剪下三千煩惱絲。
在佛祖腳下,每日抄經唸佛,似乎可以使自己內心獲得平靜與安寧,也可日日夜夜在佛祖面前懺悔自己的罪孽。
屋外是一池河塘,與庵外的護城河相連,綺雲想留在這裡其一是離皇宮近,彷彿他就在身邊;其二這裡遍植木芙蓉。這個時候正是木芙蓉盛放之際,綺雲常在晚間的月色下欣賞這讓她懷念不已的景緻。
這夜亦是如此,月色極好,木芙蓉隨風散着非常清幽的香氣,似有若無,在夜色中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地盛放。
忽地池塘裡的水聲漣漣,從池中跳出來一個人,綺雲嚇得直往後退,只見那人溼漉漉地從池中上了岸,不及綺雲驚呼,他便一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沉着聲音道:“不要出聲!我不會害你!”
綺雲點點頭,陌生人繼續道:“帶我進屋!”
兩人回到綺雲的房中,在燭火下,綺雲發現此人帶着一張面具,極爲駭人的面具,那人道:“姑娘,我不會害你!讓我躲一下!”
“有人在追你嗎?”
“是!”他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屋內一下子也顯得溼漉漉的。
綺雲發現他手臂上不止在滴水,還在滴血,忙道:“你受傷了!”
他看了一眼手臂,道:“沒事!”
“我替你包一下。還有我這裡沒有男人的衣服,只能用布擦擦了。”
室內極其安靜,只有蓮漏沙沙的聲音,她俯身替他清理傷口,他靜靜地看了半日,問:“你怕嗎?”
“什麼?”
“我戴了面具,你怕嗎?”
綺雲一笑,道:“不怕,面具最是不可怕,因爲它最假。”
他也一笑,沉聲道:“也是,面具下的纔是最可怕的!”
“這裡是臨水庵,追你的人應該不會來,你待會兒就可以離開了。”綺雲淡淡道。
“我知道,我馬上就走。月黑風高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在菩薩眼底,自然不妥!”
綺雲聽見他說這話時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心中立即感覺不快,覺得此人非常輕浮,便板着臉,道:“你知道就好!”
那人似乎不以爲意,道:“謝謝姑娘救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綺雲道。那人細細地在燭光下瞧着綺雲,雖然他戴着面具,但是綺雲也感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頗不自在,也愈發覺得此人輕浮,道:“你可以走了!”
“啊!這麼快就趕我走,萬一追殺我的人還在外面候着我怎麼辦!”
“你已逗留在此一個時辰了,不會有人來了!”綺雲冷冷地看着他,起身打開房門。
那人無可奈何地走到門口,道:“謝謝,真的謝謝姑娘!後會有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