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不是這樣的,”我噙着淚花說,“老師,您不明白,老師在考試前就已經把題目發下來了,老師叫我們背了就行,考試就從那五十道題抽取,結果也是這樣,試卷的三十道題都是從那裡抽取的。我只是不明白,既然那樣,考試又有什麼意義?考試能說明什麼?這樣與光明正大拿出來抄有什麼區別?”
“是,或許你說得對,這樣的考試本身沒多大意義,但你一定要知道,考試規定閉卷,你就得遵守,否則就是抄襲,就是異類!”
“老師,”我的淚水終於落下來,滴在地上,我哽咽着說,“我真的覺得很委屈,既然把題目發下來了,爲什麼還規定閉卷,這太形式了。”
“你錯了!我們不管學校規定閉卷本身正確與否。我想對你說的是,規則的制定可能是錯的,但你必須遵守,規則具有強制性,你若破壞就要受到嚴厲的懲罰,如果你有任何疑義,遵守後再提出自己的意見。你不能跟老師說你抄了,抄了就是作弊,後果是處分、記過,最後就拿不到學位。無論如何,你與老師爭執,總會被看成異常的叛逆行爲,別人都先指責你態度不好,別人都遵守,只有你一個人違背,你就是另類,必然要受懲罰。歷史的潮流永遠都是向前的,逆流而動的,不論是英雄還是庸人,都會被輾過,剩下的只有骨髓和塵寰。那麼,即使你是英雄又怎樣,最後還不是成爲犧牲品,因爲你逆流而動!”
“……”我窘迫地低着頭,委屈的淚水奔涌而下。
“老師是爲你好,你要在社會上立足,首先就得學會在學校立足,循規蹈矩的生活或許容易使人厭煩,但它有一個好處,就是不會觸犯人們既定或默認的規則。今天的事就算了,我剛纔也跟他們說了,學生一時的錯誤,我們不要強調處分、記過,而應該着眼於教育,有效的教育比單純強制的處罰效果要好得多。這幾個星期還要考試,你就安心複習,只要你知道錯了,以後你也不會犯了。”
“……”我擡起頭時已經淚流滿面,今天所受的教育,比在場的每個學生要深刻得多,因爲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儘管我懂得的時間較晚些。
放學後,我到監考老師的辦公室,看到裡面坐了許多人。我尷尬極了,低着頭站在外面等他出來,隨同監考老師出來的還有辦公室主任——一位一位中年婦女,我久久地低着頭,耳邊嗡嗡響,最後只聽到主任說,“好啊,厲害,還抄襲,回去好好寫份檢討書,寫好再說。”
我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出來,又是滿臉的辛酸與淚水,主任那“冷酷”的眼神在我的腦海裡久久無法閃去。在路上騎着車,廣播播放着自己喜歡的輕音樂,但此時,感到路上的一切歡笑聲都是刺耳的。
胃口很不好,只吃了一點點就趴在寢室的桌子上寫檢討書,他們都不知道我的處境,依然像往常一樣有說有笑、忙忙碌碌。下午上計算機常識課,雖然是常識,但永遠是那麼艱澀難懂,怎麼說計算機還是新鮮事物,好多人上大學之前摸都沒摸過,甚至還沒看過。
外面下起了綿綿細雨,陸續有遲到的同學進來,滿頭都是雨滴,雨天總讓人惆悵的。
我坐在教室後三排邊上的一個角落,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鳥,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飲水瓶的邊上結着一層厚厚的茶垢,那些頑固的茶垢很難清洗乾淨,杯裡的茶葉慵懶地懸浮在水中。易筱說自己的飲水瓶會漏水,就換走了我的飲水瓶,那個透明厚實的飲水瓶可是媽媽特意爲我買的,我還記得她笑嘻嘻地對我說即使從樓上摔到地面也摔不壞,所以足夠我用四年,可我還沒用一個學期就被易筱看上了。易筱難道不知道,她換給我的水瓶就不會漏嗎?有一次我把水瓶放進書包裡,書包裡的書都被打溼了。後來我告訴易筱,她說要買一個新的給我,說了半個學期,仍未兌現。
所以,我還是用着這個漏水的水瓶,一直用了半個學期。
今天整個人精神恍惚,因爲我受不了內心的譴責。剛纔下課出去飲水室打水回到教室的路上剛好被林釋和鄭澤天撞見了,林釋說今天你怎麼這麼沮喪啊。我應了一聲,就從他們身邊走過。是啊,我今天怎麼就這麼沮喪?難道因考試的事耿耿於懷?難道被主任冷酷的眼神刺痛心靈?難道檢討書還沒寫好?我找不到答案。風扇蒼白無力地轉着,搖搖欲墜的風扇真讓人擔心,如果摔下來可怎麼辦!
汗,一直滴,就像窗外的雨一樣落。
老師出去打水了,滔滔不絕的老師終於口渴了,班上傳來一陣陣歡笑聲。老師說誰敢說話就在其試卷倒扣五分,說一次話扣五分,老師怎麼可以威脅我們,他講的課就像天書。
喝完水的老師依舊講着課,前兩排的同學仰着脖子認真聽課,好學生啊。小凡開始像小雞啄米般打瞌睡了,中間幾排的同學已昏昏欲睡,後幾排的大都睡着了,只是我還歪着腦袋想着上午發生的事情。
第二天,當我把檢討書交給主任時,我激動地握着她的手說你一定要認真看,因爲我是真心悔過的。主任看後說:你是個好學生,能從一件小事中窺見人生道理,這很難得。我們生活在社會上,要牢記規則的重要性,它是爲社會和諧而制定的,遵守它,就等於尊重自己。主任也相信你結尾說的,你以後會是個有出息的孩子。最後,她拍拍我的肩膀說:回去吧,回去好好複習。
我如釋重負地看着她,懷着激動的心情走出大樓,心想,如果沒有發生昨天那件事,若干年後走進社會時,付出的代價將會很慘重。這節生動的教育課遠勝課堂的每一節精彩的課,也是大學一年裡學到最深刻最具有教育意義的一課。
我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過得更好。
法學院的學生還是挺幸福的,因爲不用學數學,這對討厭數學的人來說無非是一種解脫。這學期的數學題出得很難,在自習室常聽到有些女生在埋怨:竟然有一半的題目沒做!這次是掛定了!林釋考完數學後也苦不堪言,談話間無不透露出對數學成績的擔憂,他的要求不高,只要不會掛就行!其實有誰想讓自己掛?鄭澤天對數學的難似乎毫不在意,他只是淡淡地說班上至少有十五人要掛,當我問他感覺怎樣時,他說九十分肯定是沒戲了,八十分還應該是有的。
有一天和室友自習回來的路上碰到同學,他悶悶不樂地說:“這次數學難啊,我是掛定了,早知道我跟你轉進法學院了,不用學數學該多好。”
聽到這裡,我發現鄭澤天微笑着,至於微笑的含義,那個同學應該是不明白的。
“我們法學院又不是垃圾,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來!”我這句話自然沒有說出口,怕傷他的心。事實就是這樣,如果因爲害怕數學轉進法學院而不是喜歡法學轉進法學院,那麼以後就業可能會給學院帶來不必要的壓力,這對他也是不利的。
複習是很辛苦的事情,有些人平時沒有上過自習,什麼事情都放在最後,心裡自然會比較煩悶。肖恆追求了一年的女生遲遲沒答應他,他的心情更是鬱悶,最近看他自習時老是嘆息。女生是他的老鄉,平時接觸多了,肖恆便對她產生了感情,但女生卻無動於衷。我對他說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看上她,班上比她漂亮的女生多得是!他說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是感覺。我笑了,感覺的事情是不好把握。
肖恆說這話時剛好被旁邊的一個男生聽到,只見他詭秘地笑着說,“你爲什麼不對她產生感覺呢?”我們都知道,他說的她是指那個被男生私下評價爲“笑的時候比哭還憂傷”的女生。
沒想到肖恆卻笑了,“我一看到她就沒感覺了。”
他個男生放肆地笑開了,我看了他一眼,覺得不應該讓他摻和我們的談話,肖恆似乎也這樣想,因爲他的椅子向我這邊挪了挪,使自己儘量遠離他。
“其實,”肖恆把嘴巴湊近我說,“我真的很羨慕你,你什麼都有。”
“你別誤會,”我搖搖頭說,“我沒有什麼都有,你看,你有BP機,我沒有;你有書法才華,我也沒有,你有……。”
“好了,”他打斷我的話說,“別再說了,至少你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漂亮能當飯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