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跟高中最大的不同在於上課是幾個班一起上的,一二百人坐在大教室裡,老師在講臺講課,臺下的學生神態各異,有託着下顎認真聽課的,有端坐着打瞌睡的,有乾脆趴着睡覺的,有看書的,有說話的,無奇不有。有時說話稍微聲大些,老師就會在講臺上猛敲桌子,且總要說上一句,“靜一靜,靜一靜,你們可以睡覺,但不可以隨便講話。”當學生還是我行我素時,老師便會搬出最後也是最有效的“法寶”——誰再講話就記誰的名字,名字被記上三次,考試你就別想過了。這一招果然奏效,整個大班上百號人都靜下來,此時,教室安靜得掉一根針也能聽到。
剛開始大家都覺得新鮮,久而久之,上課的人越來越少,逃課成了規模。但老師可不是好惹的,如果上課的人數實在太少了,老師就會隨機點名,沒到的學生下次再點他,下次沒到下下次再點,下下次再沒到就不用參加考試了,包你掛定!所以在這一制度威脅下,循規蹈矩的學生還是大有人在,再叛逆也要爲自己的成績着想,逃課不能成爲規律。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老師要點名,同學之間會互相喊到的,如果那個沒來的人緣實在太好了,老師一點名,就會出現幾個同時喊到的,這時總會引得鬨堂大笑。老師是不認識學生的,見面的次數少了,學生可能也不認得老師。記得有一次老師走到教室中排的一個女生跟前說,你是我們班的嗎?以前怎麼沒有看過你。女生驚訝地看着老師,隨後皺着眉頭回答道,我這人長得不漂亮,當然不會引起你的注意囉。
隨後教室又是陣陣鬨笑聲。
關於逃課,上邏輯學的同學甚至會推出這樣的結論:逃課,浪費的是金錢;不逃,浪費的是青春;而青春是用錢買不來的,所以,還是選擇逃課。
當一向刻苦讀書,以不逃課自居的鄭澤天也逃課時,幾個寢室的人完全轟動了,很多人跑到他的寢室嚷嚷說,這可是你的處女逃啊。
確實,一些公共課乏味可陳,不逃真的無法忍受,但專業課還是很少人逃的,畢竟關係到自己的前途。如果遇到幽默的老師,上公共課時老師不按部就班,聽課的學生人數有時甚至會超過專業課的。開學已有三個多月,我們其他的公共課都逃,但就毛概逃得少,或說基本不逃。毛概這門課可以說是公共課中最有趣的,永遠是拉不完的家常,而且老師通常會把現實問題融合進去,頗有生趣。
老師經常說:我們這些當老師的在汽車站眉頭緊憋,徘徊不安,是在憂國憂民嗎?老師還沒那麼高尚,在想着論文什麼時候能夠完成!放假你們可以玩,舒服啦,我們就得在家靜靜地寫論文,民工就不用想得那麼多,在公車上眉開眼笑地吃着饅頭,那麼地津津有味,悠然自得,所以內心的不滿啊,導致精神的失落。有時回老家,看到家鄉里的大人左手抱着小孩,右手摸麻將牌,突然一聲,糊了!一絲不染的笑容,我當時那種羨慕啊,是誰也無法體會的。
當老師講到愛情時,由於能引起學生的共鳴,教室往往是座無虛席,老師特別強調愛情一定要門當戶對,這是古代就已經流傳下來的。所以,門當戶對,你們一定要記住!我小的時候連稀飯都很難喝到,但我老婆那時候每天笑呵呵地嚼着饅頭,起點就不一樣了,雖然現在差不多,但是有時感到也有壓力啊,她拿高工資,在學校評優得獎,回家時說話也有底氣了,這幾天的碗你幫着刷吧,我最近很忙,順便地也拖拖,衣服也可以洗起來,要經常出去走走,這樣心情會愉快些,也可以順便買菜回來。你能說不嗎?肯定就得乖乖地聽話。所以啊,老師感嘆道,大學時你們看到的都是女的可愛之處,結婚後纔會發現女的可恨之處。
所以毛概這本書要求大家深刻理解並會運用*的思想,要學會合作與鬥爭。夫妻的結合是有條件的,要學會長期合作,適時鬥爭。有時老婆的髮卡左一個,右一個,廁所、電視臺、桌子、臥室滿地亂放。我就說,你撿不撿?她回答說,不撿!撿不撿?說着我正捋起衣袖,最後她終於妥協了,乖乖地把髮卡放在自己的梳妝室裡。如果老婆太逞兇,孩子也會逞強,扳手罵父親。還有,男同胞要切記的,老婆和你吵架回孃家,第一次一定不要去接,否則以後一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她都會往孃家跑,有時運氣不好還要被岳母娘嘮叨一頓,你只能在一邊點頭挨訓。如果你沒去接,過幾天她感到寂寞就回來了,因爲那不是她的家,她不習慣,也不方便長住,所以幾天後自己回來了。回來後你就要說話了,以後你就別往你父母家跑了。你看,廚房的碗筷堆了好幾天,洗衣房的衣服都還沒洗。她會很生氣地說,洗東西你就會想到我!有什麼辦法,誰叫你是我最愛的老婆,我叫個美女回來幫我洗,你看到有什麼反應。你敢?我就是不敢纔等你回來洗嘛。但也不可一味地鬥爭,我有個同事,老婆是高級白領,他結婚不久後就說:‘想要不做飯,就把飯做糊,想要不洗衣服,就不要洗領子袖口。’老婆看到後會說,哎呀,你怎麼這樣,讓我來。結果老婆無法長期忍受他,就離婚了,到現在他還單身。因此,要懂得適時鬥爭,但更應懂得長期合作的重要性。
有時上法學專業課時,總有老師不自覺地談起自己當律師打贏官司的事情,說得眉飛色舞娓娓動聽,臺下的學生則微張嘴巴以示敬佩。
晚上回到寢室時,看到林釋手裡拿着一封信,我看了一下信封,沒有署名,他說是北大同桌寄來的,信封除了我們的公寓地址,其它什麼也沒寫,林釋說她爲人低調不喜歡張揚。
易筱最近心情很不好,動不動就拿我出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還大聲嚷我。但事後她卻說,“我發脾氣怎麼啦,如果我把你當成別人的話,我會那麼坦然心扉,對你毫不保留嗎?我會隨便向我的朋友發脾氣嗎?會隨便在電話裡嚷他們嗎?”
其實我也知道她不會在電話裡向別人發脾氣,所以我對她說,“你表達愛的方式可不可以溫柔一些,大衆化一點,可不可以不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長久下去我怕自己適應不了。”
“適應不了?你不想生活其中了是不是?”
她最喜歡把吵架擴大化,所以很多時候我還是儘量忍讓她,“不是,不是,我不知該怎麼說你,自己也有很大的壓力,是照顧不夠周到,不夠細心,算我錯了,好不好?”
“什麼算我錯了?好象是你受了委屈一樣,我不要和你說話了,你老是欺負我,我要離寢室出走,讓你內疚一輩子。”
“離寢室出走?你別說笑了。……”易筱的話通常讓我吃驚了半天,使我在電話裡啼笑皆非。實際上我是多麼期盼易筱能夠成熟些,特別是思想上的成熟,大學應該是培養學生獨立的思想、獨立的人格的平臺。
吳芃提着桶,他洗澡回來了,當聽到洗澡要三元時,我們都很吃驚,我還沒去過澡堂,三元一次,真是剝削人,不是提倡勤儉節約嗎?三元一次,哪個學生不想洗它個幾小時,鄰校的澡堂是打卡記時的,看着記時表砰然心跳,誰還會傻乎乎洗幾個小時?除非和自己的錢包過不去!實際上他們大部分人洗澡只需七八毛錢,兩者相差五六倍啊!
明天要檢查寢室衛生了,今天晚上要大掃除,吳芃一個人就有五六雙鞋亂扔在桌子底下,餘溯然叫他放好,他卻說沒地方放,你難道就爲了評優獲得獎品嗎?我可以買給你的。待吳芃走出寢室後,我們都憤憤不平,有什麼辦法,寢室的衛生還是要靠集體的力量,一隻蒼蠅壞了一鍋粥,只要有一個做不好,不被評爲最差通報批評就要謝天謝地了。林釋這時說,“剛來時,我謹記媽媽的教誨:‘平時要擺好鞋,疊好被子,放好東西,’但後來發現我好另類啊!”我們都笑了,室友的生活習慣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他人,所謂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次日,我們還是合作收拾了一番,不刻意求優,但也不能最差,班上同學的一個寢室被通報批評,他們委屈地說本來寢室就這種味道,洗不去的。我們笑了,哪有寢室與生俱來就帶着某種異味的,這種解釋豈不荒謬!
上午到法學院辦公樓詢問轉專業的事,受到很大的委屈,現在纔開始慢慢體會到離家時父母諄諄告誡的話語,確實,萬事開頭難,什麼事情都不容易。寢室只有林釋一個人在看書,餘溯然肯定又去自習了,英語分級的事還是讓他難以釋懷,吳芃在隔壁寢室打遊戲,在這邊還聽得到他的歡呼聲。
坐在桌前的我,看着鏡中憔悴的自己,怎麼照卻發現是一張陌生的臉。想起前幾天白蘇送我的一本法律的書,想起還在法學院大門外的自己,心中頓時百感交集,淚水不知不覺地滴在沒有鏡框的鏡子上。
晚上睡在牀上時,想起入校後的總總,總感到有種無形的力量羈絆着自己,易筱最近又開始埋怨我不關心她了,喜歡對比的她,總是說別人對她如何如何關心,而我如何如何冷落她,其實我哪有冷落她,想起自己總總不順心的事,心中難免潮起潮落。父母賦閒在家已有一年了,父親因爲身體不好,菸酒都戒了,但有時還會出現些小問題。
想到這一切,心中有一種悽苦的感覺。
睡覺前他們談得很起勁,每個晚上總有爭辯不了的話題。每個人又都不服輸,待到爭到面紅耳赤,就沉默下來,漸漸的,爭辯的聲音漸小,呼吸聲漸起,直至都進入夢鄉。
吳芃說今天去澡堂的路上發現有個女生一直看着他,那個女生眼都沒眨一下,搞得他挺害羞的。聽到後我們都鬨堂大笑,其實我們很多時候都有自戀趨向,總希望受到別人的關注,也認爲別人確實在關注自己,事實上是那樣嗎?
社團協會是一個廣交朋友的地方,英語協會已經舉辦了很多個節目,每到週末還在會員內部免費放映電影。舞蹈協會最近在學校進行掃舞盲活動,我們的培訓卻一拖再拖。終於,舞協的培訓在新年前不久正式開始。
這天晚上,我心情特別激動,畢竟高中時什麼晚會也沒參加過,上大學不到三個月,就已經參加了幾個大型的晚會。這次是舞協新老成員見面大會,也是舞協第一次會員聚會,所以我特別重視,洗完澡後把頭髮梳得光亮潤澤,看着鏡中的自己,我笑了笑,帥哥,要自信!
“哇,你幹嘛弄得那麼香。”餘溯然一走進盥洗室就大聲地叫了起來。
“不用那麼激動吧,來,幫我看看,前面這樣定型可以嗎?”我右手輕輕地拂了拂前額的頭髮。
“好,就這樣,來,我幫你弄,你的發膏弄太多了,香味很濃。今晚要去哪裡?不會去做對不起弟妹的事吧。”餘溯然一邊擺弄着髮梢一邊說道。
“少來,今晚是我們舞蹈協會的第一次集體活動,我報名了總不能不去吧。”
“你怎麼進舞協了?”
“是我進校時認識的一位師姐介紹我加入的。”
“也不用那麼莊重吧,我還以爲你要去約會呢!”
“看你說的,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整潔的衣着也是尊重別人的表現,你總不能披頭散髮地走進會場吧,不要被別人以爲是地痞流氓小混混之流趕出來。七點半了沒有?”
“七點十五,在體育館嗎?”
“在地下室,快遲到了,我走了。”
地下室的入口很隱蔽,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進入會場是發現人山人海,因爲這次是新老會員見面大會,因此幾乎所有的舞協會員都來了,每個人都精神抖擻,看着許多師兄西裝革履,又看看自己穿的是運動服,不免有些失落感。女生大多穿着裙子,打扮得花紅柳綠,極其引人注目。
會場很是嘈雜,加上地下室不是空曠的地方,聲音則更大了。教練,其實就是高年級學生,手持話筒說明分組的事情,我站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着,眼光卻在搜索是否有認識的同學,由於人數太多,需要分組培訓,分組是隨機的,我被分到第三組。女生羣聚在一起,男生聚在一起,我的目光搜索着每個人,發現有一個同班同學,他可能也看到我了,正向我走來,他被分到第一組,後來他告訴我,我們是第二批的,前個星期舞協就已經召開大會了,只是我們不知道,而且第一批的學生已經分組了。
最後,會長說我們可以回去了,後天開始正式培訓,一個星期兩次分組培訓,每週五則在憲政廣場舉行露天舞會。
人們紛紛悻悻而去,準備那麼久了也沒培訓,心裡肯定不舒服,半個小時後還有第三批的人要進行分組。我和同學剛走出出口,在中南大道上恰巧碰到白蘇和一個女生挽着手迎面走來,問到我怎麼在這裡,最後我才知道原來白蘇也是舞協的會員,而且已被分到第一批了,聽到後我感到有些悵然。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寢室,看到寢室裡空無一人,我一屁股走在桌前,隨手打開桌上的復讀機,輕緩的班得瑞音樂在耳邊響起。我脫下鞋子,無意間發現林釋桌上有兩封信,我欣喜若狂地跑過去,卻發現都不是我的,一封是林釋的同桌寄來的,我認得她的字,一封是餘溯然的女朋友寄來的。
走回來出了很多汗,我拿着衣服走進浴室沖涼水澡,天氣漸涼,水還是比較凍的,但清冷的水可以讓自己清醒些。嘩嘩的水流下,任憑流水從頭衝到腳,我的心很亂,無可置否的憂傷莫名而至,心裡感到窒息的痛楚。
衝完澡出來還是覺得無聊,就從日記本里拿出姐姐和易筱以前寄來的信,看着看着,電話鈴卻響了,我以爲是易筱的,她讓我猜是誰,但聲音又不像易筱,最後才知道是白蘇!的確是白蘇,她笑着說無聊就給我打電話,我感到莫名的欣然,白蘇跟我說後天一起去跳舞,因爲分組只是形式上的,人員調換關係不大,我聽了後很高興!反正時候還早,白蘇提議出來走走,我自然很樂意。我們在新圖書館見面,這是我夜晚第一次來到圖書館,圖書館前面的路燈沒開,昏昏暗暗的,我發現竟然有那麼多約會等人的,其中有個女生走到我跟前問我是不是校園代表,當我疑惑地看着她時,她才說應該不是我,就站在一旁等待。
白蘇是來了,遲到了十多分鐘,還是騎着車來的,她向我解釋說約我時還沒換衣服,所以耽誤了時間,其實她從臨湖公寓到圖書館比我從環湖公寓到圖書館要遠得多。我騎上車帶着她在校園裡轉悠,發現白蘇的手緊緊地抓住自行車後座,我知道她害怕摔下來,就緩緩減慢下來,路邊昏黃的燈光下竟有那麼多情侶依偎着談情說愛!每當夜幕降臨時的時候,也是情侶最幸福的時候。
我們在體育場的小丘旁停下,兩人坐在草坪上聊天。我想,從我們前面路過的人也可能會把我們誤爲情侶的,就如剛纔我會把站在路燈下談話的男女當作情侶。我們談了很多,白蘇說她是獨生女,媽媽很想念她,平時還在電話裡哭,她跟我講了許多心裡話,我們的關係自然更好一些,她跟我說心裡話,說明她信任我。我也給她說了很多童年的事情,包括在外婆鄉下家度過的一些趣事,白蘇是典型的城市人,對我所敘述的那個世界似乎有些不明白。
我們聊了很多,我們甚至還談到了小時候我自己糊風箏賣的事情。秋高氣爽是放風箏的好季節,我以前爸爸是商人,全國各地到處都跑遍了,受到家庭潛移默化的影響,小時候自然或所或少都有一點商家頭腦。當別的小孩子紛紛買風箏玩時,我心裡已經萌生出自己糊風箏賣的念頭,但自己不會糊,我就向那些年齡比較大專門糊風箏的人學,每天幫他免費做事,每天做完後只需向他索要一隻風箏即可,他自己也正愁人手不夠,自然樂意讓我做他的小幫手。幫他做事的過程中,自己也從他那裡瞭解到竹籤、紙張、糨糊、風箏線團等等在什麼地方可以買到,價格又是怎樣,需要多少成本,當這一系列問題都瞭解清楚後,自己又會糊風箏了,考慮到成本不足五元,所以我張羅糊風箏賣,還請了幾個要好的小夥伴做幫手,就那一次,賣風箏讓我賺了二十多塊,那年我讀三年級。
她靜靜地聽着,時不時地點頭,當說到極有趣時,還會抿着嘴脣悄悄地笑,看到她臉上有微微的笑容,講得也更起勁了。我不得不承認,白蘇確實是漂亮開朗的女生,她對我所敘述的事情很感興趣,每當我稍微停下來,她就要我再講下去,直至口乾舌燥講不出話才罷休。我講了那麼多,她不可能只當聽衆的,我也不願意讓她只當聽衆,隨後她也跟我說起她小時候的事情,說和媽媽學游泳的趣事,期間說到她七歲那年坐在大大的救生圈上在游泳池漂浮時,她很調皮,不好好坐着,雙腳一直踢水,激起好看的水花,最後可想而知,由於身子不平衡,一頭栽進游泳池裡,最後被媽媽救起時還哇哇大哭,喝了好多水。
說到這裡時,我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時間是多麼偉大啊,那麼深刻地改變一個人,當年坐在救生圈上調皮的的小孩子,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正想着,白蘇突然指着天邊驚喜地叫了一聲,我順着她手指向的方向望去,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閃一閃的滿天繁星,白蘇激動地說她剛纔有流星劃過,但很快就消失了,還埋怨我反應不夠快。
我沒有說什麼,笑了。高考結束的那一段時間,我和易筱晚上經常到郊外去,易筱告訴我,在燈火霓虹的城市裡仰望夜空是看不到星星的,只有遠離燈紅酒綠的郊外才能看到滿天繁星。學校剛好處在郊區,晴朗的天氣總有滿天繁星。
我們聊了很久,最後一起到西苑吃夜宵,白蘇本來說要吃空我的錢包,但最後只要了一碗兩塊錢的餛飩,送她回公寓的路上,我本想買只冰淇淋給她,但她說肚子很飽等以後再吃,後來我笑她說你不是要減肥吧,她說我是爲你省錢,我一聽連忙拉着她到小賣部去,她又改口說肚子真的很飽不想吃了。
我們到了公寓門口,看到旁邊有一對一對的情侶難捨難分地摟在一起,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臨湖公寓入住的大多是女生,因此有“女兒國”之稱,學校的男生就數住在臨湖公寓的最有福分的,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後來,白蘇就這樣成爲我的舞伴,以前一直擔心沒舞伴,如今可以跟着白蘇自由自在地學,我學得比大部分人都快的主要原因還是白蘇耐心地教我,剛開始她總是笑話我全身僵硬缺乏靈活性、不適合跳舞,漸漸地,她對我的關心多了一些,也不再笑話我了。和我一起進舞協的同學就沒那麼幸運了,他經常向我埋怨沒有固定舞伴的尷尬:不敢請人長得漂亮、身材苗條的女生跳舞,最後只有勇氣請長得一般身材臃腫的女生跳。其實這是普遍的現象,很多男生都不大有勇氣請漂亮的女生跳舞,倒是那些身材顯得過於豐滿的女生變得很受歡迎,搞得身材好的女生都自卑了,自問到底是哪裡出問題呀?
和白蘇交往越深入越能瞭解到其實她是一個害怕孤獨的女孩,雖然從外表看她甚至有些高傲。她說小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呆在家裡,爸爸媽媽工作很忙,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玩,所以高中時喜歡學校的舞蹈團是因爲在那裡不會讓她感到孤寂。
新春伊始,各學院舉行新生風采大賽。在學院獲勝的系,將代表本學院參加校一級的文藝大賽。在大禮堂,幾乎每個晚上都有一場大型文娛晚會,我們寢室四人經常一起去觀看晚會,回來時再到西苑吃夜宵。
週末是新聞學院舉行的文藝大賽,白蘇和同學表演話劇。前天,我還去看她彩排,白蘇演話劇確實不錯。新聞學院的這場文藝大賽是不能不去的,因爲白蘇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去給她當拉拉隊。
因爲是晚會,我不能讓易筱來,但她聽到有晚會但又來不了後一直在生我的悶氣,我也沒辦法,晚上沒有地方讓她過夜。她的脾氣我是懂的,倔強得像牛一樣,她擺出堂堂正正的理由:晚會是六點半開始十點結束的,我們看到八點你就送我回去啦。
實際上我很不情願,因爲送她回去中途就得退場,而且晚上坐車不安全,但還是拗不過她,週末我早早就到她的學校去接她,但我並沒有馬上回學校,而是和她一起逛大商場。剛上車的時候我們發生了不愉快的吵嘴,在車上誰也沒有說話,所以下車後彼此賭氣不牽手,她走得很快,我追上去抓她的手,竟然被她甩開了。她突如其來的脾氣讓我感到無可奈何,我想可能是責怪我前陣子冷落她的緣故,因爲她停下來責問道:
“你說說你這幾天到哪去了,我以爲你人間蒸發了呢!沒有你的一點消息,你也不在意我的存在。”
“……”,我沒有回答,其實我很委屈,我並不是去跳舞,因爲培訓一個星期才兩次,最近是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而且我認爲沒有必要也不可能天天都聯繫。
“你是不是又要說有講座了,跳起舞來女朋友都可以丟在一邊不管的!”
“我……”
“別我了,”易筱打斷我的話說,“你的舞伴知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我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沒跟她說囉?”
“你別誤會,人家沒問你你怎麼就隨便跟別人說你有女朋友了?”我沒好氣地回答說,“難道我需要向每個我見到的女生說我有女朋友嗎?她們會怎麼想?弄不好別人以爲你想讓她離你遠一點,你煩她呢!”
“夠了沒有,再說!”
“不說了。”我咬緊嘴脣苦笑着說,且別過臉去。
“昨晚沒說幾句話就急着掛,我那時在刷洗包包,手痠痛了幾天,你竟然沒說一句關心的話!我舍友的命比我好幾十倍好,她男朋友連衣服都幫她洗,”她轉過我的臉說,“我要在我們學校找一個男朋友,我決定了,因爲那樣才能感覺到溫暖,不會被別人忽略,像我寢室那個女生一樣,簡直幸福死了。”
“……”我看着別處苦笑,我知道她是在說賭氣的話。
“你不理我就表示同意了?”
“……”
“你煩我呀?我又生氣了,是你惹的!你是不是嫌棄我嘮叨?”
“……”,我看着她笑,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你可說話啊。”她開始使力掐我的手臂。
“……”
“你說不說!”
“如果再鬧,有兩種結果,一是我送你回校,二是我自己回校。”我嚴肅地對着她說。
“你說什麼?最近我對你管得太鬆了,你現在就開始造反?”
“我想和你和好,前幾天是受了一點委屈,你別胡思亂想,如果你還要倔強下去,我們肯定鬧得不好看的。”這次我不再那麼強硬,儘量使口氣溫和些。
“誰叫你不關心我的,你不關心我,我們班的男生又想約我出去玩,我拒絕他還不是爲了你。”她挽住我的胳膊,頭靠着我的右肩。
“我知道,但我遇到很煩心的事,我不敢跟你說,怕你也跟着心煩,所以才一個人獨自嚥下!我們的課我一點也不喜歡上,法學的課有時又沒去聽。”
“你自私,你不讓我幫你分擔,你還說愛我的,我就討厭你的自私!”說着她不高興地放開手。
“對不起,我都是爲你好,怕影響你的情緒,我說過要讓你開開心心的,你忘了嗎?”說着我把她攬進懷裡。
“但我們應該同舟共濟,有福同享,有難同擔啊。”
“有福我會和你分享的,至於有難嘛,”我苦笑着說,“還是我一個人來擔吧。”
“我不要,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要讓我和你一起。”
“好,和你在一起。”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易筱的思想太幼稚了,真擔心她以後參加工作會遇到什麼樣的人,說給她聽又有什麼用處,我懂得安慰自己。
逛街是女生的一大強項,我終於體會到陪女生逛商場的滋味了,前次陪她逛了好幾個大商場,雙腿軟得快趴下,而她仍意猶未盡。
江漢路步行街全長1210米,號稱全國最長的步行街,易筱硬是要我陪她逛步行街,她拉起我的手從一個店轉到另一個店,看到漂亮的衣服或奇異的飾品總會發出嘖嘖的驚歎聲,嘴裡自說自話,對於她說的話,我自然不在意,心裡想的是怎樣才能快點回校。有時她發現我對她的話心不在焉,就生氣跺腳說我對她不耐煩了。誠然,我只是對陪她逛商場不耐煩,而不是對她本人不耐煩。
步行街的民衆樂園是女生的最愛,易筱自然也不會放過,她對裡面的小飾品愛不釋手,久久不願離去,儘管這樣,她還是不敢開口說要買,畢竟價位還是蠻高的。
從漢口回到武昌,易筱吵着要我帶她去銷品茂逛逛,進了銷品茂,才明白什麼是奢侈的生活!對於我這個從縣城來的人,對一雙運動鞋標價五百元自然認爲是天價,琳琅滿目的精美物品在眼前不斷晃動,讓人感到應接不暇,當我們經過首飾店時,易筱抓緊我的手停下來,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懂得她內心的想法,女人最幸福的時刻也就是她所愛的人爲她戴上戒指的時候。
將近中午,她仍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我的雙腿開始隱隱發軟,吃完午飯後,我連哄帶騙才把她帶到書城裡休息,時間過得很快,從書城出來時天色已漸漸黯淡下來,晚上還有文藝晚會,我們怕耽誤時間就急忙回校了。
晚會很精彩,掌聲連綿不斷,易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總是低下頭看手錶,我對她有點煩躁,本來答應她時間一到就送她回校,她只需認真觀看錶演,完全沒有必要爲此擔憂的。當白蘇在出現在臺上時,我感到一股難言的溫情涌上心頭,而這一切,易筱並不能體會到,晚會還沒到一半,我們就中途退場了,而我仍意猶未盡。
“要不是爲了你,這麼好的晚會……”我們一走出大禮堂,我懷着一點埋怨的口氣說。
“有什麼辦法,難道你要女朋友晚上一人回去?”
我們在車上沒有說話,只是彼此默默看着窗外的夜景,或許我們兩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吧。當車子經過長江二橋時,我們在車上俯瞰漢口江灘夜景,簡直驚呆了,星星點點的燈光,一眨一眨地泛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把整個漢口的繁華和宏美襯托得淋漓盡致。
到了易筱的學校,我親眼看着她走進宿舍樓才放心離去。回到寢室時,林釋說有個女生打了好多個電話來,我以爲是易筱打來的,查看一下電話號碼,才知道原來是白蘇。我撥了白蘇寢室的電話,但電話一直佔線,不知是哪個女生在煲電話粥。
處於戀愛中的年輕人,常常是不計成本的。
講座、晚會、舞會搞得如火如荼,每個從高考走過的人都經歷過壓抑的過程,所以才需要一個展現自己的舞臺。在那個只認分數的高中,才藝對我們來說都是奢侈的,在老師“成績決定一切,分數決定命運”的口號下,我們只能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一心撲進題海中,所以在那種環境下,學生被異化爲“只要有分數,就代表什麼都有了”的工具,這是不是教育的悲哀,我們不得而知,我們知道的是,目前還沒有找到一種比應試教育更能選拔人才、選拔人才的成本更低的機制,因此我們只能服從現狀。
在大學這樣一個教育寬鬆的環境下,每個人都能按照自己認爲的方式塑造自己,這不像中學,有父母和老師的管束,大學教師,他們能記住你的名字你就夠幸福的了,更不要說管束你。
白蘇所在的係獲得了第一名的成績,代表新聞學院參加校級的文藝大賽,經過幾輪的選拔,我所在的公共管理學院被淘汰了,新聞學院、會計學院和法學院進入總決賽。
最後,法學院代表隊獲得了第一名,白蘇以個人體操表演獲得了最佳個人獎。比賽接近尾聲時,看到臺上的白蘇在鎂光燈下捧着獎狀時,我的眼睛竟有些許溼潤,面對多才多藝的白蘇,我不知道自己情不自禁地流淚是出於感動還是出於……,只知道,那是爲易筱之外的第一個女生而流。
散場後,獲獎的演員在臺上合影拍照,我看到白蘇在臺上焦急地張望,就興奮朝她揮手,她發現我後,興高采烈跑下臺說我一直在找你呢!白蘇讓攝影員爲我們照了一張合影。
從大禮堂出來,我好奇地問道,“臺下有上千人,你一個人在臺上表演時不會覺得緊張嗎?”
她看了看我,朗朗地說,“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想到臺下有個傻傻的崔寧在關心我,我把緊張都忘了。”
我笑了,心想,臺下有那麼多人,她怎麼看得到我呢?
回到寢室時,聽到鄭澤天在罵評委不公正,其實公正不公正,每個人的眼光都不一樣,誰不想自己所在的學院能拿個第一,紅花總要有綠葉陪襯的!前幾天吳芃搬到對面寢室和他的老鄉一起住,鄭澤天趁機搬到我們寢室來,鄭澤天是河北人,長得還是蠻壯的,很有北方人特色。吳芃搬走的那天晚上,我們三人睡在牀上感嘆那張空鋪將會寂寞三年,沒想到還是有新人來,有人來還是好的,不會空着落滿灰塵。空了兩天兩夜的牀鋪,曾寂寞得無聲無息。如今,又有新主人了。不知何時,它又會空着等待它的新主人,吳芃走時說他那張牀位風水不好,所以經常倒黴,買了兩個多月的傳呼機竟然掉進廁所裡!我想起吳芃的傳呼機掉進去廁所的那幾天裡心情很糟糕,經常無緣無故亂喊亂叫。
風水不好,主人倒是換了,而牀鋪是不能換的。
相片沖洗出來後,我嚇了一跳!當時我幫白蘇捧着獎狀,傻傻的樣子,而白蘇站在我的身旁,頭倚靠在我的肩上,一臉幸福的樣子。
室友拿着相片說這分明就是一對情侶嘛!我感到內疚的同時又感到欣忭,矛盾交織的情感一骨碌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鄭澤天憂傷地說他每晚去自習時總有一個女生坐在他的前排,他感到自己對她越來越有感覺,但想到別人是大四的考研生,又暗自嘆息。
我罵他沒用,大一有那麼多漂亮的女生,怎麼就喜歡上師姐了,這是不可能的。林釋也爭着說,人家明年就要走了,你總不能讓她再陪你讀三年吧。
鄭澤天想了想,似乎看透了世界,大呼“不談政治,不談女人”後,徑自走進淋浴室,寢室的空氣瀰漫着我們幾個人放肆的笑聲。
我把相片夾在日記本的最底層,希望它永遠塵封在裡面。
臨近學期末,學校舉行了一場由校黨委宣傳部主辦、校廣播臺承辦的大型廣播文藝晚會,名字很優雅,名爲“聲之韻”。“聲之韻”晚會是每年一度的大型文藝晚會,其規模比畢業生送別晚會還要大,既然是校廣播臺承辦,節目的設置多多少少會體現出廣播臺的特色,在學校的衆多學院中,就數新聞學院與廣播臺的關係最爲密切,所以這次新聞學院的學生又要大出風頭了。
“聲之韻”晚會於本週五在大禮堂舉行,大禮堂最多能容納兩千多人。因此,必然有一部分學生被擋在門外,爲了解決這一問題,要進去觀看晚會,就得憑票入場。在發放門票的期間,有太多的利益需要兼顧,如何處理團委與學生會的關係、如何理順班委和同學的關係,紛繁交織。
“聲之韻”晚會舉辦得隆重、熱烈,節目的質量比其他晚會也要好得多,當時室友幾個人都想拿到門票,但拿到門票又談何容易!
當我把“聲之韻”晚會繪聲繪色地敘述給易筱聽時,易筱說什麼都要來,吸取前次的教訓,我自然不願讓她來,何況很難弄到門票。最後,可能逼急了易筱,她竟然扔出撒手鐗,以分手相威脅。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女生竟然爲了一場晚會而以分手相要挾的!她寫了一封信給我,信中說:既然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們就應當“有福同享,有難同擔”。有難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擔負起來,比如……;有福的時候,男友卻因私心獨自享受。這種可恥的行爲難道不應受到道德上的譴責嗎?既然男朋友那麼自私,那愛還有保留的必要嗎?
收到這封信時,我是左右爲難,我也知道她說分手是鬧着玩的,只不過是要我向她妥協。至於信中有這麼一句話,“有難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擔負起來,比如……;”她用省略號想必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她擔負的困難太多了,不甚枚舉;一是她說的“有難同擔”根本就不存在,她舉不出實例來。
最後,我還是選擇向她妥協。實際上,我也希望她來陪我觀看晚會,但門票是個問題,還好白蘇是晚會的禮儀小姐,她幫我弄到了一張票,白蘇對我的好,我是沒話可說的。有時舞蹈培訓結束後一起去吃夜宵,她爭着付錢,我不同意,但她說自己是獨生女,每月的生活費剩餘很多,剩下的也不能寄回去。我知道,白蘇的家境的確很不錯,父母都是白領階層,家裡又有車。說到她家裡的車,白蘇還說有機會的話要教我開車,她已經考到了駕照,有駕照的學生,也就意味着已經獲得了兩個課外學分,學校說之所以要設置課外學分,是要體現學校的素質教育。話又說回來,每次和白蘇出去吃夜宵,如果都是我買單的話,恐怕自己也吃不消,畢竟生活費有限制,白蘇爭着買單或許想到這一點吧,她聽我說過父母正賦閒在家。
我把門票交給易筱先讓她進去,易筱看到我被擋在門外,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沒辦法,最後她把票放在包包裡遞給我,我再拿着票進去,檢票的工作人員似乎看出這張門票已經打孔了,在她端詳之際,我用幾近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說,“求你了,幫個忙吧,放我過去,我女朋友在裡面等急了。”自然,女生大多有惻隱之心,看到我這樣,也就放我進去了。
進去大禮堂後,才發現人山人海,有好多人都沒有座位,慶幸的是,易筱已經幫我佔了一個位子,雖然是靠邊的。
拿不到票的學生站在大禮堂門口嚷嚷,這也說明了“聲之韻”晚會受人重視的程度之高,晚會的過程有攝影機拍攝下來作爲留念,攝相頭時不時轉過來對着觀衆,當攝相頭對着我們時,易筱害羞地低下頭。
晚會的精彩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響亮的掌聲不絕於耳,每當到精彩處,不時有人吹口哨,於是尖叫聲、怪叫聲、呼喊聲夾雜在一起,襯托了晚會的熱鬧,也體現了年輕的朝氣,畢竟以後走出校園誰還敢這麼無拘無束、這麼“幼稚”。那時的我們已經學會將喜悅與悲傷隱藏在心底,懂得爲人處世,懂得人情世故,懂得保持自己所謂的“穩重”形象。
年輕的感覺就是好,無拘無束!
易筱對我的激進似乎很不滿,臂肘時不時撞我,“學會成熟點,不應將喜悅之情過於表露出來”。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認定的生活方式,也希望自己按照這種方式進行,但每個人行事的不同難免發生撞車,易筱和我也一樣,她希望我按照她的方式,約束自己的行爲,但我一直認爲,我們正因爲年輕可以無拘無束才活得快樂,又何必生活在別人的眼光底下呢!我崇尚簡單、快樂的生活,所以我會經常一個人坐在湖畔的草坪上看書,累了,就躺下來,漫觀天上的雲舒雲卷,隨看湖畔嬉戲的白鵝灰鴨,有時也會爲鴨子搶食的行爲感到好笑,就用書擋在嘴邊,癡癡地發笑。所有這一切,均使我的生活充滿生氣,所以自己也一直感激學校爲我們營造這麼幽靜舒適的環境,而不是像某些同學一樣,埋怨學校這不好那不好。學會感恩生活,感恩學校,應當是我們大學生必修的一門課。“兒不嫌母醜”的古訓難道都忘了?選擇我們所愛的,愛我們所選的,雖然有時候我們的選擇是有限的,是被迫的,但這絲毫不能改變我們選擇的結果。因此與其怨天尤人、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地過活,倒不如坦然接受我們不能改變的,努力生活。
易筱似乎不能做到這一點,而白蘇卻對我說過:我因不能上北大而感到遺憾,但又因看到學校蒸蒸日上的發展前景,我爲她感到自豪。
當然,如果易筱的學校再好一些,可能她對學校的不滿會少一些。我也覺得納悶:爲什麼一個普通本科院校,卻擁有三四個校區?難道學校的領導不明白規模凝聚效應的道理嗎?
“聲之韻”晚會有海納百川的氣魄,晚會還特意邀請了兄弟院校的舞蹈隊,珞珈山下的百年武大,山高水美,培養的女生多多少少沾染一些靈氣;桂子山下的華師自古出美女,愛在華師,已是不爭的事實,美女有才,則是錦上添花。
看到穿着紅色禮儀服的白蘇在會場上走來走去,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易筱說我今晚是個傻子,傻子也好,就喜歡當傻子的感覺。
晚會的主持是四位大三的師兄師姐,想到別人怎麼就能這麼輝煌,心中難免有些淡淡的惆悵與失落。
易筱沒有說要回去,我也沒說要留她在這裡,一直到晚會結束,當我們從會場出來時已經十點了,回去是不可能的事。易筱故意埋怨我沒提醒她時間,導致沒車可以回去,其實我知道她的性情的,就沉默不語,最後,她讓我去跟女同學聯繫,看能不能在女生宿舍留宿。在宿舍留宿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爲我認識的女生沒有空鋪,有空鋪的女生宿舍我又不認識她們。
其實我想留在這裡過夜只能去校外租房,就像餘溯然和他女朋友國慶時一樣,但想到在外面租房易筱肯定是不願意的,於是我就改口說:
“我們去學校的招待所吧。”
“那不是去包房嗎?”她驚詫地看着我不高興地說。
“不是包房,學校的招待所是學生的親屬留宿的。”
“不!”
她的口氣很強硬,絲毫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無可奈何地看着她,感到很無助。
“這樣好不好,我們去網吧包夜,反正我也想好去包夜的,每逢週末,我們班好多女生都結伴去包夜。”
網吧是近幾年興起的新興行業,網絡對我們來說還是新鮮事,新鮮的東西一般較受年輕人歡迎,但想到安全隱患,我還是不贊成在網吧過夜,易筱很倔強,強硬要去網吧。
“就算按你說的你同學經常去網吧過夜沒事,網吧很安全,但我們兩人坐在屏幕前一夜不睡不累死纔怪。”
“她們都不會啦,你就聽我的話嘛。”
她的口氣稍微柔和些,我卻開始強硬起來,因爲我真擔心在外面會出什麼意外。
我們給易璐打電話說明不能回去的情況,免得她擔心,打完電話後我帶她到西苑吃餛飩,她可能隱約知道這時候倔強不起作用,就哀聲懇求我。其實我並不是不願意到網吧過夜,而是那裡治安很差,兩人在外面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我吃着滾燙的餛飩,易筱卻在一邊默默地抹眼淚,看到這種場面我的心泛起陣陣酸楚,我開始勸她女孩子要聽話,不要使小性子,她索性用手塞住耳朵。
還是哭!看到她這樣,我不由得憤怒起來。
“你哭什麼!不許哭,免得別人以爲我拐賣你。”
“我求你了,我們去包夜吧。”
“好,你先把餛飩吃完再說,還有不許哭。”
吃完餛飩後,我給她買了一杯珍珠奶茶,她要我帶她去網吧。說實話,到學校這麼久,我還沒去過一次網吧,因爲一直不喜歡那種人流雜亂的場所。
我把她拉到圖書館前,雙手用力搖動她的肩膀,聲音變得很激動,“你不要再這樣子倔強下去,快十一點了,現在外面很不安全,你還是聽我的話。”
“但是剛纔你答應我去包夜的。”
“我剛纔暫時答應是爲了哄你吃些東西,不想我們在外面被人笑話!”
“你以前說過什麼都要聽我的。”
“現在生命最重要,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我賠不起你媽這個女兒,你也賠不起我媽這個兒子!”
“不會有什麼意外的,我的舍友經常去包夜。”
“意外不是我們能夠想到的,如果我們能夠想到就不叫意外而叫意料了,”看她還是一副倔強的樣子,我柔和地把她樓進壞裡,手輕輕地撫mo着她的臉頰,溫和地說,“不是我不同意去包夜,外面真的很複雜,而且兩個人坐在椅子上,明天會累壞的,我不會累壞,你累壞了身子怎麼辦。“
“我不會累,況且我們可以坐在椅子上睡。”
“別這樣好不好,就算我求你了。”
“我求你了,崔寧,你以前說過什麼事都要聽我的,現在你就讓着我吧,以後我會好好愛你的。”
“不可能的,寧願和你在湖畔過夜,我也不會和你去包夜的,我答應過易璐要保證你的安全,如果發生什麼事,我真的擔當不起啊,你就不能爲我想想。”我幾乎在求她。
她還是不肯,我強行拉着她的手就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別拽那麼緊,好痛啊。”
“我帶你去我們學校的招待所。”
“我不想去開房。”她用力掙脫我的手,站着不走。
“你瘋了,我們不是去開房!”我幾乎吼着她說,“我想鄭重地問你一句,你爲什麼不想去?你擔心我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害怕我?”
“我不是害怕你,我是擔心現在和你去包房,以後會造成心理陰影。”她左手揉搓着右手腕,顯然剛纔被我抓疼了。
“造成心理陰影?”我慘笑地說,心理像被一隻針紮了一下,感到鑽心的疼痛,她咬緊嘴脣看着我不說話,眼睛卻緊緊地看着我!
“我向你承諾……,我,決不會欺負你!我們認識都有兩年多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但我怕,我怕被別人看到我們一起去包房。”她開始轉移話題。
“我們不是去包房!你不要口口聲聲離不開這兩個字!我們的目的很明確,只是在那裡過夜而已,又不幹什麼,只要目的單純,爲什麼你偏要歪曲事實!況且我的室友餘溯然,他的女朋友國慶時來這裡陪他,他們還不是照樣在外面租房!他們是內地人,我們還是沿海的,她們的思想應該比我們還傳統得多,但他們爲什麼還那樣,因爲他們的目的很單純,不像你想的那樣複雜!”我憤怒地拖住她的手向學校外面走去。
“我的手好痛啊,我求你了,你現在要帶我去哪裡?這不是你們學校了,你們學校的招待所怎麼在外面的?”
“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求你別再鬧,弄不好會出事的,”我硬拉着她,繼續向前走,“我們快走,學校的招待所和外面的招待所是一樣的,如果你確實對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裡面,我回寢室睡,這樣行吧?”我無奈地說。
“那你要跟老闆說一下,你跟他說你要回去睡的。”
“你有病啊,跟老闆說幹嘛?他管你睡不睡的,他關心的是他的錢!你的思想怎麼就象小孩子一樣幼稚!”
“……”,她欷歔不止,任憑手被我拖着。
夜色極濃,月兒隱藏在厚厚的雲層裡,路邊的燈光愈發黯淡,人影憧憧,似有似無,飄忽不定,路上稀疏的幾個人謹慎地走過身旁。一陣風吹來,路邊的樹木沙沙作響,使人覺得更清冷了,慘淡的燈光映照在過往行人的臉上,愈發驚悚。我明白如果不盡快找個地方落腳,可能會出事的,腦子裡一想到黑暗,就會不自覺的想到黑暗下的骯髒交易以及暴力,我看了看身邊焦急的易筱,想到電影裡的鏡頭,不禁打了個寒戰。
風聲漸次停息。想起以前在電影看到的一切醜惡鏡頭,不禁心有餘悸,這時有對年齡和我們相仿的情侶笑着走過我們的身邊,向不遠處的招待所走去。
“那裡有好幾家租房的,別哭了,鎮定點,我帶你進去,沒事的。”我手指着那對情侶走去的方向,那裡的房子依稀透出黯淡的燈光,這時我的心裡也是比較慌張的,畢竟是第一次在外面和女朋友過夜,但我還是很鎮定,強裝若無其事的表情。
當我拉着她的手即將走進前面的招待所時,她竟然掙脫我的手跑開了!待我回過神來,她已經跑出了一段路,於是我馬上追了上去,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衣服,這時又有一對情侶徑直走向寫着“情侶包間”的旅社,他們有說有笑地看着我們,疑惑的眼神讓我感到慘怛的悲哀,真擔心別人會誤會我們。
我的心幾乎要碎了,恐懼與憤怒咬噬着我脆弱的心,我用力拖住她,她哭着使勁拍打我的手臂,面對面前這麼倔強任性的女生,我實在想象不出她就是平時溫柔聽話的易筱!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易筱不願意我也不強迫她了,分手的念頭在腦海裡翻滾着,因爲我不想自己和一個在不安全的環境下不信任自己,最重要的是任性到可以置安全不顧的女孩走下去,否則這樣只會傷害到雙方。
“這樣吧,我不會跟你去網吧的,你別笑我怕死,我是家人的最大希望,萬一出什麼事情,我真的對不住家人,我們去湖畔的椅子上過夜吧。”我知道當我說出這話時我已經死心了,對這樣倔強的女生我沒話可說,今晚只要保證她的安全,明天就可以解放了。
“明天我就可以解放了,反正算了,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我繼續說道。
“湖邊的風很大,會感冒的。”說這話時,她停止了哭泣。
“總比徘徊在這裡被壞人看上眼後被他們用刀砍死好得多,感冒不會丟了性命,快走吧,否則來不及了。”我心裡面想的是如何快點離開這個雜亂的“小香港”,聲音由於憤怒變得激動起來。
她乖乖地緊跟着我,走進校門,我的心安靜了許多。
一路上,我們沉默着,彼此想着對方的事已經沒有意義了。
寂靜無譁,月兒已經從雲層裡鑽出來,湖畔的月景竟是如此之美,柔和的月光潑灑下來,我拉着她的手走在背靜的小道上,慘淡的秋風吹拂湖畔的柳樹,柳枝搖晃着,班駁的樹影倒映在湖面。
沉寂的深夜。文波的鐘樓敲了十二下,如同山上寺廟的鐘聲一樣清脆而悠揚。
我們在一顆大樹旁的椅子坐下,微風習習,帶着些涼意,柔和的月光輕輕的瀉下來,更增添了幾許寒意。
“鐘樓的大鐘會整點報時的嗎?”她雙手交叉抱着,顯然是感到冷了。
“沒聽到嗎,是自動報的。”我冷冷地說,且脫下外套,頓時感到一陣清冷,習習的微風吹拂臉龐,微風所過之處,一陣寒意襲來,我打了個冷顫。
我把外套披在她身上,雙手撫mo着她的頭髮,看到她臉上慚愧的神色,我的心微微一動,把她緊緊地摟進懷裡,輕輕地說:
“明天送你回去後,我們還是分手吧。”
“爲什麼?”她露出悲苦的神情讓我感到難受,兩行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
“你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這沒錯,你很有氣質,你也給過我許多幫助,但是,”我支吾着,“但是你太倔強了,我不適合你。”
“爲什麼是這樣?”
“別說了,我不想解釋,”我擺擺手說,“和你說分手也是需要勇氣的,我想,如果剛纔發生什麼事,我明天可要怎麼跟易璐交代,我怎麼跟自己的父母交代,他們知道後肯定會爲兒子的行爲感到心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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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有十全十美,我沒有能力讓你改變自己倔強的性格,我以前曾跟你說你很任性,你說這是你的個性,今晚我可以跟你明說,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思想,個性應該是而且能夠是融合在集體裡的,如果你發現你的個性會使身邊的人逐漸遠離你,那麼你可要好好地思考這樣的個性,個性不是排斥他人,否則你就是失敗的。還有,以後再找男朋友的時候,如果感到他值得你信任,就相信他,不要傷害他的自尊,自尊對男生來說最爲重要。”
“明天我們就分手吧,”我繼續說,“很對不起,不能照顧你到最後,分開之後,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非常感謝以前你給予我的溫暖與幫助,你讓我明白愛情是怎麼回事,我覺得這已經足夠了。”
她一直靜靜地聽,沒有說話,繼而在我懷裡小聲抽泣起來。
“恕我沒有能力照顧好像你這樣的女孩,今天晚上我不睡覺,我會盡全力保證你的安全,從明天開始我就可以解脫,這份責任我也盡了!分手的原因,我會跟易璐解釋的,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太倔強了,如果剛纔在學校外面發生什麼意外的話,我會因你的倔強而恨你一輩子的。”
“……”,她看了看我,沒有說什麼,又低下頭。
“其實我知道你對我不放心,所以才堅決反對。”
“我沒有對你不放心!你別亂說,我只是怕別人的目光,我怕他們會說,現在的女孩怎麼這樣,小小年紀就包房了。”她終於說出她的顧慮。
“我們進去只是爲了睡覺,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幹什麼的!”
“我知道你沒想過,但別人會怎麼想。”
“別人?別人認識你?認識一個叫易筱的倔強女生?”我哭笑不得地說,心裡漸漸燃起怒火。
“你難道不能理解我,我就是怕人嘛。”
“你不但怕人,還怕以後有心裡陰影!”我儘量使自己的平靜下來,但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
“湖邊的風怎麼那麼大。”她似乎想回避這些問題。
“好久沒感冒了,今天晚上必然會引起感冒的,不過在學校醫院看病可以報銷。”我緊緊地摟住她,但身體還是在顫抖,進入深秋的氣候有些清冷。
“崔寧,你說要分手是真的嗎?”她擡起頭,眼睛看着我。
我禁不住低頭吻她的嘴脣,“你認爲我在說笑的?”
“那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吧,如果你答應我我會很感激的。”
“什麼事?”
“我們去包夜,再晚就來不及了,我最後一個請求難道你都不答應我?”
“爲什麼?”
“因爲我在乎你,我擔心你明天會感冒,”她的手從我的胸前伸出來,環繞架在我的脖子,仰起頭吻我的嘴脣,輕聲呼着氣說,“因爲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不要拒絕我,就最後一次。”
柳樹迎風颯颯作響,此刻,我的心中涌上一種難言的痛楚。
“這也是最後一次吻我?”
她看着我,沒有說話,夜色下的眼神,有一種悲慼的無助。
我蹲下來揹她,她趴在我背上,雙臂緊緊夾着我的脖子,掌心在我的胸前來回滑動。
一路上,感到後背越來越沉,雙腿越來越軟。當我們經過南園時,我輕輕蹲下來,發現她已經在我背上睡着了,宿舍裡的燈光透出窗外,落落殘光灑在路面,愈發幽深。
一切靜靜的,路上沒有一個人,我加快腳步,儘管後背越來越沉。
網吧還沒關門,付了錢後,我們找了一個偏僻的位子,易筱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曾說要坐在屏幕前面一夜的女生,已很快睡着,她太累了。
我坐在旁邊的椅子,懷裡抱着她的包包,睜大眼睛看她睡,第一次發覺易筱睡着的樣子很可愛,想着明天分手的事,模模糊糊中進入夢鄉。半夜被凍醒幾次,發現她還是睡着,而且睡得很甜,我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弄好。
第二天,誰也沒提分手的事,好象昨晚一場不安穩的覺,讓我們忘卻所有的疼痛。
送她回校,當車開上長江大橋時,她說,長江的水是渾濁淡黃的。
我看了看她的黑眼圈,看了看窗外的長江水,低頭不語。
到她學校門口,我即將轉身離去時,她看了看我,沒說什麼,從包包裡掏出一把硬幣塞在我手裡,說坐車可以用。
上了車,透過車窗看到疲倦的易筱向我揮着手嘴脣動着不知在說什麼,當車子再一次開上長江大橋時,我看到長江水,想到剛剛經過的情景,想到因內疚而一路沉默的易筱,雙手不字覺伸進外套的口袋,感覺軟軟的,掏出來,是兩張十元的人民幣。
我擡起頭,望着窗外匆匆的車流,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期末考試即將來臨,孫敘然和鄭澤天以拿獎學金爲目標,林釋一心想轉進金融學院的投資專業,而我想轉進法學院,對於期末複習,我們四個人特別重視,高三的日子似乎又回到我們的身邊。
天氣漸漸步入初冬,我們已經隱約感到寒意襲人,寢室越發顯得冷清,我們通常去自習室自習,那裡學習氛圍好,而且有暖氣開放。
資源的緊缺始終是一大問題,粥少僧多的局面不可能一下子得到改變,平時空蕩蕩的自習室,在備考期間變得奇貨可居,因此輪流佔位被我們提上了議事日程,自習室六點半開門,早上五點多就應當去排隊佔位子了,我佔過幾次,深知其中的艱難。
當長長的隊伍望不到末尾時,很多人會不由得感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熱情,六點半的大門一開,人們像懷着挖金礦的喜悅心情,懷裡抱着一大疊書,拼命往樓上的自習室跑,有時甚至會看到這樣的場面:一個嬌小的女生在擁擠中摔倒了,她對前來佔座的同伴大聲地喊“別管我,你先快去!”
臨時抱佛腳可能不適用於高考備考,但絕對適用大學期末的備考。每個學生幾乎人手一本從學校高價買來的“白皮書”,“白皮書”的價值在往年備考中的作用是舉足輕重的,有的同學甚至一節課都未上過,但只要有“白皮書”在手,七八十分不在話下,甚至有人在自習室的桌上刻上“年年歲歲題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絕句”。
平時以“自由的生活,自由的人生”自居的111寢室也在這時期全體出動,111寢室是以奢侈揮霍、打遊戲和不按時作息出了名的寢室。一天晚上,林釋焦急地衝進寢室說看到了111寢室的人集體出動自習,學習委員爲此感到欣慰,餘溯然更是激動,大聲喊着說這是他們的處女自學!“學習不刻苦,還不如回家賣紅薯”的諺語,我們不得不信,面子事小,掛科事大,沒有人會不因此放手一搏。
最後階段,由於老師會勾勒重點以及透露些考前信息,因此越臨近期末考,教室裡上課的學生就越多,以前上課時只有五六十人的教室,在這時節竟有一百多人,不知那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校園裡流傳的“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的格言,以及學長留下的“習慣就好”的“名言”均不適用這段特殊的備考時期,平時空蕩蕩的自習室現在則要早早排隊佔位纔有可能佔到。早先學長給我們留下的格言在那段時間也被銘記在心:談戀愛、丟手機、掛科是大學的三門必修課。當然,手機對我們來說還是奢侈品,學校只有極少數的學生擁有手機,這門課我們平常人還沒有資格修,至於談戀愛和掛科,總有人兩者皆修。
輔導員在最後丟出了掛科的學生下學期除免去班幹部職責外,入黨也免談的話語。想來,以高分考到這個學校,考試連及格都成問題的話,也真的太對不起父母了,申請助學貸款的同胞還會對不起祖國。
當然,在備考時期,我的心態極不穩定,轉專業是有嚴格人數限制的,因此轉專業要經過三輪的選拔程序。第一輪考試是在班上取得轉專業的資格,取得轉專業資格的同學進行第二輪的複試,通過複試的學生全部再經過第三輪的面試,面試中再刷下一部分不具有所選專業潛質的學生。
期末的考試是三天考一次,這樣我們有充裕的時間複習,但爲了能最大限度地獲得轉系資格,我知道必須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關係。我的數學成績一向不是很好,從中學到大學一直都是這樣,複習期間白蘇每晚都騰出時間給我講解難題,但她越是耐心跟我講,我越是感到慚愧,雖然有白蘇的幫助,但還是有很多題目自己動手依然做不出來。最後一節數學課結束已經是傍晚六點半了,我向老師求情希望她能考慮到我的特殊情況,儘量給我一些照顧,其實上課期間我就已經跟她述說過對轉系的熱切之情以及在本專業度日如年的痛苦,當時她只囑咐我要努力一點。其實我有努力,我只是害怕達不到八十分,轉系最起碼的資格是英語不低於七十五,數學不低於八十。
我知道這時候是不需要什麼自尊的,我沒奢望老師給我加分,只希望她評卷時儘量對我寬鬆些,但她卻義正言辭地拒絕我。無奈之下,我一路上跟着她祈求她能幫幫我,我一再強調只是爲了轉專業,並沒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她走得很快,對我的哀求無動於衷,我神情悽迷地跟着她,嘴裡重複着:老師求你啦,如果我的數學分數不高,我轉不出去的。可能是我的不識趣讓她感到厭煩,最後在樓梯口處,她停下來說:
“你轉不過去和我有什麼關係!”然後頭也不回徑自向前走去。
我停下來,頭靠着牆壁呆呆地站着,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她在我的淚光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文泰樓出來,我一路跑到苑西路的電話亭打電話給易筱,但她的室友說她剛剛去參加同學的生日會,掛下電話後,我的眼淚又來了。天色已漸漸黯淡下來,麻雀在上空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我站在電話亭旁,看着冷冷清清的苑西路,突然感到人心的冷漠與自己的無助。隱約看到路那頭的一對情侶牽着手悠閒地漫步,想起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不幸的人很容易感受幸福者的幸福,幸福的人卻很難體味不幸者的不幸。
在我即將離去時,我想起了白蘇,隨即忐忑不安地撥打她寢室的電話,我聽得出聲音,接的正是喬小默,她笑着說是不是要和白蘇約會,我強忍着眼淚,儘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和,但仍斷斷續續,可能小默意識到我的情緒不大正常,這時剛好聽到白蘇的聲音,可能她剛回來。白蘇一接電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電話裡哭得稀裡糊塗,她好象覺得很詫異,沒有說話,直到我的哭聲漸小,她才地問我現在在哪裡。我說我在天堂的下面,地獄的上面。她的語氣很急促,顯然是着急了,平靜後我跟她說現在在苑西路。掛下電話後,我的情緒不穩定,淚水還是肆無忌憚地流,大腦開始隱隱作痛,我心裡納悶自己在她面前怎麼那麼脆弱!
白蘇看到我時她正騎着車,腳穿着拖鞋,臨湖公寓離這裡遠,可能她怕耽誤時間,沒來得及換鞋子。天色已經黯淡下來,路邊昏黃昏黃的燈光使人感到一陣眩暈,白蘇看到我時沒有說話,我騎上她的車,她坐上後座,我一口氣把車騎到南湖的情侶路。
我們並肩坐在椅子上,白蘇看着我問發生什麼事了,我沒有說話,頭卻不由自主地倚靠在她的肩膀上,感覺到太陽穴周圍隱隱作痛。她只是輕輕地問我,待我再擡起頭,眼裡已經噙着淚水,白蘇拿出紙巾輕輕地幫我拭去眼角的淚水,柔柔的手在我的頭髮上摩挲着。疲憊的我把傍晚受到的委屈一骨碌說出來,她勸慰我要堅強,從哪裡摔下去就要從哪裡站起來,我們坐了很久,她一直安慰我,使我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然後陪我吃晚飯。
那是我大學以來第一次打電話對女生哭,而且她不是易筱,而是白蘇!從那件事之後,她似乎對我更信任,也更加關心我,事無鉅細地過問我的生活,每天晚上我們一起去文波樓自習,每次她都會帶上蘋果香蕉梨之類的水果,在我複習疲憊得打瞌睡的時候,她就陪我到曉南湖畔轉悠放鬆。那位數學老師對我的打擊很大,使我不得不更倍努力。
日子很平靜地過着,那件事情逐漸被我淡忘,我一點一點地努力,只求一點一點地改變。
在這平和的日子裡,我意外地收到了易筱的包裹,包裹裡是一套保暖內衣和一封信。信紙是普通的草稿紙,但字卻很端正,顯然是一筆一劃仔仔細細寫成的。我打開褶子的信:
首先你不要吃驚。說到吃驚是你不用爲我給你買保暖內衣而感到意外,其實我早就想給你買的,只是前段日子比較忙,抽不出時間。立冬已過,標誌着冬天已經來臨,確實,武漢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還不知這鬼天氣會不會下雪,如果下雪的話那就太好了,我們都沒見過雪,聽我一個南京的室友說,雪在天空飄的時候很美,一場大雪就可以把大地變成了一個銀白世界,不過她說可能不會下,因爲天氣還不夠冷,好象我說得遠了。
昨天打電話給你時聽到你說轉專業時的憂慮,我聽了後心情很不好。因爲你知道的,你的心情不好了,我也會不好的,所以爲了我,你要快樂起來!你說轉專業很難,幾乎沒有希望的可能,但你又不願放棄,不是嗎?正因爲轉專業難,你才能再一次面對挑戰,你要拿出高考時的勁來啊,高考期間,你還一直幫我複習呢,結果不是考得很好!這一切,說明你是一個很優秀的男生,我都相信你了,難道你還對自己沒信心?
所以,不要想太多,應全力以赴,投入到自己的目標中。你以爲易筱我是那麼容易追到手的?現在還不是乖乖地給你寫信,給你買保暖內衣,整天爲你擔心這擔憂那!你不要悲觀失落,我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你,不可辜負我的期望哦!
寢室好靜啊,她們都出去了,我在給你寫信,因爲我想和保暖內衣一起寄給你,這樣就不會麻煩了,你說我想得周到吧。前次去你學校發生的事,我想了很多,我自己很亂,不知該說什麼。其實那天晚上你不應該對我那麼兇的,第二天洗澡時我發現手臂都紅了,很痛的。我是女生啊,你應該溫柔點!說心裡話,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習慣去那種地方,你能理解我嗎?我們都把那件事忘了吧,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保暖內衣有保暖功能的,穿在身上,就能讓你感到我時時給予你的溫暖,能感覺到我時時在想你。
就這樣吧,願你一切順利。
——易筱筆。
我手裡捧着易筱的信,這時似乎看到易筱在昏暗的檯燈下給我寫信的情景,她在沉寂的夜晚寫下這些文字時,感情是多麼的悃愊無華。
我知道我不應該再埋怨了,把握機會纔是最重要的。
期末考試還沒結束,有些同學開始預先訂火車票了,春運期間的火車票異常緊張,特別是位於“九省通衢”的武漢市,鐵路線貫穿東西南北走向。
有些同學希望考完馬上回家以避開春運,半夜三更到學校售票窗口排隊,餘溯然是河南人,從武漢到鄭州的火車更是緊張,餘溯然凌晨四點多就到售票窗口排隊了,但到翌日中午他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寢室且憤憤不平的叫嚷:
“媽的,咋搞的,我凌晨四點多去的時候竟看到學校代售窗口前已經有人在排隊了,可恨的是外校的人也來湊熱鬧!早上售票期間又有一些人插隊,輪到我時,開往鄭州的火車票又沒有了。”
“你還算是幸福的,有人從昨晚十一點多排隊等到第二天!一羣人在那打牌打了一整夜。”沈秦賽說道,他是來我們寢室問鄭澤天數學題的。
我看了看餘溯然充滿血絲的眼睛,又不好說什麼,心想,急着回去幹嗎?早一天晚一天還不都是差不多的。
期末考試的題不是很難,一切似乎很順利,師兄師姐的話還是沒錯的,做“白皮書”裡面的練習題勝過看十遍課本!
我的火車票是易筱幫我買的,她和易璐買了硬臥,而我的是硬座,硬座打五折,我們是同一次列車,不過不在同一車廂。
白蘇和喬小默買的是在考試結束次日的火車票,我跑到她們的寢室幫她們搬行李,喬小默嚷嚷說我是來幫白蘇,而不是來幫她的,我幫她擡了兩個行李,她才止住對我們的笑話。
火車門快關時,喬小默看了看白蘇後揮着手嗲聲嗲氣地說,“寧哥哥再見,不要想我們的白蘇妹妹哦!”
喬小默的話我一向是不在乎的,她愛鬧就讓她鬧吧,送她們上火車後,我的心也平靜了許多。
臨走的前一天深夜,我拿起紙和筆,分別給校長、法學院院長寫信,我在信中回顧了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的求學過程,向他們傾訴了我對法學的執著與熱愛之情,並在信中表達了自己的希望與切盼。
兩封信的末尾引用了學校一位教授的話:
法律的學習者,應該從法律當中獲得精神的力量,
法律不是謀生手段,而是一種信仰,
只有當我們把法律當成信仰的時候,
我們的法律人生纔會走得更好。
我深切地期望自己能成爲一名未來的法律人,一九九九年是一個值得記憶的年份,但會不會是我的命運得到改變的年份?
崔寧
凌晨,於環湖公寓
公共管理學院行政管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