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她眼前擺擺手,她沒有任何反應,目光仍然落在湖面上,臉色甚是憔悴。我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去抓她的手,她沒說什麼,我感到她的手冷冰冰的。
小鳥站在樹枝上啾啾地叫着,聲音淒厲,好一會兒,白蘇冷冷地說:“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不敢說話,稍微使力握住她的手。
“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白蘇搖着頭低聲說,“我想知道這究竟是爲什麼?”
“……”我咬着嘴脣,恨不得白蘇扇我幾巴掌,但她始終很平靜。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自做多情的人?”
“不是的,”我搖着頭,“白蘇,我真的喜歡你,只是……。”
“只是喜歡跟我在一起一段時間是吧?”她打斷我的話,且抽回手。
“不是的,我,我……,”我支吾了好久,抓起她的手說,“你打我吧,這樣會好過點。”
白蘇甩開我的手說,“有用嗎?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每次找你的時候不都是看你一個人的?”白蘇越說越激動,以至於最後淚眼漣漣,“你還騙我!那天我看到你的車後帶着女生,你說那是你的同學,她上體育課腳受傷了,你帶她回去而已,我完全不能相信你竟然是那樣的人!”
“不,不是的,”我拉起她的手,禁不住淚如泉涌,“我沒有騙你,那個女生確實是我們班的,不相信我可以把她叫來。”
“有必要嗎?”她縮回手說,“你不需要用眼淚換取我對你的同情,這樣我反而覺得你虛情假意,你的眼淚可以爲任何人而流!”
我蹲在白蘇的身邊,額頭靠在她的大腿上,只覺腦子裡隱隱痛起來,淚水還是簌簌流下,我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白蘇嘴裡說着模糊的話,我滿腦子嗡嗡作響,最後只見她站起身說:“你陪我去北苑喝點酒吧,我還沒吃飯。”
聽到白蘇說沒吃晚飯,我馬上站起來,一路上,我們都沉默着沒說話。
在餐館裡,白蘇一個勁地喝酒,我不讓她喝那麼多,她哭着說我到底想要怎麼樣,讓她醉一醉心裡會好受些。最後我只好提前結帳,強行把她拉出餐館,她步履蹣跚地搖搖晃晃,剛走出餐館不久,她在路邊嘔吐起來。
看到她這樣子,我的心像被蟲子啃噬一樣,感到鑽心的疼痛。
吐完後,白蘇神情恍然,整個人軟趴趴的,我知道她已經醉了。從北苑步行至臨湖至少需要十來分鐘,於是我馬上打電話讓喬小默過來幫忙,喬小默是騎着車過來的,她似乎知道白蘇喝醉的原因,因爲她說,你們肯定有很多話要說,要不先把她安置到隔壁的賓館裡?
我想讓白蘇有個地方休息,就馬上同意了。
進了房間,我讓小默照顧白蘇,自己跑去外面買解酒藥、毛巾和香皂,回來後發現白蘇睡着了。
我把毛巾蘸溼幫她擦臉,喬小默坐在我身邊,她向我道歉後說:“是我男朋友說漏嘴了,我希望你能原諒他。”
“你們都沒有錯,”我嘆了口氣說,“一切都怪我!”
“你喜不喜歡白蘇?”喬小默低下頭說,她也覺得無奈,我是知道的。
“我很喜歡她!”我激動地握着她的手說,“我欠她太多了,四年來,她給過我多少幫助!我對她真的投入感情!”
“那你還……,”喬小默沒再說下去,她站起來說,“你好好照顧她,你們之間是一場誤會,我覺得你們應該好好談談。”
“你要走嗎?”我也跟着站起來。
“晚上你就留在這裡照顧她吧,我還是先走了,你跟她談談,她對你是真心的!”最後她拍拍我的肩膀說,“我也知道你很無奈,但白蘇真的很喜歡你,她到廣州讀研也是爲了你,你應該知道她爲你所做的犧牲。”說完喬小默打開門走出去。
“我送送你,”我追上前說,“小默,我知道你是好人,真的很感謝你!晚上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回到房間,白蘇靜靜地躺在牀上,但仍唏噓不已。
我坐在她身旁,輕輕地用溼布擦拭她那紅撲撲的臉頰,看着她平緩起伏的胸口,我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白蘇動了一下,我睜開眼睛,原來我倚着牆壁睡着了!白蘇睜開雙眼環顧四周,似乎覺得眼前的情景很陌生,我俯近她的耳朵告訴她喝醉了,現在我們在房間裡,喬小默曾來過。她似乎記起了什麼,手揉了揉太陽穴,神情悽然地笑着,我感到心被揪了一下。我讓她去洗澡,以使自己清醒些,待她坐起來時,我遞給她毛巾和香皂,她走進浴室時,我看到手錶的指針已經指向兩點半。
待她從浴室出來時,我發現她的眼圈紅紅的,我走過去扶她,她甩開我的手,徑直坐到牀沿上。剛開始白蘇說話很平靜,後來逐漸抽泣起來,最後她雙手緊緊地摁住腦門倒躺在牀上,看到這種情景,我甚至比她還難受。
我輕輕地轉過她的臉,卻看到她已是淚流滿面,“對不起,對不起。”我重複說道。
白蘇哽咽了許久才說,“你說我真的是自做多情嗎?”
“不,”我搖着頭說,“我喜歡你,白蘇,我真的很喜歡你,只是我,我身不由己!”話還沒說出口,我的眼淚就已經落下了。
“你這句話我等了三年多,”白蘇惻然地看着我說,“原以爲我的愛情會是多完美,沒想到最後卻是……。”
“沒辦法,我要對她負責。”說這話時,我的聲音極細小。
“她給你了?”白蘇仰起頭睜大眼睛看着我說。
“沒有,我們從沒做過,我不會做傷害她的事。”
“那你對她負責什麼?”白蘇向我吼道,“誰來對我負責?我大學四年的青春啊!”她用力地推開我說,“我是一個普通的女生,我也需要得到我愛的人的愛情!”
“四年了,我以爲你對我是真心的,我還……。”我打斷她的話說,“我可以發誓,我對你確實是真心的,”我激動地說,腦子卻嗡嗡地響,“多少年,我一直不敢對你說出口,我欠她實在是太多了!我知道你也對我付出很多,但我絕不是在利用你,我對你有種無法剋制的好感!要不然,遇到傷心的事情,我怎麼會第一時間向你傾訴,遇到快樂的事情,我怎麼會讓你同我分享!”
“那……。”看到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我伸出手輕輕地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下去,不料她卻拖住我的手啃着,我忍住疼痛絲毫不作聲。
她放開時,我把她擁入懷裡,嘴脣貼在她的眼皮上吮着從眼睛泛出來的淚水,慢慢地,她雙手緊緊地環抱住我的腰,我熾熱的吻漸漸向下滑去……
黑暗中,白蘇一深一淺地喘息着,我們深深地纏綿在一起,酒精的氣味與身上的體香味,均使我們陷進無法自拔的狂熱中。
“我不可以做傷害你的事。”我模模糊糊地仰起頭說,身體卻緊緊地靠在一起。
“你不會傷害我的。”她搖着頭,哀怨的眸子讓我感到心碎般疼痛。
漸漸地,我們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模模糊糊睜開眼睛已是次日清晨,晨曦穿過窗簾間的縫隙落在地面上,轉身看到白蘇身上完好的衣服,我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日子甚是平淡,自我們在外面過夜後,我甚至以爲白蘇忘卻了曾經的傷痛。正是在這種猜想中,我意外收到了張遠航發給我的請貼,他和易璐將於五月八日在大連舉行婚禮,他們要結婚了,這個消息使我感到震驚,我萬萬沒想到他們還沒拿到畢業證就結婚!所有的猜想都是無濟於事,從易筱那邊纔可能知道他們“閃電婚姻”的原因,五一長假即將到來,易筱通過公司的面試後仍留在北京,她讓我五一到北京去,順便和她一起去大連參加婚禮。
易筱不知道,前幾天,我經歷了平生以來最爲揪心的生活,我也漸漸能理解那晚在苑西路燒郵筒的女生的心情。
明天是五月一日,去北京的火車票託林釋買好了,明天早上就出發。這天傍晚,閒着無事的我獨自沿曉南湖彳亍,每天的廣播都是關於送別的歌曲。
四月的天空下,漸漸感到大學正離我們遠去,一種荒蕪到足以讓我們迷失的悵然,瀰漫在校園的每個角落。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聽到主持人說到新聞學院,我敏感地豎起耳朵:這首《我不怕輸》,是新聞學院一女生點給法學院一男生的,她不想透露姓名,因爲她說你一定能聽懂。她想對你說,遺忘一些事情,有的人需要一天,有的人需要一年,有的人,則需要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