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學時的一次聚會,男生對本系女生表現得極端的失望,並提出要“立足本院,放眼外院”的口號。有個好事的男生甚至說,經過我入校以來詳細地調查與分析,新聞學院、法學院、人文學院這些“純文”學院,不但女生人數衆多,而且美女如雲,要把口好改爲“立足外院,放眼本院”,還說難度肯定會增加,但人生的幸福卻只有一次。聽到他的“報告”後的我們面面相覷,吳芃拍着他的肩膀說,“辛苦你了,理論的正確與否還得需要通過實踐檢驗,你還是再做一次先行者,以觀後效。”他勉強地笑了,“我長得不帥,還是你們來,你們來。”說話間,有種推讓的感覺。

各個協會在招新不久後均推出自己的活動,如由舞蹈協會主辦的露天舞會、辯論協會承辦的大型辯論賽、天盾協會舉辦的模擬審判、英語協會舉辦的大型露天英文電影、挑戰者協會承辦的登山活動……,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由英語協會高調舉辦的萬聖節晚會,萬聖節是西方的鬼節,在西方國家,每年的10月31日,有個“Halloween”,辭典解釋爲“The eve of All Saints‘Day”,中文譯作:“萬聖節之夜”。萬聖節是西方國家的傳統節日,這一夜是一年中最“鬧鬼”的一夜,所以也叫“鬼節”。英語協會的宣傳版上是這樣介紹萬聖節的:

兩千多年前,歐洲的天主教會把11月1日定爲“天下聖徒之日” (ALL HALLOWS DAY) 。“HALLOW” 即聖徒之意。傳說自公元前五百年,居住在愛爾蘭、蘇格蘭等地的凱爾特人 (CELTS) 把這節日往前移了一天,即10月31日。他們認爲該日是夏天正式結束的日子,也就是新年伊始,嚴酷的冬季開始的一天。那時人們相信,故人的亡魂會在這一天回到故居地在活人身上找尋生靈,藉此再生,而且這是人在死後能獲得再生的唯一希望。而活着的人則懼怕死魂來奪生,於是人們就在這一天熄掉爐火、燭光,讓死魂無法找尋活人,又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把死人之魂靈嚇走。之後,他們又會把火種燭光重新燃起,開始新的一年的生活。傳說那時凱爾特人部落還有在10月31日把活人殺死用以祭奠死人的習俗。到了公元1世紀,佔領了凱爾特部落領地的羅馬人也漸漸接受了萬聖節習俗,但從此廢止了燒活人祭死人的野蠻做法。羅馬人慶祝豐收的節日與凱爾特人儀式結合,戴着可怕的面具,打扮成動物或鬼怪,則是爲了趕走在他們四周遊蕩的妖魔。這也就是今天全球大部分人以古靈精怪的打扮,來慶祝萬聖節的由來。時間流逝,萬聖節的意義逐漸起了變化,變得積極快樂起來,喜慶的意味成了主流。死魂找替身返世的說法也漸漸被摒棄和忘卻。到了今天,象徵萬聖節的形象、圖畫如巫婆、黑貓等,大都有友善可愛和滑稽的臉。萬聖節的來源還有個南瓜雕空當燈籠的故事,這也是源於古代愛爾蘭。故事是說一個名叫 JACK 的人,是個醉漢且愛惡作劇。一天 JACK 把惡魔騙上了樹,隨即在樹樁上刻了個十字,恐嚇惡魔令他不敢下來,然後 JACK 就與惡魔約法三章,讓惡魔答應施法讓 JACK 永遠不會犯罪爲條件讓他下樹。 JACK 死後,其靈魂卻既不能上天又不能下地獄,於是他的亡靈只好靠一根小蠟燭照着指引他在天地之間倘佯。在古老的愛爾蘭傳說裡,這根小蠟燭是在一根挖空的蘿蔔裡放着,稱作“JACK LANTERNS”,而古老的蘿蔔燈演變到今天,則是南瓜做的 Jack-O-Lantern 了。據說愛爾蘭人到了美國不久,即發現南瓜不論從來源和雕刻來說都比蘿蔔勝一籌,於是南瓜就成了萬聖節的寵物。

萬聖節是兒童們縱情玩樂的好日子,它在孩子們眼中,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節日。夜幕降臨,孩子們便迫不及待地穿上五顏六色的化妝服,戴上千奇百怪的面具,提上一盞“傑克燈”跑出去玩|。“傑克燈”的樣子十分可愛,做法是將南瓜掏空,外面刻上笑眯眯的眼睛和大嘴巴,然後在瓜中插上一支蠟燭,把它點燃,人們在很遠的地方便能看到這張憨態可掬的笑臉。

英語協會作爲宣傳西方文化的協會,萬聖節自然也就成了英協的主要節日。

十月下旬,英協開始緊鑼密鼓地張羅萬聖節晚會的活動,加之大力宣傳,萬聖節作爲英協舉辦的活動,顧名思義是會員的活動,入場的學生都要持會員證方可進入。十月三十一日晚上,萬聖節在體育館隆重舉行,體育館也是學校的室內標準籃球場,所以旁邊都有分層的臺階椅子,地下室則是舞蹈協會會員培訓的場地。林釋是英協的幹事,幹事就是做事的,他被安排到入口負責查票。我是和一個叫鄭澤天的同學一起來的,他不是英協會員,但從因有事沒能來參加的同學借了一張會員證,我們興高采烈一路小跑到體育館,站在外面已經能隱隱聽到裡面的陣陣歡笑聲了,當我快進去時,恰巧看到喬小默和一個女生有說有笑地走過來。

我和鄭澤天進去後,我藏在大門邊,當她們進來時,我突然站出來把她們嚇了一下。

“嚇死我了。”喬小默輕拍着胸口說,旁邊的女生一臉無辜的樣子。我這才注意到她身旁站着的女生,約一米六二的個頭,白皙的臉龐有微微的紅暈,打扮時尚高雅,灰格子短裙,乳白色的薄薄緊身上衣,外面是一件只及肚臍的白色外套,柔順烏黑的頭髮落在肩膀上,顯得有幾分氣質與自信。

“咦,怎麼你也在這?”喬小默笑着說。

“我還想問你呢!我是英協的會員,今晚是萬聖節之夜。”

“我也是,你嚇死我了!”

“好久沒看到你了,來我看看,”正說着,我故意退後幾步,“小默,你真的變漂亮了。”

她笑得很燦爛,“你這麼說晚上我又要失眠了。”

我注意到她旁邊的女生似笑非笑的樣子,就問道,“你也是英語協會的?”

“哦,不是,”她期期艾艾地說,“我,我的會員證是跟同學借的。”

我點點頭,對喬小默說,“看你變漂亮多了,是不是談戀愛了?”

“你想哪去了,沒有。”

“快開始了,你們還不進來。”鄭澤天在裡面大聲催促着。

“我們進去吧。”喬小默挽着女生的手說。

我們興致勃勃地走進入體育館,喬小默的臉上始終掛着笑容,就在我們雙腳剛剛踏入漆木場地時,冷不防從頭上方掉下一個魔鬼人頭,魔鬼人頭是用繩子繫住的,我們還沒回過神來,人頭又不見了,小默嚇得踉蹌幾步差點摔倒,還好我出於本能地扶住她!只聽到樓上傳來陣陣猙獰的狂笑聲,但不見人影,會場上有好多人看着我們哈哈大笑。後來我們才知道,那是故意嚇唬進會場時沒有戒心的學生的,不過看到紛紛有人“落馬”,我們也幸災樂禍地笑了,如同別人笑我們一樣。

這時才發現,有許許多多的氫氣球浮在體育館的上方,每個氣球都繫着長長的細毛線,如果你想玩,稍微跳一跳就可抓住毛線,再把氣球拿下來。小默似乎很高興,跳着要抓氣球,但還是抓不到,我這才拽了兩個給她,又拽了三個給她旁邊的女生。

“我不要,”小默把氣球遞給我說,“你偏心,重色輕友,她三個,我才兩個。”

我無奈地笑了,“大小姐,你要我就再拽幾個給你嘛。”正說着,我又拽了兩個遞給她,她才笑笑地說,“這纔對嘛。”她旁邊的女生文雅地笑着,我說要不要再拽幾個給你,她笑着搖搖頭。

體育館內的人很多,不久我和喬小默她們兩人分散了。會場上一閃一閃的白色燈光極其耀眼,時不時夾雜着濃厚的白煙和五顏六色的強光,現場播放的背景音樂也是極其清冷的,整個會場猶如港片裡的地獄一樣陰森。臺上開始有各種技藝表演,會員圍着一圈觀看,會場上有許多全身穿着白色衣服、長髮披肩的“女鬼”,“女鬼”自然由女生扮演的,臉上戴着猙獰的魔鬼面具,輕飄飄地在會場上游蕩,形象十分逼真。當你正全神貫注地觀看臺上精彩的技藝表演時,偶爾會有人在你肩膀上輕拍幾下,待你疑惑地轉過頭去時,你就會被嚇得狂叫,所以會場上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這時她們會走開到別的地方尋找“獵物”,她們總時不時地在你身後跟着,惟恐“會場不亂”。

衆所周知,英協舉辦的活動特別強調大衆參與。技藝表演告一段落,他們就鼓動圍觀者參與到活動來。第一個活動是西方國家萬聖節前夜最流行的遊戲——咬蘋果。遊戲時,他們讓蘋果漂浮在裝滿水的盆裡,然後讓人們在不用手的條件下用嘴去咬蘋果,誰先咬到,誰就是優勝者。

會場上隨即擺上了十來個超大型水盆,盆裡都裝滿水,然後按志願參與原則,四人爲一組,每個水盆裡放有六個蘋果,讓參與者在不用手的條件下用嘴去咬蘋果,哪一組先把蘋果咬到,並且吃掉,他們就是優勝者。活動設置一二三等獎,獎品均由商家贊助的商品,價值有大有小,倒數第一的小組要受罰。

在工作人員的調動下,會場十分活躍,人們紛紛積極參與,好事的我自然也參與到一組,每一組均是兩男兩女,在活動過程中,我深刻感受地到“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俗語,小組成員配合默契是最重要的。會場上的加油聲聲聲不斷,最後,我們組幸運地獲得了第三名,每人獎勵一本記事本,我們捧着記事本高呼“英協萬歲”。我們組的女生比較矜持,我和另一個男生每人吃三個蘋果。第一名的小組獎品自然更豐厚,他們捧着獎品手握麥克風在臺上談獲獎感受,會長手持麥克風大聲問道:

“加入英語協會好不好?”

“好!”

“有什麼話要說?”

“加入英協是我大學最明智的選擇!”

“明年遇到師弟師妹時你們有什麼話要對他們說?”

“我要對他們說,你可以不讀書,但不可以不加入英協!”

“說得好!”

而後會場上熱烈的掌聲不斷,一陣陣鬨笑聲蓋過掌聲,好多人因臺上的搞笑對白而捧腹大笑,我也深深地感受到協會帶來的溫暖,這種溫暖不僅僅是我通過活動獲得了獎品,更是大家的熱情。活動結束時,臺上的技藝表演又開始了,強烈大聲的節奏感,一閃一閃的白色耀眼強光,一陣陣冒出來的濃濃白煙和飄蕩在室內中的透明泡泡。

會場上的人越來越多,臺上的相聲表演引起了觀衆一陣陣的爆笑。學校的戀愛率高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畢竟是人文社科大學,可謂是美女如雲。英協組織活動自然是不會忽略這一點,下一個活動環節就是由男生揹着女生踩腳下的氣球,男生被繫上黑布矇住眼睛,背上的女生當男生的眼睛,十個氣球擺出一列,氣球的間隔擺放了椅子,男生要越椅子才能踩到氣球,哪一組踩得快,完成任務先到達終點,哪一組就是優勝者,活動還是分爲五組。

這次不是有勇氣就能上的,你還要有女朋友,不然要好的女性朋友也可以,但陌生人一般就不可能湊在一組了,有的男生不喜歡背,有的女生不樂意被背,所以上場的一般還都是情侶。一對對相識的學生紛紛上場,也不知是不是情侶,我和鄭澤天都站着不動,儘管主持人在臺上叫喊着還缺人。就在我想上又不敢上的猶豫中,我看到原先和我一起進來的那個女生站在人羣中微笑,喬小默卻不知跑到哪裡去,她可能也看到我了,因爲她笑着對我揮手,我出於禮貌地向她點點頭。最後,十對“小組情侶”都湊齊了,鄭澤天不高興地說那十對肯定都是情侶,我對着他勉強笑了笑。由於活動要佔地方,大家都向後退了好幾大步才讓出一塊空曠的場地,看着參與活動小組的歡聲笑語,我的心裡卻些許沉沉的不快樂,其實我已經告訴易筱英協將舉辦萬聖節晚會,但她說夜晚沒地方讓她留宿,也就來不了,這也是異地情侶的不便之處,所謂的聚少分多。

最後,活動的優勝者還是獲得了獎品,主持人大聲說還是情侶套裝呢。我想,活動重在參與,有無獲得獎品、獎品價值的大小,都可不必在乎,讓自己在參與中收穫快樂纔是最重要的,不然懷着拿獎品來參加晚會就已經失去了本身的意義。

優勝者捧着獎品站在臺上談獲獎感受,人羣中滿臉笑容的她愈加楚楚動人,鄭澤天也注意到了,因爲他對我說剛纔跟我一起進來的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不過漂亮是很漂亮,說也只能僅限於說,一切還得照舊,想到這,自己對易筱的抱怨似乎並不是沒道理。

過了一會兒,晚會的背景音樂換爲舞蹈樂曲,工作人員忙上忙下,我看到林釋抱着一大疊面具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林釋曾告訴過我面具舞會是萬聖節晚會的**部分,也是主體。

工作人員開始發放面具,還有近二十套白色大衣,也就是“女鬼”穿的那種,林釋遞給我們兩套,我把手中的記事本交給他保管,就和鄭澤天匆匆忙忙地穿上了。會場上的燈突然全部熄滅了,背景音樂還是放映着,場上頓時沸騰起來,尖叫聲、口哨聲、掌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人們帶着面具沉醉於迷人的輕緩的音樂聲,我和鄭澤天故意走到女生背後去嚇她們,引來了又一陣尖叫聲,我們則哈哈大笑並且樂此不疲。鄭澤天把我拉到一邊,詭秘地湊近我的耳朵旁說一定要嚇哭幾個女生才罷休,還強調只嚇唬單身女生,否則不要被她男朋友“揍”。雜亂的人羣中,身穿白色大衣的近三十來個,在人羣中輕飄飄地轉來轉去,隨着音樂的行進,燈光慢慢地亮起來,“唿”地又全熄了,自然引來了又一陣歡呼聲。

輕緩的音樂聲漸小,千奇百怪的面具誇張詭異,憨態可掬,讓人忍俊不禁。每個人戴着面具,誰也不認不出誰,儘管平時經常在一起,我和鄭澤天不久也走散了,這傢伙肯定又去嚇唬女生了。背景音樂換成了舞蹈樂曲,場面很是嘈雜,伴隨着恰恰舞蹈的旋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跳起來,雖然我還不會跳,但誰都看不到誰,也就無所謂尷尬,怕被人笑。集體舞蹈就幾個重複的步驟,我混在人羣中慢慢地跟着別人的步伐,不一會兒就學會了。恰恰舞放完,緊接着是兔子舞,隨着節奏的推進,人們不由自主地排成一條條的長龍,我雙手搭在前面的人的肩膀上,前面的又把手搭在更前的肩膀上,如此很快接成了一條條長龍。大家的情緒高漲,沉迷於歡聲笑語中,會跳的,不會跳的,均各得其樂,彷彿我們正處在天堂的頂端,一切苦難皆被拋之腦後。

連續放了幾首兔子舞后,我們累得說不出話來,汗水涔涔流下,燈光又漸漸地亮了起來,三十二步的節奏在幽暗的燈光下愈加強烈。在燈光中,我看到的彷彿是另一個世界,每個人都戴着千奇百怪的面具翩翩起舞,怡然自得。輕緩的音樂過後,揚聲器響起了慢三的節奏,咚剎剎……咚剎剎……,隨着節奏的推進,燈光又漸漸黯淡下去了。

“一對一對的,身邊的人誰都可以,大家都跳起來!”主持人站在中間手持麥克風喊道,但她還是戴着面具,與“民”同樂嘛。

我從來都沒跳過雙人舞,但想到誰都看不清誰,就混在人羣濫竽充數地跳着,目光卻在搜索舞步嫺熟的人。實在太累了,我慢慢地退到一邊,但時不時有惡作劇的人拍我的頭,轉過去頭看又不知是誰,心裡不免有一點點的怒氣,竟然敢作弄我?想到會不會是鄭澤天,但又不好肯定。人羣中傳來女生的尖叫聲,我偷偷地笑了,應該是鄭澤天的“傑作”。就在這時,一個穿着和我一樣白色大衣的人走到我跟前,她停在我前面看了看我,我看到她的鞋子知道是個女生。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輕輕地揭開我的面具,我傻傻地望着她許久說不出話來,她可能認錯人了!正當她把面具戴上我的臉時,我從她手中接過面具,然後夾在腋窩裡,她站在我面前,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我伸手去揭開她的面具,看她到底是誰,竟那麼大膽!沒想到她閃在一邊,急衝衝地跑到人羣裡去。好奇心驅使我弄個究竟,我馬上戴上面具緊跟着她,我聽到她的笑聲,可能她覺得好玩,其實我只是覺得好奇,僅僅想看看她是誰!爲什麼無緣無故揭我的面具?她向後退着,我忙跟她解釋自己沒有惡意,只是想看看她是誰,但她一直搖着頭,這更激發我的好奇心。人羣中一對對戴着面具的人跟着節奏輕盈地跳着,我揹着手大聲到對她說:

“我不看你了,你會跳舞嗎?”

她點點頭,但又縮住了,“你不可以揭開我的面具。”

“好,我答應你。”我雙手舉起來,做出投降的樣子。說着我向她走去,她的手大方地搭在我的肩上,我右手則放在她的背部,靠近後才聞到她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如嬰兒的味道。

她很熱情,一步步耐心地帶我,我時不時踩到她的腳,雖然彼此不知道是誰,但憐香惜玉恐怕是大部分男生的本能,我自然也不例外,一直低着頭謹慎地跳着。

“把頭擡起來,跟着節奏就不會踩到我的腳了。”她反覆強調着,其實,她越是強調,我越是害怕踩腳。

第一次摟着女生的腰跳舞,十八年來的第一次,雖然也曾摟過易筱,但我們從未跳過舞。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香味使我感到有點眩暈,我很想揭開她的面具,但始終不敢開口,就這樣,我沉醉在如此美妙的環境中,主持人換了幾首不同的舞曲,但我們還是在一起跳,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學,心中竟有莫名的快樂。

舞會持續有一個小時,萬聖節晚會在兔子舞中走向**,我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接龍,感到手心熱熱的。當會長說放最後一首兔子舞時,大家跳得更起勁更狂熱了,燈光伴着陣陣綠色的煙霧,忽閃忽亮,主持人即會長手持麥克風站在我們包圍的圓圈裡,大聲地說:

“我們英語協會要感謝今晚到來的朋友,感謝你們一如既往地支持協會的活動,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今後要找一個更寬闊、更自由的地方一起度過美好的萬聖節之夜,好不好?”

“好!”大家在歡呼聲中回答道。

“好不好?聲音再大些!”

“好!”這次嘹亮的聲音,震盪在空氣中,我聽到她咯咯的笑聲,自己也高興起來。

如果舞會結束我還不知道她是誰的話,晚上我一定睡不着的,白天也可能會胡思亂想,大家正跳着,趁着這熱鬧時刻,我壯着膽子把她拉到一邊,然後請求她讓我揭開看看,並強調我沒有絲毫惡意,還舉手發誓。剛開始她還搖着頭不肯,但我說了很多話,表示僅僅想看一看,最後她拗不過我才勉強點頭答應。

我沒有摘下自己的面具,伸手輕輕地揭開她的面具,一看傻了眼,原來是和喬小默一起進來的女生!我幾乎說不出話來,她微笑着沒有說什麼,心裡可能在想:看到了吧,看到了就幫我戴上。我重新幫她把面具戴上,她搖搖頭說既然脫下來就沒必要戴上去了,還把我的面具也摘下來。我們把面具放在一旁,重新混入人羣中,場上只有稀疏稀疏幾個人沒有戴面具,包括我們,會場的幾個角落的燈光開始亮起來,輕盈的舞步投下輕蕩蕩的影子。她的舞步是那樣的嫺熟,在她的散發出的香味中,我漸漸感到自己無法自持,但還是強裝鎮靜地看着她的臉,瓜子臉上的彎彎的睫毛下閃動着黑色純潔的眸子,眼圈有淡淡的紫黑色,顯然睡眠不足,嫩白的臉頰鑲着秀美挺真的鼻子,柔順的黑髮自然地披在雙肩上。她看到我一直在看她,幽幽地對我說:

“我能從你的眼睛看到我自己的臉龐。”

我愣了好一會,心想她怎麼說這樣的話,對她所說的,我只是傻傻地笑着,當問到怎麼會跳舞時,回答說以前是學校的舞蹈隊。

萬聖節晚會是在華爾茲舞曲的演奏下漸進尾聲的,這時,體育館裡的燈全都亮了。在明亮的燈光下,八對着盛裝的學長從會場的一個角落慢慢地跳出來,十六位師兄身穿西服、腳穿皮鞋,師姐則穿着統一式樣的晚禮服,他們跟着節奏輕盈地跳着,那優雅的舞姿、嫺熟的舞步,輕柔灑脫、起伏有序,令在場的大多數人汗顏。

萬聖節之夜在衆人的掌聲中、歡呼聲中結束,離開的人,心裡都裝着一個夢——挑戰自我,挑戰大學的夢。要把對別人的羨慕當作提升自己的動力,也要讓別人來羨慕自己!

林釋是幹事,要留下來做事後清理工作,我拿回了記事本。當我戀戀不捨地走出會場時,心想,這應該是我大學以來最快樂的一次,鄭澤天從後面叫着我的名字追上來,走到我跟前時,埋怨道:

“怎麼要走也不等我,我找你找了很久。”

我歉意地對他笑了笑說,“剛纔太興奮了,忘了自己正走着回去。”

“那個女生叫什麼?”他喘着氣說。

“哪個?”我突然意識到他說那個女生的含義,隨即改口說,“咦,我怎麼就忘了問她的名字!”

“你真傻!我看到你們不是在一起跳舞嗎?”

“是啊,我忘記問了!”

“傻逼!她長得好漂亮啊,不知道是哪個學院的。”

“如果換成是你,我覺得你還不敢問呢。”

“爲什麼不敢問?”他抓住我的胳膊停下來激動地說。

“好,不吵了。”我掙脫開他的手,感到很痛,使那麼大的勁!

我們一路沉默着。今天晚上是我最快樂的一次,也是最自卑的一次。在學校裡,漂亮的女生我見過,有才氣的女生我也見過,但像她那樣既熱情漂亮又多才多藝的女生,我還真是第一次“親密”接觸,心裡禁不住一陣甜蜜,但隨即又有些內疚,倘若易筱知道了會怎樣呢?但大學就是亞社會,不可能也沒必要因爲談戀愛而忽略了戀愛圈子以外的人,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戀愛本身的意義也就值得懷疑了。

“能和那樣的女生跳舞,你是三生有幸啊。”鄭澤天憤憤地說。

“是啊,我也覺得,如果你足夠幸運,你也可以。”我微笑着說,實際上是自己太興奮了,從會場出來到現在都是笑嘻嘻的。

第二天醒來,竟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昨夜做夢時夢到和她跳舞的情形,且問了她的名字,但睜開眼睛後卻想不起來了。

萬聖節晚會後,我較以前平靜了許多。不久,我代表行政管理系參加了學院裡的演講比賽,經過兩輪的角逐,付出艱辛的我終於進入了決賽,但最後還是被遺憾地淘汰了,在選手點評階段,評委說了一句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話:演講時切記身子不可隨意晃動,這是你得分低的主要原因。

失敗的那幾天裡,我陷入了極度的絕望中:迎新晚會上多才多藝的學長,萬聖節之夜舞姿優雅的師兄,演講決賽遭淘汰,家庭經濟拮据、只靠剛畢業的姐姐支撐,妹妹讀書不努力,女朋友小孩子氣、不懂事,轉系渺茫……,一件件傷心事如電影畫面般從腦海裡一一掠過,一向不能忍受被旁人漠視被旁人忽略的自己,如今也僅只能在角落裡嚥下苦楚。剛入校時意氣風發、滿腔抱負的男生如今已有了老氣橫秋的疲憊,是什麼銷蝕了我們的意志抑或夢想?

我把信紙鋪開放在桌子上,剛開始短短的幾行字,我卻淚珠與筆墨齊下,不爭氣的眼淚簌簌而落,字跡已模糊難辨。我在信中告知自己處在度日如年的困境中,一口氣寫了四千多字的長信後,竟感到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沒想到我很快地收到姐姐的回信,;來信的結尾讓我久久不能平靜:

你真的那麼迫切需要轉出去嗎?人,有時有一種先入爲主的傾向,認定了就不願接受其它的可能性,如果你認爲你沒轉專業不行,那就努力吧,還有要參加班幹部競選,嘗試一下未嘗不可,不能對什麼事都表現得不屑一顧。

滿腔抱負的新生迫切幹一番大事業來證明自己的不凡,但在現實中卻遇到衆多無法想象的困難,所以他們煩躁、他們悔恨、他們絕望,這是新生共有的弱點。但一段時間後,稍有一點小小的成就,他們又恢復原來的滿腔熱血。所以,姐姐想讓你記住一句話:改變你能改變的,接受你無法改變的,志在人爲但又相信天道酬勤,世上永遠也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

你會是個有出息的人!

我熱淚盈眶地反覆閱讀着姐姐的回信,心裡默唸道:親情的愛永遠是無私的。姐姐的回信改變了我很多關於生活的看法,也明白做好一件事情的不易。

說來慚愧,到學校那麼久,還沒真正地走遍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明天是星期天,我決定好好逛逛,放放鬆鬆自己。有這念頭壓在心上,睡覺也不安穩,次日醒來時才六點,望到窗外天剛矇矇亮,也就不再睡了。

漫步於校園的心情,對於新生來說,是很微妙的。我沿着苑南路的方向走去,看到南園的鄧析堂,那裡是法律人起始的地方。

路邊有許多學生在拍照,臉上洋溢着快樂的容光,他們應該是外校的學生吧,向我問路,我怎麼懂呢?學校的很多地方都還沒去過,甚至有的連名字都不知道!

正走着,遠遠就望見了“一湖波瀾”的文波鐘樓,我一路小跑過去,到九孔橋邊,看見幾只鴨子正遊過橋孔。湖畔的南面,幾個女生手裡拿着麪包和小白鵝嬉戲,小白鵝見的世面不多,因此對人似乎沒有絲毫畏懼心理,鵝媽媽則在不遠處耐着性子鶂鶂地叫着,彷彿在召喚它們回到自己的身旁,但小不點們卻一點也不理會鵝媽媽的良苦用心,依然伸着短短的脖頸追趕着麪包,大白鵝偶爾也會啄食女生扔落在草叢的麪包屑,然而始終謹慎地伸着長長的脖頸張望周圍的人。可能注意到這邊的熱鬧,湖面三五隻灰毛鵝並排着向這邊游來,湖畔還有幾隻灰色的鴨子,整個身子陷進雜亂的水草中,歡快地吃着食物。

我站在橋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不遠處隨風傳來女生的陣陣歡笑聲,穿行於九孔橋上的行人偶爾會停下來俯瞰橋下嬉戲的魚兒。

習習的微風拂過臉龐,讓疲憊的自己感到一陣舒心的涼爽。這時隱約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環顧四周,看到南面有個女生向我揮手,我走近纔看到原來是喬小默。

“小默,是你,”我抱歉地說道,“我近視,看不清是你。”

“你不是戴着眼鏡嗎?”,喬小默嘟着嘴說,“我生氣了,叫你叫了那麼久都沒應我,我以爲你不跟我說話呢!”

“不好意思,我哪有那樣,”我摘下眼鏡遞給她說,“你看,這眼鏡度數不夠的。”

“爲什麼不再去配一個?”

“我啊,”我笑着說,“如果配的度數和實際度數相差不大的話,我眼睛會發澀發痛的。”

“哦,”她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好久沒看到你了,我們住的公寓又和我們離得遠。”

“是啊,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出來轉轉,沒想到會碰到你。”

“心情怎麼不好了?”她把手裡的麪包扔給小鵝對着我說,“旁聽得怎樣了,還適應嗎?”

“太累了,總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還有事嗎?”

“沒有。”

“走下來吧,我們談談話。”

我在她身邊坐下,且看到身邊頑皮的小鵝,笑了。

“我覺得你太壓迫自己了,應當放鬆一下。”

“不是不放鬆,是放鬆不下。”

“你要找個讀法學的女朋友才能輕鬆些。”

“我的愛好很多的,我還喜歡新聞、文學,那我還需不需要再找幾個。”

聽到我說的話,她笑了,“你說的也是。”

“你還是一個人嗎?”

喬小默咬着嘴脣,頓了頓說,“我沒人要啊。”

“看你說的什麼話,這麼漂亮還沒人要,我還爲你擔心太多人追你你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選擇呢!”

她笑了,“現在還沒人公開追我。”

“那由我開第一炮吧,我公開追你。”

“好啊,”她笑着說,“那你要帶我去咖啡廳,而不應當是讓我坐在草坪上。”

“我怕你會拒絕。”

“我不會拒絕的。”

“那我以後就要開始約你囉。”

“隨時歡迎。”

說到這裡,我們都不約而同笑了起來,這時我注意到幾個正在逗鵝的女生中,有一個的女生的背影是那麼的熟悉,但一時記不起來,就看着她們。

可能喬小默注意到了,因爲她用枯枝刺我的大腿,並說:

“你在看什麼?”

“沒有,我覺得有個女生的背影好熟悉。”

“你說的是哪個?”

“穿裙子……,”我還沒說完喬小默就呵呵地笑起來,“原來你的記性那麼差!”

我一時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就皺着眉頭看着她。

“她跟你跳過舞的。”

“哦,”我點點頭,“難怪那麼熟悉,不過你別笑我,我沒看到她的臉。”

“那天晚上回去時她跟我說誤把你當作我揭開你的面具,後來被你緊跟着不放,她還向我詢問你的名字呢,沒想到你倒把她忘了。”

“我沒忘,我看不到她的臉!”我辯解道,同時自己也笑了。

“她還跟你說了些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沒說什麼,如果再說什麼我就懷疑你們了。”她用一種不尋常的眼光看着我發笑,且說,“要不要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我看到她的眼神很不一般,就說,“不要了,免得今後還被你笑。”

“誰要笑你。”正說着,她就朝女生那邊喊了幾聲,最後有一個女生轉過頭來,我認得就是萬聖節之夜教我跳舞的那個女生!

“你朋友來了。”

她慢慢地向我們走來,手裡還拿着麪包片,我心裡稍微緊張一些,她走到我們前面,我對她微笑着。

“哦,我認得你。”她也笑了,露出潔白的皓齒。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喬小默招呼她坐下,奪過她手中的麪包,徑自走到湖畔去,嘴裡說着模糊不清的話語。我們坐着,彼此都感到很尷尬,剛開始我們談了些不痛不癢的話題,最後才知道原來她叫白蘇,而且是喬小默的老鄉,都是重慶人。我們漫無邊際地談了很多,從她的家鄉到我的家鄉,和她交談較深入時,才發現白蘇其實是一個開朗熱情的女生,之間少了分拘謹,自然談得比較開。到吃午飯時,由於我沒帶飯卡,本來想轉身回去的,但被白蘇拉到食堂吃午飯,她刷的卡,小默則被幾個死黨硬拉到外面吃飯。吃完飯後,覺得彼此都沒有什麼事要做,就和她在湖畔的椅子上閒聊了一下午。

前面是平靜的湖面,看上去總叫人舒心,椅子旁邊休憩着幾隻灰色的鴨子和白色的鵝。鴨子老是用它那嫩紅的扁嘴啄旁邊的小鵝,小鵝索性把尾部朝向它。看到這種情景,白蘇笑了,很親切的笑容。

那一下午,陽光被厚厚的白雲遮住,天氣不是很熱,旁邊有高高的樹遮擋住穿過雲層的陽光。有時會有巴掌大的魚躍出水面,又一下子潛進水裡,湖面上盪漾着一圈圈漣漪。

那個午後,我們聊了很多,關於家鄉的、關於學校的、關於朋友的。當她得知我的家鄉離大海不遠時,我看到她的眼睛閃閃的,和照在湖面上淡淡的陽光一樣明亮。白蘇愉悅地說,“我很喜歡大海,小時侯從電視裡看到的大海是那麼地廣闊,那麼地一望無際,藍色的天與藍色的大海連接在一起,分不清是天還是海。”

“是的。我讀中學時去過好多次,那時都是和同學騎車去的,男男女女一大羣人, 女生通常會帶很多東西。”

“你們真幸福!”

“你那麼喜歡海嗎?”

“嗯,以前我只去過一次,就沒再去了。”她那水靈靈的雙眸一閃一閃的,我覺得她的眼睛有如大海般湛藍。

“以後有機會的話,我陪你去看。”順着她的話,我說了這句意義不大的話。

“真的?”她很高興地伸出手指要我和她拉鉤。

她的反應令我感到有些驚詫,這許諾誰還會記得?許多年以後,我們都已經長大,誰還還能記得曾經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

“真的,希望有機會,我還可以請你吃海鮮,活生生的小螃蟹,把它們浸漬在高濃度的鹽水裡,它們會死去,大概五六個小時後就可以吃了。”

她默默地聽着我講述她所未曾聽過的新鮮事,臉上的驚喜最後只剩下喜了,她眨眨眼說,“那太好了,你敢吃生螃蟹我也敢吃!”白蘇挪了挪身子,“我經常在睡夢中都會夢到自己坐在一葉扁舟,沒有方向地飄蕩在一望無際的湛藍的大海。”

“好的,我答應你,還要給你撿很多很多的貝殼。”

午後的陽光從大樹雜亂相間的葉子照射下來,我彷彿看到夕陽下的白蘇搖着小船,船頭放着滿滿的一籃子貝殼和鵝卵石,從海岸划向大海的深處,一直到遙遠天邊……

白蘇說以後要當一名記者,所以就選擇了新聞學這個專業。當問到我爲什麼選擇行政管理時,我滿臉憂傷地向她道明專業被調劑的苦悶。

“那你不喜歡現在的專業?”

“一點都不喜歡,我看了發下來的課本,根本就提不起興趣。”

“那怎麼辦?其實我覺得要適應生活,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不喜歡就可以的。”

“難道就這樣默默地讀完這個專業,以後找份不喜歡的工作,娶個不喜歡的妻子,糊塗地過完一生?”

可能她對我激動的反應感到有些詫異,但很快顧及到我的感受,繼而溫和地說,“其實法律是很好,如果你真的很喜歡,那麼你就試試看能否調換專業。”

“我問了師姐,她們說下學期可以通過考試轉專業,學校擇優錄取。”

“那就太好了,學校既然提供這個渠道,你就要抓住這次機會啊。”

“嗯,前幾天我也想了很多,可能會比較難,但只要有一線機會,我就不可以放棄。”我若有所思地說。

“是的,無論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的!我有個高中同學考上法學院,如果你以後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比如要她的筆記之類。”

“真的啊?謝謝你。”我感激地看着她說。

“沒什麼。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以後有時間一起還。”說到這,她仰起頭,笑聲讓人感到很是溫馨。

“我不還你,就算我白吃了。”我也跟着笑了。

“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有很多姐妹,你敢不還,不要說我人多勢衆欺負你。”

“你跳舞真的很好!”我突然想到萬聖節晚會來。

“以前我是學校舞蹈隊的,每天傍晚放學都要留下來訓練,我們還代表學校參加過市的表演呢!”她說話時擺出一副很自豪的樣子。

“是啊,我覺得你們挺好的,素質教育應試教育一齊抓。”

“其實這更是一種愛好,聽喬小默說你國慶沒回去。”

“嗯,我們太遠了,不像你們,能夠逆長江而上。”

“誰還坐船!從武漢到重慶,要好幾天,我們都是坐火車的。”

“對了,你生活在江邊的,會游泳嗎?”

“肯定會啦,小時侯爸爸媽媽經常帶我去游泳的,不過我們大部分去游泳池,誰還跳到長江去遊,命不想要啊。”

白蘇的談吐輕鬆幽默,似乎我們就像老朋友相聚,但我同時又爲眼前這個漂亮溫柔的女生會游泳一事感到懷疑,就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她。

“太陽快落下了,我們到處走走吧,坐得腰都酸了。”她站起身用握成拳頭的手輕輕地捶打腰間。

我也站起來和她並肩走着,“學校好大啊,走走都累了,文波樓和文瀾樓離我們公寓又很遠,要騎單車纔好。”

“是啊,自己有車子,可以去周邊的學校逛,多好啊。”

“你們新聞學院的住在哪?”這句話說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爲我早就知道她和喬小默是室友,而且喬小默就住在臨湖公寓。

“臨湖公寓。”

“我們住環湖公寓,來文波文瀾上課你們比我們近一些。”

“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湖畔有一座獨角獸石雕?”白蘇似乎沒關注我說的話。

“……”我搖搖頭,繼而補充道,“獨角獸,是不是灋?我們學校有嗎?”

“就是那個東西,反正是和法律有關的。”

“在哪裡?”

“走,我帶你去看,就在文波鐘樓北面,我知道你一定會比我更喜歡它。”

我們走到九孔橋,看到九孔橋邊上的荷塘裡滿滿的一塘荷花,荷花豎起長長的杆,杆的頂端有紫色飽滿的花苞。我跟着她,穿過九孔橋,看到夕陽的餘輝灑在湖面,星星點點地反射出金黃的光亮,突然感覺到走在身邊的白蘇的身影竟是如此的親切與熟悉。

確實,鐘樓北面,在安靜的曉南湖畔,佇立着一尊**的獨角獸,它甚至比模擬法庭更**。曉南湖的安靜,更襯托了獨角獸的威嚴,它象徵着法治的尊嚴。

我雙手輕輕地撫摩着它的頭部,感到有一種厚重的感情凝結在心中,眼裡充滿淚水,心底有個聲音默默地響起:“爲什麼我會被排斥在法學院的大門外,僅僅是因爲法學錄取的高門檻,僅僅是因爲我的分數不夠高?如果我能進入法學院,我一定會……。不管怎樣,一定要轉進法學院,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如果這次機會放棄了,我會後悔一生的。”

“你沒有它高。”我聽到白蘇笑着說。

我背過臉,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爲了避免白蘇看到,我拭去了淚水。

“崔寧,底座上刻有一篇詩賦,我念給你聽,你要仔細聽哦。”白蘇屈膝蹲在石雕下:

荊楚氣象,盛世中興,

學堂石刻,角獸猙獰。

報書蒙訓,四歲曾經;

樸心依舊,謹爲斯銘。

南湖水長碧,西窗月復盈;

流光逝春夢,浮生聚果萍。

千里功名著,不愧班生;

六載滄桑換,重會良朋。

當時八百學子,今日四方羣英。

別後往事,促膝傾聽;

珍重明日,執手叮嚀。

荀卿授法,非子推刑。

感師之深重,難賦心情;

喜桃李穠華,略報園丁。

孔子文章作,瑞淑白鶴鳴。

或曰:爲誰歸去爲誰來,主人恩重珠簾卷。

“寫得好好哦,”白蘇唸完後仰起頭看着我說,“文章寫得好好,感情宣泄得很自然,讀來有種撫今追昔的感覺。”

我感到有股沉重的悶氣壓在心頭,這時注意到太陽已經沉隱到後山去了。

天色將暮,夜的帷幕將把曉南湖罩住,湖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對男女,他們的對話還沒有結束,但他們的面孔已漸趨模糊。

**的獨角獸,將守侯又一個寧靜的夜晚,無論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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