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複着了一街又一巷。
雙玉垂頭喪氣。
一道衣花白老者鶴髮童顏,身形十分寂寥,只見他右手持一撫塵,步履轉折,宛若踏足罡星,向倚珊而立、失魂落魄的白雙玉走來。
道衣老者撫弄稀疏的幾縷白鬚。
他觸人觸景,便寥寥幾句仙語:一日飛雪壺關寒,楚天闊,問君何處去?在此染盡殤?
雙玉一聽便知此人正是道了自己心緒,應道:一刻不見佳人影,愁上眉,在此等候。
道衣老者揮了揮手中的撫塵,嘆道:“年輕人何苦執着?”便轉身走了。
念道:“戒癡戒戀,如此便了。”
雙玉默唸道:如何不癡,如何不戀?
未待雙玉追上去,道士已化爲一縷薄煙,杳無蹤跡。
雙玉也不太理會道士的話意,他整天滴水未沾,這會兒託着沉重的皮囊回到羊腸憩棧。
一副冷冰冰的獸樣。
田川本想今兒粘住少爺,上街瘋玩,可少爺的房間卻是人去樓空,他再也遮掩不住傷心。
“少爺定是不要他,與蕭姑娘私奔了嗎?”
田川哭哭滴滴地去找陳鳳儀。
陳鳳儀見田川模樣,掩紅脣咯咯笑了起來。
“呀?這孩子,大清早的找我鬧哭啼,一點也不吉利?”
田川啜泣道:“少爺不見啦!蕭姑娘也不見啦!陳姐姐,你說少爺那麼喜歡蕭姑娘……。”
陳鳳儀再也笑不出聲,他內心再三揣度:“真的有可能!”
陳鳳儀提起紅彤彤的裙襬,匆忙地往外奔去。
田川喊道:“陳姐姐,你也要走?”
陳鳳儀匆忙之下,竟完全忘記這個愛哭鼻子的小鬼。
她聽見田川喊聲,這才又飛着步子沿路返回。
田川覺得她太莫名其妙,圓圓眼珠子灰撲撲的睫毛上亮晶晶的淚珠也不敢再往下墜了。
當他明白陳鳳儀是要扯着他柔軟的耳根子,他後悔哭喪着來找他。
田川“哎呀哎呀”地叫喚。
“陳姐姐,疼!疼!!”
陳鳳儀破口大罵:“我走你個頭!人不見了你就知道哭,哭能怎麼樣?”
陳鳳儀哪能解氣,她一肚子火!
一個小探子緊緊畏畏縮縮尾隨着白雙玉。
白雙玉舊傷新傷絞痛感陣陣襲來,哪及得上半點心痛。
他大口大口地灌酒,摔破酒碗,打碎酒罈。
“店家,上酒!店家?”
店家瞅了瞅,喝住正要上酒的夥計。
他眼眸犀利,舉止動作麻利,一條肥大的腰帶緊緊繫住並不合身的粗布漢服,遠看只是一個年紀尚輕的黃毛粗魯小子,可乍眼一看,竟是個長相俊朗的白麪小生。
“主子,看他裝扮,怎惹得起?”
白麪小生一臉不屑。
“這年頭僞裝大俠範兒到處騙吃騙喝的無賴還少?”
他徑直走來,沒好氣地白着臉,雙手叉腰。
“客官,今兒本店打烊了,在下的酒被你喝光了,酒碗被你摔破了,酒罈也被你打碎了,這錢嘛得三倍給!”店家“三倍”字音拖得老高。
雙玉醉醺醺,目光迷離,癡癡遊移在這白麪小生粉嫩的俏臉上,嘴裡喃喃着:“雪?雪!……。”
這小生仔細一看,盡是個純粹的美男,呆呆地盯着,一眼癡迷。
只見雙玉緩緩挪近了身子,用那雙溫柔暖和的手撫摸着那玉潔無暇的臉頰,白皙的肌膚瞬間嬌紅,猶如天際盡頭處一抹隱約可見的霞紅。
這時有人尖叫起來!
“不得了啦!此人不僅是個酒鬼,還是個大膽的淫賊!”
這白麪小生驚醒!處於本能,摔了白雙玉一個狠狠的耳光,罵也不是打也不是。
白雙玉玉臉吃痛,清醒了三分,再細眼一望那人,哪是瀟雪麼?
“主子,我們活剝了他,剁成肉泥,給主子做熱包子!”
“給我活捉他,我要活的!”
“活……捉?不是活……剝,或是剁?主子你這又是唱哪一齣啊?”
“少廢話!還不動手?!”
“是!”
“是!”
……!
一個小夥計提着大刀左劈,另一個夥計右砍。
雙玉左閃帶退。
兩人砍中桌椅,桌椅發出爆破聲響,散了架。
白麪小生搖了搖頭。
“嘖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沒用!”
雙玉自知理虧,不想與人廝打,摸了摸錢袋,才知自己並無銀子,尷尬之餘,隧取出一塊隨身佩戴的光澤鮮豔的碧玉擲向那白麪小生。
“今日以玉抵押酒錢,改日提錢換取,還望好生看好此玉!”說罷一個凌空躍,堙沒於黑暗之中。
白麪小生接過碧玉一看,她吃驚又是笑!
“我認得此玉,原來是你!”
“主子,還追不?”
白麪小生道:“不必了,此玉夠買上十個莊啦!”
夥計連連詫異。
店門外,一馬身嘶力竭!
“主子,老爺回來啦!”
大夥兒個個毛骨悚然。
只見一個戴着沾着雪花的龐大斗笠,身着上好綢緞五十不到的男子,提着一塊虎皮進屋來。
此人摘下斗笠,斗笠上堆着的雪花簌簌而落,環顧四周,炯炯有神的眼神冒着點點火光。
只見他將斗笠一扔,抱着散架的桌椅,拾起破碎壇碗,大哭。
“我的寶貝啊……!”
白麪小生輕聲喚了“爹”?
老頭抹着一把淚道:“尹沁水,你這個敗家女!”
……。
綠竹亭。
玄衣男子按照神醫開的藥方,找遍了整個壺關城,總算把藥聚齊了。
他笨手笨腳,生火火熄,研藥杵手,哎!可到底還是把湯藥煎熬好,要給瀟雪服下了。
推門而入,只見瀟雪坐在牀榻之上,纖細的臂膀緊緊環抱着雙腿,黑髮傾泄及腰,神情愴然。
“姑娘,你醒了?這是藥,趁熱喝了吧!”
瀟雪不支聲,眼淚簌簌滴落。
玄衣男子不知所措。
但他真的想,想撫平眼前這個女子心傷,可他從小到大。專心苦練絕學,對哄女孩子沒任何經驗。
他輕輕走近她,滾燙的藥碗燙得他的雙手血紅皺巴,他仍然穩穩地端着藥碗。
“姑娘?這藥……。”
瀟雪掀翻了他端着藥碗,冷冷地道:“你走吧。”
他看着潑了滿地的湯藥。
半響。
他拾起並沒有摔破的藥碗,
“我再去熬。”
聲音堅毅有力。
“你……。”
他立住了腳步,瀟雪望着他偉岸的玄色身影,像極了他給的感覺。
“你……你是誰?”
“華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