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一寒,一雪一冬。
橙黃黃的秋天留不住任何眷戀,無可奈何地退去上蒼垂愛之顏,襄天城處處枯葉飄零,草木皆休,即便是偶爾有那麼一日陽光普渡,朝華天下,襄天城也無法遮掩住面目上的荒蕪與蕭條。
白府內歌舞昇平,夜夜笙簫,美酒佳餚,歡盡人醉方可休。
白黑鷹有些許日子沒有去誦經唸佛了。
他本凡心未泯,又怎可甘心遁入空門,清守九戒九律。
他在書房裡秉燈夜讀,潛心研習五毒術,這是繼五毒經更爲上乘的禁術,數百年不曾出沒江湖,他每修煉毒術一層,三更之時便要尋人試術。
所以民間傳言:二更不掌燈,三更不點燭,卡門關窗安心眠;
二更你出戶,三更他鬧街,妖模鬼樣小命完!
他今夜強行煉術,但心浮氣躁,凝神聚氣屢試不行,這才合上秘籍。寒風把支在窗櫺上的小短棒扯落在地,短棒“哎呀”了幾聲,窗戶狠狠地撞打着深栗色的窗櫺。
白黑鷹清楚到感受小短棒的哎呀聲音,那倔強的勁兒讓他想起了玉兒小時候跟他鬧脾氣的摸樣。
他慈祥地笑了笑。
隨後,又緊皺眉頭,他想起長大的玉兒,他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正好!趁尊主在府上,趕緊爲玉兒挑選黃道吉日,儘早完婚地好,免得夜長夢多!”
尊主晌午在府上喝酒甚歡,貪了杯,到了傍晚,白黑鷹前來問候,他還帶着三分醉意。
“白舵主,甚麼事?”
“尊主,犬子幸得少主擡愛,實在是我白家百年之福,而我們兩家素來交情不淺,眼下又得尊主成全,我兒自當早日迎娶少主過門纔是!只是這日子……?還請尊主做主。”
“我女兒也不小了,老夫對她從小就疼愛有加,她多少美男子看不上眼,獨獨相中令郎,我看也只有玉兒配得上她。哎!也罷!這日子嘛……得挑個好日子……。”
這時,侍在尊主身旁的白鬍子老者躬身請命。
“尊主,老奴以爲,臘月初八日子不錯!襄天城每年臘月初八都要喝臘八粥,以慶祝當年谷糧豐收,並向神靈供奉佳餚美酒,期盼得到上蒼庇佑,求得年年好收成。在普天同慶之日新人結拜,必會福及兩家,否極泰來。”
“說得好!白舵主以爲呢?”
“全憑尊主做主!”
“好,那就定在臘月初八!哈哈……。”
自蕭由破壞吳花白的復仇大計,咬舌自盡之後,吳花白氣急敗壞,他恨不得把整個江湖攪得天翻地覆,動盪不安,可蕭由死了,還死地這麼有骨氣!
失去心智的瀟雪規規矩矩地在他面前晃動,他還是不放心並再給她服下一粒“望我斷絕香”,此時的瀟雪被兩粒“望我斷絕香”毒害,已癡癡呆呆,命在旦夕。
吳花白拖着瀟雪出了密室,並啓動密室爆炸機關,後門山澗之處轟隆躁動,地動山搖。
頃刻之間,密室所在之處沉沒於亂石無底之中。
再也沒有人知道此處。
神杳莊上上下下全躁動起來。
你一句:“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天怒了嗎?”
他一句:“可不是,啞巴失蹤的日子,後山常常有鬼在啼哭……。”
我一句:“你別嚇唬人!”
……。
輿大哥四處尋瀟雪,問遍了莊上所有人,都說不知到。
他覺得自從白雙玉來了神杳莊,莊上怪事連連。瀟雪變得鬼鬼祟祟,又來了個妖嬈的女子,那女子看人的眼神藏着一把刀,就像要剖開你的心似的……。
他憎恨莊主,並不是全因爲莊主殺了啞巴,而是莊主爲人本就很刻薄。
白雙玉聽見後山的變化之事,他心神不靈,莫非……。
他瘋狂地找瀟雪,顧不得田川的唧唧歪歪。最後田川實在無奈奈何,只好咬住他的腿。
“田川,起開,你信不信我一踹腳就讓你受內傷!”
田川還是死死地咬住不放。
陳鳳儀終於見着雙玉,她看見兩個男人在糾纏,她取笑了起來。
“這是做甚?難不成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要和我搶夫君?”
田川哭笑不得,心裡暗罵:“好一個不可理喻的魔女!”
雙玉俯下身撫摸着田川的圓溜溜的腦袋,沉吟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少爺答應你,要死也帶着你!”
田川傻傻地盯着着自家少爺,見他面色蒼白,有了幾絲女人才有的憔悴,他哇哇地大哭了起來,胡言亂語着他被莊主洗刷的屈辱,他吱吱呀呀地說,還看見莊主帶走一個漂亮的女子,去了少爺剛纔去過的地方。
白雙玉一個字一個字地組織田川的話,無異於考古甲骨文。
陳鳳儀目不轉睛地盯着白雙玉。
她看見他懷疑,痛苦,自責,一汪碧潭的眼裡充滿了淚水。
“你就這麼在意她!”
她轉身憤然離去。
他以爲她死了,他這一生完了,他要如何揹負着一個空洞的諾言生存?
此時,電掣雷鳴,風雨交加滿神杳,處處淒涼。
吳花白帶着瀟雪遠遠地看着白家公子,看着白雙玉傷成了內傷。
此時就是時機!
“正是天助我也!”
他命令道:“去!殺了他!那個白衣墨發男子!”
瀟雪緊緊地握着匕首,東倒西歪一步一個踉蹌費力地走着,冰冷的雨水淋溼她一身烏黑的發,粗布青衣襖緊緊地貼在她那沒有一點體溫的肌膚上,像是要吸乾她的血。
她像只滾落在開水裡掙扎的猴子。
他爲她傷心欲絕,顛覆乾坤,而她又正向他走來。
他看着她,瞬間從地獄躍上天堂,荒蕪到繁華,猶如死後復生,枯木逢春。
他緊緊地擁抱着她,只要她能夠活着,什麼都好。
可是,她毫不猶豫的把匕首刺向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