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膳房

初夏,初七,夏月出十八歲生辰。

比平日醒得早了些,但一睜眼,仍是看見了牀邊的修彥。或許是因爲生辰,或許是因爲心中的小計謀,夏月出紅了臉,心裡突突地跳,半垂了雙睫。

修彥傾身往夏月出額頭上落下一吻。“月兒醒了?”

“嗯。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一會。”修彥不好意思說他已經在牀邊偷看了她睡顏半個時辰了。“還要再睡會嗎?”

夏月出搖了搖頭,坐起了身。修彥取過衣服,爲她一一穿上。門外黃鸝翠柳聽聞聲響,端了熱水進房。修彥又幫着夏月出洗漱。然後,照例在鏡前爲夏月出梳理長髮。

夏月出只靜靜看着修彥濃黑的眉毛,深幽的眼眸,挺直的鼻樑,泛着淡色光澤的雙脣,看着他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的髮絲間穿梭。每一眼,都心跳不已。彥啊,真的太完美!

“月兒好美!”束好長髮,修彥看着銅鏡中的夏月出,拇指摩挲着她的臉頰,喃喃輕嘆。鏡中人,美得讓他渾身無力,挪不動步子。

“彥。。。”夏月出轉頭看向修彥,擡起雙臂環住他的腰,眼中水光搖曳。

修彥彎腰低下頭,吻上夏月出的脣。

近日來,他們的吻一次比一次狂熱。如今雙脣只剛碰上,修彥的身體便似火燒,胸口更是有一團熊熊火焰,灼燒他的神魂。一手握住夏月出的纖腰,輕輕一託,便將她整個鎖進了懷中。舌尖描繪着她的脣際,淺嘗香甜,戲探着她的舌尖。可究竟是誰戲探了誰?修彥忍受不住淺嘗的折磨,更加深入地糾纏,手臂環住夏月出,手掌已摩挲到了胸前的柔軟。

“嗯~”夏月出輕顫,嚶嚀,卻摧毀了修彥的意志。脣舌已經遊移到了夏月出耳際,不斷舔舐她的耳廓,輕咬耳垂。

“彥。。。”夏月出更緊地貼近修彥,隔着柔軟的衣料,感覺到了他的熱切,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

“月兒。。。”修彥的頭已經埋到了夏月出頸間,吮吸着她的脖子,“阻止我。。。”

怎麼捨得阻止?夏月出略微偏頭,密密吻着修彥耳際,頸間。

“月兒。。。停下。。。我要。。。給你。。。最完美。。。”修彥閉上雙眼,心旌震盪,已經語不成句,仍抓緊殘存的意志力。

“月兒。。。”修彥使盡全身力氣,睜開了眼。將夏月出的頭按到自己胸前,大口深吸氣,希望以此湮滅心中的火焰。

被修彥固定住,夏月出也深吸幾口氣,回了心神。她知道修彥在堅持着什麼,也不動彈,只是輕輕抱住他的腰。

靜靜地,許久。修彥總算是穩定下了氣息。這一次是過了,下一次他是否還能堅持得住?

“唉~”修彥長嘆一聲。

“爲什麼嘆氣?”夏月出明知故問。

“月兒有點壞!”修彥重重地在夏月出嘴脣上落下一吻,卻立即離開。

夏月出則眼角彎彎,“彥,你小看月兒了。”

修彥心中咯噔一下,竟覺得有些驚心動魄。掩了下去,“月兒跟我來。”便牽着夏月出往外走。夏月出任修彥牽着,眉眼彎彎地跟上他的步子。

已至辰時,碧玉莊裡的僕人們都忙碌了起來。修彥一路將夏月出直接帶到了膳房,正在準備早膳的廚工廚娘們一見修彥和夏月出,都愣住了手上動作。

“你們都出去吧。”修彥負手往房門口一站,衆人便低頭魚貫離開了膳房。

修彥將夏月出帶進門,關上了膳房大門,將一干好奇人士的眼神隔在了門外。

“君子遠庖廚。王爺此舉何意啊?”自來到膳房門口,夏月出便有些忍不住笑意。

修彥臉略微紅了紅,“月兒稍候片刻。”

夏月出笑意更甚,嘴角的弧度也加大,朝着修彥點了點頭。

修彥不好意思再看夏月出,紅着臉,挽起了衣袖,在膳房裡轉悠了兩圈,終於找到了一袋麪粉,像找到寶貝似的露齒笑了。

夏月出看着修彥將麪粉倒入盆中,笑意卻立即變成了淚意。原來彥知道她今日生辰,原來他進來庖廚是要親手爲她做壽麪嗎?心中一熱,鼻頭一酸,眼淚迅速掉了下來,夏月出連忙伸手抹掉,見修彥正兀自研究着面與水的比例,以笑眼掩飾住淚意。

水太少,麪粉散着,太多,又有些流軟,修彥反覆嘗試,額頭已微有汗珠。

夏月出走近身旁,擡手拭了拭修彥的額頭。然後也挽起了衣袖,準備與修彥一起和麪。

修彥卻出言阻止。“月兒看着就好,我一定要親手爲月兒做出壽麪。”

夏月出鼻頭又是一酸,立即轉到修彥身側。“好,我看着。”說罷,雙手抱住修彥的腰,側着身子凝望着他的臉。

反覆幾次,終於是找着了最佳比例,麪糰順利地和出來了,修彥伸手抹了抹額頭,噓了一口氣。又走向竈臺,幸虧竈裡還燃着柴火,修彥慶幸着將一口小鍋放上去,又舀進去半鍋水。一邊等着水開,一邊又回到案板旁準備開始搓麪條。

修彥走來走去,夏月出也挪着碎步跟來跟去,雙手一直環在修彥腰上,不曾放開。

此刻膳房外已聚滿了人。得到今日膳房被人佔用,碧玉莊不開早膳的消息後,易醒、宮玉瑤、宮玉衡和千雪也聞訊來到了膳房外。

“怎麼回事?”易醒叫住了莊內總管丁一。

“彥公子與夏小姐在膳房裡。”碧玉莊一直由易醒打理,莊內人只知道彥公子與夏小姐是上賓,入住主廂房,地位尊貴,卻並不知二人真實身份。

“哦?”易醒興趣盎然地盯着膳房。

“他不會還要親自爲她下廚做飯吧?”宮玉衡嗤之以鼻,心裡卻很是詫異。

“姐姐要做飯嗎?”宮玉瑤仍挽着易醒的胳膊,易醒笑而不答。他與宮玉衡想得一致,看那兩人情形,都覺得應該是修彥爲夏月出做飯。

“喈喈,真想進去看看啊!”想着門裡正在發生的事情,易醒真的很想不怕死地衝進去。

“做飯有什麼奇怪的嗎?”千雪也是一臉不解,“月兒會做很奇怪的東西嗎?”

宮玉衡對着千雪翻了個白眼,千雪抿了抿脣,也隨衆人疑惑地看向緊閉的膳房。

易醒發現圍觀的人有點多,擔心修彥若是一臉黑灰地出來,怕面子掛不住,便吆喝起來。“你們都沒事做了?碧玉莊就那麼閒?”

衆人聞言,立即散去,邊走還邊往回看幾眼。

易醒又衝丁一的背影道:“給本公子搬個椅子過來,再沏壺龍井。”雖然不敢衝進去看,可是第一現場是絕對不能錯過的。

丁一回頭看了眼,吩咐下人搬來了四把椅子,沏了兩壺茶,又準備了些點心。

易醒與宮玉衡饒有興致地坐下開始品茗,宮玉瑤與千雪不明就裡,也只跟着坐在了院子裡。

又是嘗試了多次,修彥終於搓出了一根小指粗、三尺長的麪條,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沸騰了許久的水中,滿眼期待地直盯着鍋,隨即皺起了眉,怎樣纔算是熟了?他怯看了一眼夏月出,說好不要她幫忙的,忍住了開口問,大不了先揪一截嚐嚐,又盯回鍋中。

過了一會,水又沸騰起來,麪條都浮了起來,修彥猜應該是煮熟的表現吧,便用筷子夾了一截,放進嘴裡嚼了兩口,微微點了點頭。將麪條撈出,放進碗裡,又放了些鹽巴,一碗壽麪便大功告成了。

修彥眉眼都高挑了起來,滿是成就感。將碗端到了旁邊的小桌上,夏月出也挪着步子跟了過去。

“月兒坐。”放下碗,修彥拉着夏月出坐到凳子上。“快嚐嚐。”

夏月出又覺得眼眶發熱,接過修彥遞來的筷子,夾起麪條放進嘴裡,眼淚便再也管不住,奪眶而出。夏月出放下筷子,一頭撲進修彥懷中,嗚嗚哭起來。

“燙到了嗎?”修彥忙捧住夏月出的臉,仔細看她嘴角。

夏月出搖了搖頭,“你這樣,我好想哭。”

“月兒不喜歡嗎?”修彥有些失望。

夏月出快速搖了搖頭,“喜歡,太喜歡了。”拉起修彥的手,放到自己心上,“這裡好熱,所以想哭。”

修彥復又笑顏,拇指拭乾夏月出臉頰的淚珠,“月兒喜歡就好。今日月兒生辰,十八歲了,是大姑娘了,可不許再哭了。”

“嗯。”夏月出吸吸鼻子,收回了眼淚。“彥怎麼知道我今日生辰?”

“我讓黃鸝去問過夏夫人。”

“啊?”修彥居然公然派人去跟她娘打聽她的生辰,夏月出有些難爲情。

“月兒出生以來的一切我都打聽清楚了。關於月兒的事,我一點都不想錯過。”

“你還問到些什麼?”

“月兒出生時七斤七兩,月兒抓週時抓的是《孫子兵法》,月兒一歲三個月時開口叫爹爹。。。”

“好了!”夏月出伸手捂住修彥的嘴,想着她娘怎麼會跟黃鸝什麼都說,娘知道黃鸝是修彥的人嗎?會知道她跟修彥的事嗎?如果知道,會不會傷心失望?

修彥也猜到了夏月出在想些什麼,拉下她放在他脣上的手。“月兒,再不吃,面都涼了,這可是我生平做的第一道膳食。”

夏月出也按下思緒,“全天下就你這個王爺肯如此紆尊降貴了吧,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月兒若喜歡,往後每年生辰我都爲你做壽麪。”

夏月出輕輕吻了吻修彥的脣,“彥,謝謝你!”

修彥微笑,端起碗,夾起麪條喂向夏月出。“來吧,壽星,要一口吃完,不能咬斷哦。”夏月出張嘴,一截一截地吞嚼,真的一口吃完了整條壽麪。

兩人相視莞爾。修彥探身,舔向夏月出嘴角的湯汁。

“彥,我愛你!”

修彥心漏跳,漆黑的雙眸看向夏月出,深處的柔情不斷涌出來,緊緊地將她抱入懷中,久久不能言語。

聽到門吱呀聲,喝得茶淡的四人都坐直了身體,緊緊地盯着門口。

修彥牽着夏月出走出膳房,兩人一身整潔光鮮,並無易醒想象般灰頭土臉的狼狽。均是淡淡掃過衆人,便又相攜離開。

“就這樣?”易醒大失所望。

宮玉衡起身躍進了膳房,其餘三人也跟着進去,裡面只是尋常模樣,並無烏煙瘴氣或雜亂無章。

“難道他們倆只是在膳房聊天?”易醒一臉失望。

宮玉衡倒發現了桌上的一副碗筷。舉起碗往鼻端一嗅,“麪條。”

“哈哈哈!麪條也行!麪條也好!”易醒終於是沒有失望,他從宮玉衡手中搶過碗筷,決定找名匠打造個盒子將它們珍藏起來。

“麪條怎麼好了?”宮玉瑤拽着易醒的衣袖。

“難道這麪條有什麼玄機?”千雪也湊近易醒手中的碗,仔細地聞了聞,並無不妥啊,一臉困惑。

宮玉衡心中的詫異則直接浮上了臉,不可思議地盯着那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