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

驪山位於青都向南五十里處,當年青羽國開國太祖兵臨當時龍淵國帝都龍城時,曾於山中靜思三日,後長驅直入,取龍城,滅龍淵,始建青羽,改龍城爲青都。自那以後,驪山便被稱爲青羽國聖山。太祖曾將時爲太子的正平帝帶入山中,三日後歸。正平帝也曾於詔太子修謙監國之前,帶其赴驪山,因此驪山在青羽國或多或少被賦予了特殊色彩,這也是當日正平帝要修彥同赴驪山時引起修謙及衆臣諸多揣測之因。

到達驪山第一日,正平帝只叫修裕和修彥二人去山中打些野味,晚上佐酒。

二人一人一騎,身後只跟着六名侍衛。行至林中,均發現三丈開外大樹腳下一隻覓食野兔。

修裕笑了笑,對着修彥說道:“真沒意思,碰上的第一隻獵物僅是隻小兔子,七弟,還是交給你吧。”

修彥聞言,只向着修裕略一點頭,便拿出箭矢,拉開弓箭。“嗖”的一聲,野兔倒地。

修裕正要拍手以示讚賞,只見修彥又接連兩箭朝林中射去,只聽見林中傳來動物嗷叫聲,侍從立即策馬過去,一會便從林中拖出一隻野豬,一隻麋鹿。

修裕腮幫一緊,又立即拍掌笑道:“七弟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本宮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說話間,凌厲的眼神直盯着修彥。

修彥微笑着向修裕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見笑了,這些年臣弟漂泊在外,若不學會這些小伎倆,恐怕早被餓死了。”

此後二人又各自獵了些獵物,當晚盡數上了桌,正平帝吃得很是開懷。

第二日清晨。山中清幽,鳥鳴拉開晨幕。正平帝將修裕修彥二人叫至“瞻聖亭”。

正平帝打開桌上的玉盒,拿出一冊書札,遞給修裕,修裕接過。

“這是記載太祖取青都的密札,你們先看看。”

修裕看了許久,遞給修彥。修彥看完,將其交還至正平帝。正平帝再次將書札收入盒中,交給身旁王安。王安接過,退出亭外。

書札中記載當時太祖三十萬大軍由南至北一路征戰,兵臨龍城時,實際已損傷大半,只剩十萬,而龍城守軍卻有十五萬。若不戰則前功盡棄,若戰卻凶多吉少。當時龍淵皇帝也送來議和書,若太祖退兵,可封其嶺南王,轄南方五郡,並可擁兵十萬。此時太祖陷入兩難,於驪山之中靜思三日後,揮軍攻城,一夜之間取下龍城。

正平帝飲了一口茶,緩緩問道:“你二人覺得,太祖在驪山中三日所思爲何?”

修裕見那書札時,心中已有揣測,聽得正平帝問話,眼神一聚,餘光掃了修彥一眼。後深吸一口氣,答道:“龍淵皇室奢靡,羣臣腐朽,百姓於水火之中。我太祖皇帝受民心擁戴,爲天下蒼生而戰,人心所向,正義之師,必勝千軍萬馬。偏安嶺南相比這一統天下,何足掛齒!”

正平帝聞言,微笑:“太子心胸寬廣,氣度不凡,所言甚是。”又轉而看向修彥,“彥王以爲如何?”

修彥擡頭看向羣山遠岱,目光深遠,緩緩地說:“十萬對陣十五萬,且人困馬乏。兒臣以爲,太祖皇帝這三日於驪山之中,必是得了天兆。”

“天兆?”修裕聞言,哈哈一笑,“七弟見解不可謂不獨到也!”

正平帝聞言,本已端起地茶杯,緩緩放下,似有所思。

此時,突然一陣風起,颳得三人衣襟一晃。接着便聞一聲虎嘯,震耳欲聾。所有人還未及反應,便見一隻身形巨大的白虎嘯於亭中。亭中三人立即起身後退,卻一時不得妄動。

亭外衆侍婢尖叫四竄,侍衛們則立即圍了進來。

“嗷~”又是一聲長嘯,所帶風力竟將衆人逼得連退兩步。

此時修裕一個大步,跨到正平帝身前欲擋住他,而他這一動作卻惹得白虎撲嘯至二人。

修彥見狀,電掣般飛身而出,於空中與白虎相接,猛力打出一拳。修彥這拳雖重,卻只將白虎擋住,並未打退。白虎被修彥攔截後,弓腰伏地,有再猛起之勢。修彥立地站穩之後,卻立即向亭外跑去,只見白虎四腿一騰,便一躍追向修彥。

電石火花之間,修彥與白虎身影已向深山,漸變漸遠。

“快追上去!保護彥王!”正平帝一聲厲喝,趕來亭中的侍從,立即騎馬追去。正平帝也上馬策鞭。其餘衆人,或是騎馬,或是小跑,也一路跟上去。

一行人根據猛虎腳印追至山頂,見遠處景象,均是目瞪口呆。

只見修彥負手立於崖邊,而那猛虎則緊挨他身側,一人一虎,似在欣賞遠處日出。

聽聞嘈雜聲音,修彥慢慢轉身,白虎也踱步轉了半圈,面向衆人。此時山風陣陣,修彥衣袂飄飄,立於峭壁,襯有朝陽,加之威猛白虎相伴,竟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勢。

修彥慢慢走向衆人,白虎生風跟在身後。距兩丈遠處,修彥跪向正平帝:“父皇受驚了。此白虎並無惡意,且未傷人,請父皇饒他一命。”

那白虎也頗有靈性,見修彥跪地,虎臉靠上他腰間,蹭了蹭。

正平帝來到山頂時已臉色大變,見此狀,更是眼神深淺變幻,喃喃道:“莫非,真是天兆?”

一旁修裕本已心驚,聞言,雙手握拳,關節泛白,緊盯修彥,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經此一番,正平帝一行當日便下了山。

回城途中,正平帝一輛馬車在前,修裕與修彥共乘一輛馬車在後。行中,正平帝馬車停住,王安來稟:“皇上請彥王前去敘話。”

修裕低頭不動聲色,修彥拱手道:“臣弟失陪一會。”便隨王安上了正平帝馬車。

馬車繼續行進,正平帝向王安使了個眼色,王安招呼身邊侍從一丈外隨侍。馬車軲轆轟轉,無人可聞車內聲音。

“兒臣護駕不周,父皇今日受驚了。”一進馬車,修彥先是跪地叩首。

“彥兒起來吧。”此時再看修彥,正平帝臉色仍不甚平靜。“今日你也涉險不小。朕倒是好奇,那白虎是怎麼回事?”修彥應是第一次進驪山,不可能與那白虎相識,也斷不可能妄自安排這麼驚險的事情。

“稟父皇,兒臣起初也被那白虎嚇了一跳,後來想起了這個。”修彥從袖中拿出一個兩寸見方香包,從裡面取出一棵木珠子,遞向正平帝。

“兒臣當年出使南方林越國時,偶然救了一位老伯,他便將這珠子送給兒臣,說是這珠子是一百種草藥凝練而成,可以馴服百獸。兒臣覺得有趣,便找人捉了野熊一試,結果野熊一靠近這珠子竟真的溫馴起來,於是兒臣便將這珠子一直帶在身邊,今日倒是頭一回救了急。”

“原來如此,世間竟有這等奇事。”正平帝接過木珠,仔細看了看,又輕輕嗅了嗅,果然有股奇香。

“若父皇不嫌棄,請父皇放在身邊。”

“朕每日於宮中,哪有什麼機會碰到野獸,你留着吧。”正平帝將木珠交還給修彥,修彥接過放回香包。

靜了一會,正平帝擡頭看向修彥,“彥兒,今日之後,你便真正入了險境了,可會怪父皇?”

“父皇,兒臣定不辱使命。況且,今日書札一事,可見太子胸懷天下,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正平帝嘆了一口氣,“太子的確胸懷天下,可惜他太多疑。心中太多權謀而謀不足,反而會誤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