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匆忙之間沒有發覺觸感不太對勁,如今瞧仔細了,將若纔看見顏于歸只着了一件單衣,而糟糕的是,他剛纔將人猛然一拉一扯地抱回了岸上,如今那件單薄的衣衫不止被扯開了襟口,連下襬都被弄亂了。
顏于歸面上雖瞧着是個文弱書生樣,可身上看着卻不然,那精瘦的身軀稍微白皙,衣衫半遮半掩,大概勾勒出了腰身,兩條修長有力的腿此刻微微蜷縮,掛着晶瑩剔透的水珠,衣衫半遮半掩,好巧不巧地只蓋住了不該蓋住的地方。
將若察覺自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搖頭晃腦了片刻,視線不自然地挪開。
將若偏頭,看樣子似乎是生氣了,顏于歸大抵明白他爲何生氣了,也顧不得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微微傾身,解釋道:“那個,你其實不用擔心的,未眠兄曾經說過,我這個樣子進三生池完全沒問題……”
未眠兄?蘇未眠?
這個樣子?哪個樣子?就這個樣子?
將若腦海中一時間冒出了幾個無厘頭的問題,仔細想想,醒花宴那日,菱溫確實告訴他顏于歸和蘇未眠走了,而且還誤了醒花宴。
“你和蘇未眠那日也是這樣衣衫不整的進了三生池?”
“哈?”
顏于歸還沒反應過來,將若已經扯下了他身上的衣袍,目光移開,迅速將顏于歸渾身上下裹了個遍,而後抄起了他。
直到回了房間,顏于歸才從那一圈紅衣中掙扎出來,並且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將若的衣袖,滿懷期待地問道:“將若,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問的小心翼翼,彷彿下一刻這就變成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夢。
將若駐足,斂眉看着那緊握他衣袖的雙手,淡淡說道:“並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喜歡。”
顏于歸聽了這話,並沒有意想之中的沮喪,反而大着膽子握着將若的手,儘管面上很鎮定,但將若感覺到了,那雙手,冰冷的可怕。
他喘了一口氣,澀聲道:“雖然這句話我說過了,但我希望你再聽一次。將若,我真的可以爲了你長生不老。”
將若有些不明白,他們相處不過數月,他爲何會對自己有如此執念,喜歡他?喜歡什麼?這張皮囊?
顏于歸凝神,認真道:“所以我想問一句話,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你也喜歡我的話,卻因爲人妖殊途沒能在一起,你會怎麼辦?”
將若蹙眉,覺得這個問題需要深思熟慮一番,半晌才淡淡道:“如果沒在一起,就把你殺了。”
顏于歸一怔,而後鬆開了他的手,跪坐在榻上,許久,輕笑道:“將若,你這人真是霸道……”
但是他辦不到啊……
“咳咳!”
顏于歸猛然一嗆,俯身低咳了幾聲,將若眉頭皺起,問道:“你怎麼了?”
顏于歸乾咳了幾聲,掩脣悶悶道:“被你氣得。”
將若連忙擡手順着他的後背按捏,第一次覺得人類這種生物麻煩脆弱的很,“顏于歸,你這人是怎麼想的,且先不論人妖殊途,光是人倫綱常這一條路都能釘死你,你好歹也是修道者,怎麼做得都是有悖神佛的事?”
顏于歸不作聲,不知將若這句話怎麼刺激到他了,他面色不善,壓着語氣說了句自以爲大逆不道地話:“如果這世上有神佛不接受的愛,那便無視神佛的存在。”
將若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咕噥着翻了個白眼。
這死心眼地亂說什麼胡話?
將若不說話,顏于歸便擡手,眼前景物有些模糊,不過他並沒有出聲,將若輕嗤一聲,又道了句傻書生。
顏于歸無力反駁,視線移向了別處,發現屋內一角竟多出了一個類似於裝骨灰的瓷壇,他第一次來找將若時就對這間屋子進行過有趣的觀察。
這間屋子處在東隅向晚這種光彩的地方微微不妥,說它清幽吧,卻有些過於簡單,但說它簡單吧,卻又不失體面,總之怎麼描述它,這很讓顏于歸發愁。
因爲過於留意,所以屋子裡多出一磚一瓦,顏于歸也會有所察覺。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瓷壇,將若好心問道:“你要吃魚嗎?”
“哈?那裡面養着魚?”
“嗯,今個街上碰見一鮎魚鬍子在賣錦鯉,覺得好奇就帶走了五六個。”將若說的隨意,擡步就將那瓷壇抱了過來,放在牀榻上讓顏于歸看。
鮎魚賣錦鯉,這是個什麼搭配?種族歧視嗎?而且一個狐狸好奇個什麼?
顏于歸腦海中立刻勾畫出那情形,鮎魚提着錦鯉問狐狸:你要魚嗎?
想想都覺得惡寒,顏于歸探頭望去,只見那瓷壇內正有幾隻錦鯉遊鬧,不過巴掌大小,看起來確實喜人,但是顏于歸可不打算煮了吃。
“你打算將它們養在哪裡?”
這種傢伙總會長大的,一直養在這小小的瓷壇內,還不得憋屈死。
將若摩挲着下顎,抿脣想了想,茫然道:“你這麼一問倒是問出了問題,之前買時還沒想過,三生池如何?”
顏于歸嘴角一抽,心道這傢伙夠隨意地,說着,“那三生池靈氣濃郁,你也不怕它們幾年後成精了?”
將若輕嗤一聲,手指伸入瓷壇中攪和了一陣,幽幽道:“魅城是我的地方,它們成不成得了精也該由我說了算。”
“你這人……”顏于歸無語了片刻,突然想起這屋子後面還有一方池塘,便問道:“要不放在後面,那一處也不錯。”
“也罷。”將若想了想,而後抱着瓷壇起身,又突然道:“你幹什麼?”
“和你一起去啊。”
顏于歸不解地看着他,又見將若目光遊移不定,手上略微耽擱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他迅速用被子將自己裹緊,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那,那你先出去等等。”
將若不懷好意地低笑了一聲,顏于歸擡手扶額,暗道:真是夭壽了。
從這間屋子到那處池塘有一條狹小的走道,走道被樹蔭掩映,瓦縫之間長着幽幽青草,懶洋洋地蜷縮着。
顏于歸到時,將若已經蹲坐在池塘邊上了,他歪歪斜斜着頭,一手託着下顎,一手捏着錦鯉的魚尾左右搖晃,似乎還在思考着是將他們蒸了煮了還是炸了,彷彿這種行爲能滿足他無聊的興趣一樣。
錦鯉呼啊呼啊地在他手中掙扎,將若玩的沒意思了就將它甩手扔進了池塘,而後再從瓷壇中捻出一隻來。
顏于歸實在不想這些從鮎魚手中倒賣而來的錦鯉又在一隻狐狸爪下受盡苦難,坐在將若身邊後就把罈子中的魚全部倒進了池塘中。
那些錦鯉得了一方新天地好不快活,原本還翻着死魚眼,這下一個個是精力充沛的。
這處池塘的水清澈見底,西北一角還植着幾株白蓮花,將若沉吟不語,不動聲色地睨着顏于歸的水中倒影,叫道:“傻書生。”
“嗯?”
將若繼續託着下巴,視線卻變了,他意味深長的瞟了顏于歸一眼,問出了一直壓在心底的疑惑,“你爲什麼會喜歡上一隻妖?”
清白的微風撫弄過碧水,顏于歸毫不含糊的看着將若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說着,“那你覺得我會喜歡上怎樣的人?”
將若莫名其妙的愣住了,歪歪斜斜地坐着,然後挑眉道:“沒想過,不過像你們這些凡人,應該是喜歡一個宜其室家的女子。而我們之間是隔着千山萬水,你走不過來的。”
見他又拿自己的名字說事,顏于歸的視線停在了將若身上,溫柔的笑了笑,道:“可我還沒來得及遇見那個宜其室家的女子,你就挑起了我的邪念。”
將若的目光帶着試探,問道:“你喜歡這張臉嗎?”
“喜歡。”顏于歸答的坦然,若說旁人不覬覦這張臉纔是可笑。
將若靠近他,咬着他的耳朵,嘆道:“始於美色,亦將止於美色。如果燕林初遇的不是我,也將會是他人,你一定要將自己搭在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上嗎?”
顏于歸看着他並未答話,而是順勢將手按在了將若的胸口上,問道:“如果我非要勾起你所有善善惡惡的心思呢?”
“我說你……”
將若呼吸一滯,沒想到這人居然會大着膽子將脣貼了上來,眸光一閃,身子後仰了些。
顏于歸此刻哪裡會遲疑不決,雙手猛然將將若的衣襟一扯,不分輕重地又咬了上去。將若一隻手趁機抵在兩人之間,呼吸還未平順,僵硬道:“顏于歸,你清楚你手上的那枚指環嗎?”
顏于歸斂眉看向兩人交織的左手,喘息道:“我知道,紅娘說過,那是魂戒。”
“並不完全正確。”將若銀髮柔柔滑下,溫聲道:“其實那被稱爲縛魂戒,是能囚禁靈魂的。”
將若握住顏于歸的手,他的慾念一再被撩撥,涼薄的脣吻上了面前人的眉心,輕聲道:“除非我所願,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下那枚指環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將若的脣清清涼涼地,這讓顏于歸的理智有一絲清晰起來,兩人彷彿陷入了僵局,只聽將若啞聲道:“一朝結合,將永不分離。”
這便意味着生生世世,不管滄海桑田,他們都會被捆綁在一起。
“如我所願。”
將若輕嗤一聲,一手將顏于歸拉入懷中,一手護着他的後腦勺,俯首咬住了顏于歸的脣,他的動作青澀而又蠻橫,隨着不斷溫熱地捕捉與撥撩,漸漸嫺熟,繼而遊刃有餘。
那三千銀髮彷彿一張縝密的網,緊緊包裹着懷中人,將若手指收緊,然後咬着他衣袍的領子,一點點扯開了縫隙。
兩人目色迷離,舌與舌糾纏,儘管已經大腦空白,喘不過氣來,但依舊不肯放過這一刻的逸樂無度。
顏于歸的衣袍已經被褪至了腰際,將若突然擡頭,懷中人渾身軟若無骨,將若將他欲往池中傾斜的身體掰正,歪頭看向了迴廊處。
那裡,不知何時站着一人。